這等嚼食鋼鐵之事,實是聞所未聞的奇觀,齊御風心中一凜,不由得復而擔心起來。
達斯坦在空中縱躍兩下,猶如猴子一般,盪到了齊御風的身邊,低聲道:“這犛牛外殼堅逾金石,口齒又這等犀利,不知用什麼方法制它?”
齊御風搖頭道:“我只怕他那雙犄角,更爲難辦。”
達斯坦目力所及,眼見他手中長劍鋒芒閃爍,流溢着星芒光華,當即道:“你這是柄切金斷玉的寶劍?”
齊御風點頭道:“不錯,我出道以來,只見過他有一次失手,便是一個叫做空法和尚手中的金剛杵。”
達斯坦笑道:“那是釋迦摩尼佛留下的之寶,又怎能被你一劍割裂,不過對付這畜生,怕是夠了,借我一用。”
齊御風有心不借,但看到達斯坦宛如激發了內心的野性一般,目光中滿是興奮,當即也礙不過面子,便伸手遞了過去。
達斯坦一觸之下,登時覺得劍體冰涼,沁人心脾,不禁讚道:“當真是絕世好劍!”
他隨手比劃一招,笑道:“雖然我劍法不怎麼好,卻也足夠了。”
說罷身形一躍,手中一劍如月光之華,剎那間爆射而出,本來四下裡昏黃的火光,登時變得清冷了下來。
那犛牛似乎知道他這長劍厲害,當即身形陡轉,避過這一劍,狂嗥一聲,復而攻上,達斯坦慌忙變招。卻是一劍橫削,那犛牛四蹄騰空。飛躍而起,跳過了達斯坦的頭頂,臨末之際卻一尾巴揮出,攻向達斯坦的腦袋。
幸虧他就地一滾,才躲過了這一重擊。
齊御風眼見他這劍法的確使得不怎麼樣,心中不由得暗暗焦急,心道早知道你劍法平平,不如由我來進攻了。
但看見那犛牛落地之後。迅捷無比,轉過身來,扁嘴大張,利牙森森,達斯坦不禁笑道:“你這牙口倒是不錯。”
一人一獸再戰將起來,一時間整座林子中飛沙走石,接着便是碗口粗大的樹木接連倒地。掀起一片塵土,空氣之中,一種似霧似煙的淡紅氣體從犛牛身上漸漸瀰漫開來,發出一股令人窒息作嘔的氣息。
那達斯坦聞得這股氣味,不禁叫道:“你快走,這紅霧帶有劇毒。不可沾染,我不懼毒素,你且不用擔心。”
齊御風搖頭道:“我也不怕啊。”他手上無劍,而且眼見達斯坦渾厚的掌力拍擊而上,那犛牛也不痛不癢。自己赤手空拳,上去也是白搭。一時之間,甚感無奈。
達斯坦這一次使出劍來,卻又與先前迥然不同,齊御風但見他劍招怪異,使的盡是詭異武功,劍芒吞吞吐吐,伸伸縮縮,與自己平日所見相差甚遠,端的是驚奇萬分,令人匪夷所思。
當即他思索片刻,便點點頭心道:“是了,他對中原的兵刃尚未掌握純熟,此時變招,使的卻是波斯傳來的劍法招數。”
當即他仔細看去,但見他使出這套劍法,神出鬼沒,詭秘萬端,起手出招之際,往往不知所云,卻得思索片刻,才知道他這一招的用意。
如此漸漸幾招過去,漸漸熟悉了他這一套的路子,齊御風不由得暗暗點頭,暗贊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果不遇到達斯坦這等猛人,又豈能看見如此奇幻的招呼,豈能想到了劍法居然還能有如此使法。
雖然以劍法而,他這劍法與自己已然大成的獨孤九劍相比,頗有所不及,但如此巧妙迴旋,身形起落,卻是令他大開眼界,當即他不由得心道,這孤獨求敗前輩,肯定沒有到過波斯,否則一劍通,百劍通,他這等使劍,我若看見,定然不至於想不出其中的破解之法。
只見這時候那犛牛身上的厚毛,已經被達斯坦剃去了不少,而一支犄角,也被他揮劍割去,只是那犛牛雖然體重龐大,但身法靈活,卻也不容人小窺,它行動疾比流矢,就連達斯坦也不得不一再躲避其鋒芒,周旋盤轉,小心試探。
一人一獸周旋半天,達斯坦突然一劍刺出,徑直取那犛牛的眼睛,那犛牛頭一低,微微避過,雙膝一跪,居然好似跪在了地上一般。
達斯坦微微一怔,隨後心知不妙,身形猛然暴射,向後躲避而去,誰知那犛牛一跪之後,突然從地上躍射而起,一隻尖角,徑直向他胸前刺去。
那犛牛一身,足有萬鈞之力,達斯坦身在空中,勁力已盡,那能躲得過,當即手中劈出一拳,狠狠敲在那犛牛頭上,只聽得“轟”“轟”兩聲,一牛一人均落在地上。
達斯坦雖然躲避過這致命一刺,但覺得胸口登時如鐵錘敲擊了一般,再也拿不住樁,後退了四五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齊御風眼見生險,不禁失聲驚叫,擡手截下一截樹枝,身形如電,疾射而飛,一劍刺向那犛牛的眼睛。
那犛牛在地上打了個滾,隨即站起,眼見齊御風一樹枝刺向它眼睛,不禁也心生怯懦,任憑它銅筋鐵骨,這堅硬的體質卻如何也練不到眼睛上面,當即閃身一避,一蹄翻出,踢向了齊御風。
齊御風樹枝在牛鼻子上面一壓,身形陡起,躲過這千鈞一擊,隨後身在空中連發兩劍,卻接着又攻向它的雙眼,那犛牛彎腰低頭,不管不顧向前猛然衝鋒,齊御風足尖在犛牛後背上面一點,一個轉身,卻又正迎上了轉頭而來的犛牛。
這一下他接連不斷,如狂風暴雨般襲向犛牛之眼,那犛牛比不過他的快劍,卻也無計可施,只好低着頭,不斷來回撞擊,齊御風連攻他身體柔軟之處,耳蝸。鼻孔,直刺激得它哇哇大叫。直將一腔怒火,盡情發泄在四下樹木之上,只聽得轟轟不覺,參天大樹,接連倒下,四下亂石飛濺,當真不似人間景象。
達斯坦揉了揉胸口,不禁驚訝的看着齊御風。直愣了眼睛,他但見齊御風手中一條長枝,如一點寒星,上下元轉,閃轉騰挪之際,便能劈出十幾劍,而且劍走輕靈。招斷意連,瀟逸灑脫,每一招看似都簡單到了極致,而劍法其中的意蘊,卻遠遠高明過他幾倍有餘。
當即他不由得目瞪口呆,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徑直的看着齊御風發呆,心道這少年拳掌武功能練到如此地步,已經讓人驚歎不已,沒想到他劍術之上,居然有這般造詣。只怕就算張教主也未必及得過他。
正當此時,突然只見齊御風乍一落地。那犛牛陡然一聲大吼,前蹄陡然在地上一擊,齊御風只覺得地動山搖,彷彿地震了一般,當即身形一歪,樹枝疾點,在地上一戳借力,那樹枝吃不住勁,登時從中折斷。
當即他心中大驚,心道這廝居然還帶了種族技能,會戰爭踐踏這一招!
那犛牛昂然躥出,“哞”一聲,飛快的奔襲而至,齊御風急忙將手中斷枝一丟,射向它的眼睛,身形一縱而起,在旁邊樹上攀援而上,想要再抓起一根樹枝抵擋。
正當此時,達斯坦醒悟過來,高叫道:“劍!”
齊御風心道,咱們現在隔得如此之遠,我卻怎麼過去拿劍?
達斯坦隨手一揮,只見一道銀光飛射,一劍信空飛來,齊御風沒想到達斯坦一擲之力,居然如此之遠,且準,不由得又驚又喜,當即伸手一捉。
卻不料達斯坦激動之下,力氣太大,他本來想要將這長劍射在齊御風所在的樹上,可那長白劍鋒銳無匹,齊御風一捉撲了個空,徑直透樹而沒,飛出老遠。
正自齊御風驚愕間,猛然只覺得身體一傾,卻是那犛牛已經將大樹推倒,他急忙身形一躍,在空中連跳兩下,落下地來,未及犛牛近身,便接連翻了幾個筋斗,疾奔而去。
他一邊奔跑,一邊心中暗暗懊悔,心道若非有小飛、雪球在此,我豈能被你一個大怪物困住?
可是那犛牛似乎甚有靈性,知道那長白劍厲害,便故意擋着他的去路,不讓他過去拾撿,齊御風一時無法,當即施展輕功,躥蹦躍跳,無所不施,但聽的身旁犛牛不斷撲來之勢,迅猛如電,與他兜着圈子,自己足下卻越來越是無力。
他此時猛勁乍過,四下樹木石頭幾乎都被那犛牛擊倒,無處躲藏隱蔽,當即又隨手撿拾起一截樹幹,向前一遞,卻不料那犛牛早有準備,張開大口,一口咬斷了樹幹。
齊御風無奈,只能立時縱身一躍閃向旁側,暗中把功力運集右掌,等待犛牛在身邊經過,運功一揮劈出,自己身形借力,遠遠飛出。
可是他這一次落地足有三四丈遠,剛一喘息,卻有覺得一股強猛的力道,浪翻波涌般斜撞過來,地上轟轟作響,雖然只是一頭犛牛,卻如同萬馬奔騰一般。
正當此時,突然見達斯坦一聲怒吼,氣勁沖天而起,上身衣衫破開,人彷彿增高了一尺有餘,就連手臂也是粗了一大圈。
他幾步奔到齊御風近前,劈手一掌,打在牛頭之上,將那足有大象般的犛牛打得一趔趄,口中叫道:“我來纏住它,你去拿劍!”
齊御風心道你手無寸鐵,有什麼招數纏它,與它近身肉搏,只怕三五招便被它頂死了,但此危機之刻,卻也不容他多加爭辯,當即他轉身便奔,只盼得早一刻拿到長劍,回身好宰了這惡牛。
達斯坦眼見那犛牛雙目紅光,閃爍不定,徑直朝他看來,又是一聲哞叫,衝了過來,當即冷笑一聲,左掌一翻,不閃不避,朝它一拳打去。
但見他這一拳擊出,那犛牛頭一歪,小山似的身形幾乎站不住,像是要跌倒了一般,但隨即它穩住身形,便朝着達斯坦低頭一襲,剩下的尖角,扎向達斯坦而來。
達斯坦一閃身避過,屁股一扭,騰空而起,徑直坐在了牛背之上,兩隻大手一抓。鐵鉗般的抓住那犛牛尾巴,就是一掀。
那犛牛吃痛。陡然驚叫一聲,遠遠傳播開去,扭着身子,就要向後衝刺,可是達斯坦騎在它臀尖之上,卻那裡容它夠得着,當即只能使勁用力,不斷扭着屁股。想要用尾巴將他趕下背去。
達斯坦用盡全身力氣,咬緊牙關,猛然一聲大叫,死死抓住這比正常男子胳膊還要粗上一大圈的牛尾巴,不使它翻騰起來。
那犛牛左衝右突,不斷扭腰伸蹄,達斯坦雙腿只是緊緊夾住它的後脊樑。不使自己落下去,只是那牛尾巴甚長,卻也不斷來回抽打,當即也是苦不堪言。
齊御風劃空狂飆而去,周圍激盪起強烈的呼嘯之聲,去尋自己的長劍。只是那達斯坦一擲之下,那長劍飛得甚遠,一路之上,卻不見光芒閃爍,當即他心中不禁抱怨。又不是標槍,使那麼大勁幹嘛?
一直奔出了百丈有餘。他才發現前面劍光鋒芒畢露,一道劍氣沖天而起,泛着絲絲的寒光,當即大喜過往,上前抓起寶劍,回頭便跑。
那達斯坦運起的一脈神功,乃是波斯國阿薩辛派秘傳的內功心法,阿薩辛派的《大光明典》所記載的絕學:縛穴術。
這功法可以讓人於瞬間陡增數倍潛能,對敵一擊必殺,是一種被逼到萬分緊要的關頭時,爲求和敵人同歸於盡而使用的霸道武功。
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心法雖略有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要打通穴道和經脈,讓真氣在體內暢通無阻,讓潛能源源而出。
但此門武功卻是反其道而行之,需要封住各處穴道和經脈,讓真氣鎖在其中,將全身內力積聚於身體某一部位爆發,積聚越多威力越強,可在瞬間重創乃至消滅敵人。但如果使用者內力未臻化境,貿然使用此招後必身受內力反噬之苦,極易走火入魔,輕則武功盡廢,重則命在旦夕。
在唐朝年間,波斯國的祆教出了個兩個才智超絕的人物,在波斯並稱爲“絕代雙驕”,其中一個喚作阿薩辛,繪畫、技擊、宗教、醫學、幻術、天文、數術諸多才能,旁人專精一門已是極難,阿薩辛心無旁騖,鑽研數年後,博古通今,竟能件件冠蓋波斯,他年未及三旬,已被波斯人譽爲“波斯之寶”。阿薩辛自幼信奉祆教,他稱雄國內之後,被祆教奉爲四大長老之首,阿薩辛卻並未自滿,更曾遊學中華、埃及諸國。
但他見識越爲廣博,便越加對自己信奉多年的祆教教義生疑,這卻與祆教教義有關,沃教產生的背景是多神的,但祆教則只信奉一個神,叫作“萬事得”。祆教教義最緊要之處,就是二元論,“萬事得”雖是至高無上的,但在它之下,一切均落在真與假二靈的對立和抗爭之中。真假二靈作一選擇之時,真理之靈因爲選對了,方纔成爲正確的思想、言語和行爲,這是沃教信徒一生要學效跟隨的。
阿薩辛逐漸感到,祆教太重命數之說,令世人對自己之未來大感悲觀,沃教信徒多活在惶惑與哀愁中,實是大不合理,此時,祆教另一位長老——穆薩.哈賈尼,也同樣地對祆教產生懷疑。於是兩人約定一同離開祆教,傳揚各自的真理。他們選擇到大唐中土。
阿薩辛到了中華之地,讀到了《周易》中說:“一陰一陽之謂道”,恍然大悟,明白了世間各物,本是陰生陽,陽生陰,老陰爲少陽,老陽爲少陰,獨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相生相互轉化的道理,於是便自立教派,成爲阿薩辛派,並將陰陽互存,萬物不存中性定爲教義中堅。
而後他迴歸之後,更以絕大智慧,創下了《大光明典》心法,這心法兼有陽剛之美與陰柔之和,正合陰陽相融之理,雖然傳到了後世,已經殘缺不全,但達斯坦的第一位師傅,卻有幸得之,並傳給了他。
他當年傳授這功法之時,便說過這功法最爲耗損元氣,再三告誡他,要他非在萬不得已之時,決不可輕易使用,達斯坦先前武功雖然不高,卻也從未遇見過要使用這等絕命之術的對手,一直遇見了今天,這才迫不得已,一怒之下,決意與其兩敗俱傷。
齊御風持劍回擊,只見達斯坦再也吃不住勁,手中一鬆,那牛尾巴如長鞭一般擊打在他的胸口,登時他口吐鮮血,身子猛然高飛而起,齊御風當即目嗔欲裂,長劍如同活蛇般一躥,霎時靈動起來,起手便勢如閃電,凌厲無匹一刺,當真如雄鷹斂翅,風雲激盪一般,那犛牛被他這一刺,登時瞎了一隻眼睛。
卻見齊御風身形不動,長劍微微一折,將劍光收斂藏掖起來,只留一絲鋒芒在外,那犛牛本來已經有些靈智,否則也活不到今天,當即他看着齊御風手中長劍鋒芒隱沒,顧不得臉上鮮血橫流,怒吼一聲,劈頭衝上。
卻見齊御風猛然身形半轉,一劍如曉月東昇,隨之翱翔,當真是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只見他劍勢雄渾,宛如銀河自九天直落,又如同一條勢不可擋的大瀑布飛瀉而下,劍意變幻無常,如水雲,如煙霧,其間又有水珠四濺開來,當真壯觀無比。
那犛牛離他不過一尺有餘,便再也衝不過去,只見它儘管躲避得再快,卻也處處都在齊御風劍招籠罩之下,當即無數劍招,傾瀉而下,頓時一隻碩大的牛頭,化成百千碎塊,四下崩飛而去。
齊御風渾身浴血,猶自昂然挺立,衝着達斯坦微微點了點頭,他心潮澎湃,猛然一聲大喊:“爲了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