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思來想去,愈發愈覺得不安,當即悄悄起身,將楊湘綺從睡夢之中叫醒了過來,將剛纔自己的發現,輕聲告訴了她。
楊湘綺聽過他的前思後想,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少林、武當等門戶現在家大業大,出了幾個敗類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齊御風道:“當時只以爲此乃敵人引我武林通道相互鬥毆,內亂,沒想到若非這些人乃是武林各大門戶中的人物,又豈能會這些武功。”
楊湘綺嘆一口氣道:“我女兒的屍身已經看到,她死在山莊外五里的荒地裡,死因居然是因爲身中武當派獨門絕學‘震天鐵掌’,當時我便已經有所懷疑……”
齊御風聽到這話,不禁心頭闇跳,心中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可是如果一旦這種可能成真,那日後江湖幾方面必將 火併相殘,兩敗俱亡,再無和解可能。
他眉頭一跳,當即道:“我明日再探皇宮一趟。”
楊湘綺想也沒想,當即道:“好。”
齊御風笑了一下,說道:“不是你去,而是我自己去,這蒙古皇帝和那個前朝遺少,暗地裡不知有多少齷齪,我先不殺他,只是暗中打探打探,總教有備無患,咱們好實現防備下。”
這一夜兩人商議完畢,即可安睡,次日,兩人喬裝改扮,從另外一處暗門中走了出來,上街喝酒吃飯,只因這一日大都之中到處都是衙役捕快。兩人也不能說些什麼關鍵話題,只是說些景物見聞。風土人情。
楊湘綺聽得大街之上,衆多百姓紛紛爲蒙古皇帝昨夜行刺擔心。言語之中,竟然如同死了爹孃一樣如喪考妣,個個在街頭表着忠心,以示自己有多少多少蒙古人血統,跟皇族是多麼親近。
她當即心頭大怒,吃過飯食,買來乾糧,當即她抽一個空,來到那些“僞蒙古人”的店家後宅。晃動火折,點燃了柴房中的柴草,四下放起火來。
不一刻,火頭竄起,剎那間人聲鼎沸,大叫:“救火!”只聽得銅鑼噹噹亂敲,兩人才匆匆離開,楊湘綺恨恨的道:“可恨不能殺了趙治淳和狗皇帝這兩個惡賊。”
兩人如此一番大鬧,便不免被有心人盯住。只見兩名探子虎視眈眈,遠隨在後;兩人當即穿街過巷,進了西單的一家客店,再從客店之後。偷偷溜進了密道之中。
齊御風養好了精神,好容易捱到二更時分,徑直按照楊湘綺指定的路徑。沿着前朝的密道來到這蒙元的皇宮腳下。
他入得大內,悄沒聲的躍進宮牆。獨自一人坐在房脊之上,但見這皇宮高出民居。屋瓦金光燦爛,四周建紅牆,又稱“蕭牆”。
其正門稱櫺星門,左右有千步廊。蕭牆的東牆外爲漕運河道。皇城並非以大內宮城軸線爲基準、東西對稱,而是以太液池爲中心,四周佈置三座宮殿——大內、隆福宮和興聖宮,乃是依照蒙古人“逐水而居”的特點而建。
大內正門爲崇天門,北面爲厚載門,東爲東華門,西爲西華門。崇天門前有金水河,河上有周橋。大內正殿爲大明殿,是元帝理政和居住的場所,面闊十一間,後有廊廡連接後殿。大明殿之後爲延春閣,爲皇后居所。此外還有玉德殿、內藏庫、鷹房、羊圈等建築。
宮內道路之間,帶刀護衛巡邏嚴緊,但如今他輕身功夫何等了得,又豈能讓護衛發見?
過了一會兒,他辨別御廚房所在,便一路飛躍過去。那御廚房在大明殿旁邊,乃是供進御膳的所在四周禁衛親從、近侍中貴,提警得甚是森嚴。
但這時皇帝已經安寢,御廚中支應人員也各散班,齊御風來到御廚,只見燭火點得輝煌,幾名守候的小太監卻各自瞌睡,當即也不提醒,到食櫥中找了些現成食物,大嚼一頓。
齊御風吃了一頓,覺得深合口味,當即又喝了幾杯酒,將一個酒葫蘆裝得滿滿,這才轉身離去。
他溜出御廚,正要出往大明殿去察看元順帝的動靜,黑暗中躡足繞過兩處宮殿,忽覺涼風拂體,隱隱又聽得水聲,靜夜中送來陣陣幽香,深宮庭院,竟然忽有山林野處意。
齊御風聞到這股香氣,知道近處必有大片花叢,當即醉醺醺循花香找去。漸漸的水聲愈喧,繞過一條花徑,只見喬松修竹,蒼翠蔽天,層巒奇岫,靜窈縈深。
齊御風暗暗讚賞,心想這裡佈置之奇,花木之美。當真可算得上是人間升境。
再走數丈,只見一道片練也似的銀瀑從山邊瀉將下來,注入一座大池塘中,池塘底下想是另有泄水通道,是以塘水卻不見滿溢。池塘中紅荷不計其數,池前是一座規模宏大的藏式佛塔,額上寫着“大天壽萬寧寺”六個字。
齊御風只聽得梵音陣陣,從寺廟之中吟唱而出,他走到堂前,只見廊下階上擺滿了茉莉、素馨,麝香藤、朱槿、玉桂、紅蕉;堂後又掛了伽蘭木、真臘龍涎等香珠,但覺馨意襲人,清芬滿殿。
在向前去,堂中桌上放着幾盆新藕、甜瓜、枇杷、林擒等鮮果,椅上丟着幾柄團扇,看來那韃子皇帝之前曾在這裡乘涼。
齊御風心中嘆息:“老子在暗天無日的井裡蹲着,這韃子皇帝卻在這裡享福。”當即拈起幾枚鮮果,狼吞虎嚥的吃了下去,繼續向前。
他似乎有不少人在這裡,當即心頭奇怪,便邁步向前,這時突然聽得遠處一人大聲喝道:“甚麼人?”
齊御風一驚,忙躍起身來,藏在佛塔之上,只聽得腳步沉重,兩名護衛舉着單刀,奔到堂前。
那兩人四下張望,不見有異。一人笑道:“你見鬼啦。”另一人笑道:“這幾日老是眼花。”說着退了出去。
正當這時,只聽得一人哈哈大笑的聲音,接着便是一名女子驚叫,齊御風聽這聲音,正是元順帝的聲音,不禁驚訝非小,心說這麼晚的時候,他還沒睡,在這裡折騰什麼?
他在佛塔之上,在疏星微光下向堂前望去,依稀瞧出來人身影,除了元順帝之外,另外還有一排侍衛,對面一名女子,正跪在地上,嬌軀顫抖不已。
只聽得元順帝壓低了嗓子說道:“凝香兒,今日本皇置酒於天香亭,賞月飲樂,你可不能再拒絕我了吧?”說罷坐在一旁,有侍衛爲他端上了酒來。
那女子身軀顫抖,從地上爬起,一邊有樂工咿咿呀呀的奏起樂來,女子聽聞鼓瑟,緩緩回到房中,換了一身衣裳,不一刻出門之後,便見她舞姿優美,在月夜之中,一舞起來。
但見她着花冠錦鞋,舞姿若鸞鳥瑞鶴,引人浮想連篇,身體柔軟有彈性,猶如鴻雁在空中翱翔,極富優美韻味的舞蹈,舞姿輕盈、飄逸、柔美、自如。
舞到興致,騰空躍起,鞋帽也隨之飛向空中,待她空翻一週後,起身的剎那恰好穿戴好鞋帽,分毫無誤,百試不差。
元順帝哈哈大笑道:“好,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人言古有霓裳羽衣舞,如今卿之舞當可稱爲‘翻冠飛履之舞。’”
那女子渾不覺身邊有人誇獎,只是一味用力舞蹈,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水的精靈般彷彿從夢境中走來。天上一輪春月開宮鏡,月下的女子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樂聲清泠於耳畔,身軀轉、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元順帝看得大爲喜悅,當即搖頭晃腦的吟道:“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好,好,好。”
但見她白衣凌風,到後來越舞越急,身邊花樹之上,樹上花瓣亂落,紅花、白花、黃花、紫花,如一隻只蝴蝶般繞着她身轉動,好看煞人。
突然之間,樂器方歇,她猛然迴旋往復,真似一隻玉燕一般,停了下來,元順帝道:“快,快,歇息歇息。”
他一時高起興來,便要擁那女子入懷,那女子微微一掙,逃了出去,口中道:“小女已經同雪山太子早有婚約,請皇上自重。”
元順帝微微一怔,隨後道:“喔?我倒忘了。”隨後又坐在了桌子旁邊。
那女子飲了一杯賜酒,稍微歇息片刻,只聽得元順帝一聲吩咐,樂工手上樂器之聲又起,當即站起身來,再次起舞。
但見她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
元順帝喜不自勝,哈哈大笑一聲,起手拍掌,手中酒盞一抖,卻將一幾許殘酒都灑在了龍袍之上。
那女子急忙上前擦拭,卻被元順帝一把抓住,攬其腰,撫其臉,叫道:“美人兒,跟我走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