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聽聞袁冠南講清城外動向,憂心忡忡道:“外面雖然有幾千人人馬,可那些打牲丁平日便缺衣少糧,飢寒交迫,此時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吃不飽飯用不得力,哪有什麼勇武?”
袁冠南笑道:“這兩日打牲丁們都聚集在吉林烏拉附近,那邊靠近松花江沿岸,總管的公子已安排了糧草,刀槍,鎧甲,以及軍馬在那邊。
那吉林烏拉,原名船廠,自明代起便是朝廷在遼東的造船運糧基地,後來被康熙皇帝定名爲吉林,成爲統治松花江、烏蘇里江、黑龍江流域的重鎮。
胡斐不禁也笑道:”這總管公子當真有些膽量,爲了報殺父之仇,便甚麼都不顧了。”
袁冠南也道:“不錯,這廝雖是滿人,卻足夠光棍。”
一邊陳元厚突然皺眉道:“那吉林烏拉有吉林將軍鎮守,他手下有旗兵數千,怎麼會對打牲丁聚集視而不見?”
袁冠南先是笑而不語,待見陳元厚,趙老三一臉焦急,才說道:“乾隆老邁,還有幾年好活?那吉林將軍乃是十五阿哥永琰一黨,恨福康安入骨,這打牲烏拉山高皇帝遠,偶爾流民鬧鬧譁變,也是總管之責,怪不到吉林將軍。”
陳元厚和趙老三,不禁大笑:“妙,妙,真乃天助我也!”
齊御風急道:“那這消息如何傳出呢?”
胡斐搖頭道:“此人得是杜幫主信得過之人,還得逃出這層層大軍追捕。”想了一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輕功如此高明之人,在場的便只有他一個,可他若逃脫,外面黑龍門的人一旦發覺,勢必毫無顧忌,團團亂箭就能將裡面的人全部燒死。
胡斐望向大殿之外,樹叢陰影之中,偶爾點點寒光閃耀,而在海蘭弼身邊,更是明火執仗,肆無忌憚的展開了大隊人馬,不禁心念一動,望了望齊御風一眼。
海蘭弼見衆人商議良久,不禁大聲喊道:“胡斐,你想好了沒有?再不迴應,我可要放火燒廟了!”
胡斐朗聲笑道:“你如將我殺了,任你踏平長白山,也絕難找到那闖王寶藏。”
海蘭弼一想也覺得有理,卻又不能不攻,便指派人手緩緩上前,暫且不提那火箭。
大殿中衆人聽得黑龍門殺到,各抽兵刃,紛紛涌出。
陳元厚低聲道:“胡大俠,你若不發號施令,衆人亂鬥一陣,那是非敗不可。”
胡斐點了點頭,搶步出殿,向外察看,只見後面的清兵先鋒千餘已攻到山腰,連忙連射十幾發飛鏢,將冒頭的幾人,驅趕了回去。
回頭道:”兩位長老,請你們各帶領一隊,向外衝殺,不求殺敵,但求探明敵方實力,一路自保即可。”
然後轉頭高喊道:“海蘭弼,你敢不敢與我單打獨鬥?”
海蘭弼雖一生自負,眼空四海,卻也知這雪山飛狐近年來武功神乎其神,自己萬萬不是對手,當下高叫道:“胡斐,勸你早些識相,免受皮肉之苦!”
胡斐冷笑道:“你這孬種,不敢就是不敢,還說不定誰受皮肉之苦呢。”說罷,在旁邊樹上折下幾根樹枝,當做長矛投擲了出去,頓時又斃了幾人。
一羣清兵拿着盾牌上前衝殺,胡斐縱身衝將下去。兩名清兵挺長矛刺來。胡斐一手抓住一枝長矛,運勁一抖,兩名清兵登時摔下山去。
他掉轉矛頭,雙矛猶似雙龍入海,捲入人叢。
陳元厚和趙老三各帶領一支窮家幫人手,左右衝殺。
袁冠南夫婦展開夫妻刀法,與齊御風等人跟隨其後,清軍當者披靡,登時被衝出數丈之遠。
齊御風一劍刺出,抖個劍花,將一名黑龍門人的臉打得稀爛。一邊袁冠南見到不由得叫道:“好劍法!”他這夫妻刀法妙則妙矣,殺人卻沒有這般靈便。
窮家幫幫衆緊隨這幾位跟着奔出,一路上如砍瓜切菜,專挑不會武功的清兵放對。
海蘭弼見這羣人集體衝出,不由得一陣無措,他本不是機靈聰慧之人,否則便也不會升官如此之慢,心中想要下令萬箭齊發,又害怕這胡斐萬一被戳成個刺蝟,將來皇上和福大帥怪罪起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當下不由得一陣爲難起來。
只見胡斐斜身躍起,兩柄長矛交互刺戳,一路上清兵和黑龍門高手如麥子般倒下,當真英雄無敵。
海蘭弼咬牙命令道:“驍騎營聽令,活捉胡斐,其餘皆殺!”
頓時身後幾百人組成戰陣,並排衝上,胡斐衝殺一陣,見身後幾名窮家幫弟子,先後中刀中劍,骨碌碌滾下山去,不由得驀然一驚。
連忙招呼陳元厚一聲:“結陣!”
陳元厚正手持一把鋼刀殺的痛快,聽聞此言,大聲說道:“窮家幫弟子聽令,結鐵壁大陣!”
這鐵壁大陣,相傳乃是從打狗陣法中演化而來,人數不拘多少,最善防禦。
胡斐又衝殺一陣,人數雖越殺越多,可眉頭卻越皺越緊。
本來想以他武功,縱然殺不盡韃子官兵,力求自保,總非難事,但一陣交鋒,才見識到這行軍打仗和單打獨鬥的比武確是大不相同。
成百上千人一擁而上,勢如潮水,即使練到他這般武功,在人潮人海中也是如滄海一粟,四面八方都是刀槍劍戟,亂砍亂殺,平時所學的甚麼見招拆招,內勁外功,全都用不着。若不是窮家幫以陣法抵擋陣法,這時點將臺上,恐怕早已是衆人喪命之地。
海蘭弼見胡斐越衝越近,心中暗樂,心道我這裡有千數精兵,百餘武功高手,這窮家幫與胡斐不過百人,便是你再如何能耐,但寡不敵衆,這大軍一擁而上,淹也淹死你了。
一邊齊御風抖擻精神,長劍舞成一團銀光,鉤,點,抹,刺,連殺了幾名清兵,便被幾名黑龍門高手盯上。那幾人見這少年劍法厲害,便聯手手持盾牌,鐵鏈,密不透風,將他圍在中央。
齊御風再怎麼劍法超羣,可這般圍法,卻也難以脫逃,只能使出地堂劍法,專往對方的下三路招呼,兩邊卻均是無可奈何。
他刺出一劍,猛一擡頭,突然間那海蘭弼洋洋得意,站在遠處,身邊燈火通明,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叫道:“胡大哥,這邊!”
胡斐以爲他這邊出事,連忙幾個縱躍,趕到他身邊,施展寶刀,接連破開幾人盾牌鐵鏈,扶起齊御風。
齊御風與他小聲說了句話,胡斐當下一驚,繼而點點頭,當下兩人刀劍合璧,朝海蘭弼衝去。
海蘭弼一見,不由得冷笑,心道我身邊有幾百名弓箭手,只待你到達射程之內,便一準穿個透明窟窿,是以也不做安排,只袖着手冷笑看着那兩人一陣衝殺。
齊御風胡斐二人一手持兵刃,一手撿起地上火把,展開四象步法,不斷從清兵身旁掠過猛向海蘭弼欺了過去。
海蘭弼早有戒備。一聲吆喝,幾十名盾牌手立時聚攏,猶如一堵城牆,擋在他面前。
長矛手、刀斧手又密密層層的排在盾牌之前。
戒備之外,又有無數清兵,手持刀槍劍戟,往兩人身上招呼。
胡斐武功此時早已無往不利,輕功堪稱天下第一,他手持寶刀,一路衝殺,身前敵人無人能與他鬥上一個回合。
而且他四象步法高絕,衆清兵挺長矛攢刺,非但傷不到胡斐,反因相互擠得太近,兵刃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齊御風緊隨其後,靠着胡斐的脊背,手上一點寒光飛舞盤旋,將兩人身後之敵一一挑落。
兩名黑龍門高手見這二人離門主越來越近,不由得對視一眼,大喝一聲,雙刀齊上,斜斜向胡斐胸腹刺來。
胡斐理也不理,手舞單刀,徑直衝向前方。
身邊齊御風游魚一般鑽出,長劍一探,連刺兩人咽喉,兩人見劍勢兇猛,急忙後退。齊御風一步趕上,順手一劃,破開了其中一位的肚腹,再順手一挑,將另外一人頭顱帶着半邊肩膀斜斜割下。
海蘭弼見這二人,刀如猛虎下山,劍似流星曳地,幾乎每過一招,便倒下一名手下,不由得也是驚詫莫名,他原本知曉這雪山飛狐厲害,是以不敢與其放對,卻怎麼也沒想到,這胡斐帶了那奇妙劍法的少年,居然如此勇武無敵。
看那二人不過幾十步之遙,海蘭弼不由得砰砰心跳,連忙喝道:“放箭,放箭!”
身邊站出上百名弓箭手,早就蓄勢待發,聽到命令,接連射出箭矢。
胡齊二人一見,急忙放脫了對手,丟下火把,將刀劍舞成圓弧,飛退而去,海蘭弼怒不可遏,接連喊道:“不可讓這二人走脫!放箭攔住!”
可那兩人,一入輕功卓越,如飛鳥之捷,一人精通四象步法,如游魚之滑。兩人左右騰挪,飛速後退,絲毫不下於前進,這不會武功的弓箭手所發箭矢哪裡追得上?
胡斐退到大殿百步之遙,大聲喊道:“後退!退回大殿!”
那窮家幫衆人聽了,不敢戀戰,也都回到大殿之中,因爲胡斐和齊御風,袁冠南等衆多高手押後,清兵惴惴不敢上前,一行人毫無妨礙,便退到大殿中。
大夥進了殿門,清理人數,發現只死了六個,傷了五個,登時便眉飛色舞,窮家幫說是抗清,數年來所殺清妖卻沒有這一日爲多,當下歡呼吶喊,人心大振。
陳元厚卻面色沉重,悄悄對胡斐說道:“咱們所殲的不過百人左右,外面還有近千人隊伍,不能輕敵!”
一邊袁冠南和楊中慧互相點了點頭,也是憂心忡忡。
胡斐聽聞,與齊御風對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