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番外(三)
懶懶趴在浴桶裡泡了良久, 卿予才覺渾身輕鬆不少,偶然想起昨夜種種,還會兀得臉紅。日後若是嫁了文哥哥, 是不是要常常與他做那些事情, 思及此處, 深深憋氣沉入水裡。
他該是, 很喜歡她的。
她也喜歡他。
笑意便在眉間舒展開來, 驀地想起他口中那句,“日後這種事,只能同我做。”心中更是哭笑不得, 他究竟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纔會怕成那個樣子?其實她也有些惱意, 他憑何篤定她喜歡旁人?!
浮出水面, 取了浴巾擦拭頭髮和身子, 卿予望着鏡子裡星星點點的痕跡,慶幸還好眼下是四月, 只要衣服穿戴整齊,就算是小娟便也看不出來的。
事實是樂極往往生悲,方纔想到小娟,小娟就慌慌張張推門而入,連平素裡的招呼都沒有事前打一聲。“小姐!小姐!”本是大呼小叫而來, 一見到她卻是怔了怔, 伸手捂住嘴角。
卿予匆匆披了衣裳, 輕聲埋怨道, “出什麼事了?莫非又是陸錦然和伍曉月殺上門來了?”彼時卿予悠哉的人生, 除卻和她二人的打架鬥毆之外似是沒有別的更棘手大事。
小娟這纔想起正事,聲音中帶着些許哭腔, “卓文……卓文他不知何事惹惱了閣主,氣得閣主讓他在大殿罰跪不說,還被閣主痛打了一頓,生生打斷了三柄傘,我路過的時候,見到他在吐血,也一聲不吭,若不是有逸之他們在一旁攔着還不知道會如何!”
卿予腦中“嗡”得空白,她能想到的還能是什麼事?!
爹爹只怕真會打死卓文!
眼中掠過一絲惶恐,抓起衣服便匆匆跑了出去,小娟則在後面追。跑到大廳的時候外面圍了一羣人,都知曉卓文是師叔,從未見過閣主如此對他動怒,圍觀的人就不在少數。
都看得起勁,沒有注意到卿予,她擠了兩次未果,心中一急便扯開嗓子大吼了句“讓開”,一衆人等見到是她,果然悻悻讓出一條通路。大廳之外人山人海,大廳內就只有十餘個親近的內室弟子。
卿予剛進門就見逸之和二師兄,三師兄還有四師兄一道攔着爹爹,五師兄等人則是護在卓文身前。卓文低頭跪在那裡,身旁是有打斷的傘柄,他衣襟也沾染了血跡。
“文哥哥!”卿予一慌便撲了過來,老十三趕緊起身攔住。
“你來做什麼!”逸之眉頭蹙得更緊,大呼了一聲,“回去!”她來更是火上澆油!
方纔師父正和他們師兄弟幾個在廳中授課,卓文闖了進來,跪在廳中不起說要負荊請罪,昨夜雨大宿在後山中,他輕薄了青青。師兄弟幾個大駭,師父更是氣得臉色一變。
皆是我一人之過,與青青無關,請師兄責罰。
再後來便是師父盛怒痛打卓文的一幕,若不是他們師兄弟幾人攔住,卓文還不知會如何。都讓老十一去攔着了,不讓她知曉,她怎麼會來?來了只能更添亂子。
卿予果然護在卓文身前,爹爹要打就先打死我吧!我和文哥哥已經……卓文心中一驚,連忙伸手扯她,卻終是晚了一步,他說的是輕薄,有人卻愣着腦子和盤托出。
這回連旁人都傻了眼兒,洛父也怔在一旁,卓文覺得自己再不昏都說不過去,便一頭栽倒在地。文哥哥!卿予哇得一聲哭出來,叫了逸之和三師兄幫着扛卓文回屋。
後經大夫診斷,卓文被打斷了至少四根肋骨,內傷受得更重些,左肩和背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傷,怕是要在牀上靜躺幾個月不能下地的。
青青也被罰禁足不準去看他,待到五月初風聲沒那麼緊,纔打昏了五師兄和六師兄溜進去,卻發現屋內的人卻根本不是卓文。二師兄甚是無辜,“青青啊,是師父讓我在這裡扮師叔的。”
卿予才知曉他已根本不在四海閣之中。
彼時洛父屏退了四圍,怒喝了一聲,“胡鬧!!”你們婚事雖定了,青青還小,你怎麼!卓文硬着頭皮接了句,情難自禁。洛父氣急,卻終是沒再追究,但作爲懲戒,道別都未讓他去。
趁着夜幕偷偷下山,囑咐竇爭翌日折回平遠候府如實告訴孃親,他輕薄了青青,被四哥打斷四根肋骨,躺在牀榻養病。
竇爭照辦返京。
卓文這才起程往北部趕。
貴王在北部的封地世襲自伯父和父親二人,擁兵自重,此時尚未利益薰心又是他的結拜大哥,他自持把握。四海閣去往北部要一月半多,而一路快馬加鞭,五月中旬便到貴王封地。
“大哥,別來無恙。”私下裡見他,卓文是沒有多少禮數的。
貴王便笑,“不是聽聞你惹了禍事,被人打斷了肋骨躺着四海閣中,如今怎麼到了我北疆來?”
卓文就笑。
他在四海閣出了何事,只讓竇爭帶話給了孃親,孃親素來對趙子修深信不疑,趙子修是定然知曉的,也必定會派人去四海閣打聽。貴王一直有眼線在華帝身邊,知道了也並不稀奇。
“大哥務必幫我。”卓文所幸開門見山。
……
一路兼程,六月下旬從又至西秦東部。
彼時南陽王尚未過世,仍是獨霸西秦東部的一方諸侯,既知曉他是四海閣的人,也知曉四海閣不收王侯貴族子弟的規矩。卓文俯首將寶藏一事悉數道出,南陽王心中便也明瞭了幾分,四海閣定下這樣的規矩也不無道理。
加之公孫夜也在南陽王府中,以公孫夜這般精明,於公於私都極力贊同。五師姐生成兒時過世,南陽王一直覺得過往對不住女兒,她一心向着四海閣,他也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看着卓文,便想起若是茵茵還在,也會如此奔波。
隨即心中一軟,應了下來。
於是七月下旬,卓文又折去西邊約見了定遠侯與魯陽侯二人。兩人皆是老謀深算,有利可圖的事當然沒有異議,但謹慎低調的作風亦讓卓文拿捏不住。卓文鋌而走險,恍然將貴王和南陽王的允諾擡出。
既然貴王和南陽王都有涉足,定遠侯和魯陽侯二人更是動心,竟不約而同應承,當今西秦五大諸侯鼎盛,若是汝陽侯也能答應此事,他們二人定然義不容辭。
卓文淺笑不語,原本汝陽侯府他就是要去一趟的。
汝陽侯是在南部盛極一方的諸侯,定遠侯和魯陽侯是有意出此難題。自己若請不動,便會知難而退,自己若請得動,則五家諸侯人人有份,華帝也不好作何,於二人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卓文依舊稱好,二位等我的好消息。
兩人相視而笑,汝陽侯府與平遠候府並無交情,卓文又年少,汝陽侯哪裡會買他的賬?卓文此行怕是要碰壁的,汝陽侯斷然不是好對付的人。
卓文心裡自然知曉。汝陽侯其人性情豁達極重義氣,要汝陽侯出手只能是他欠自己人情,卓文眉間微蹙,早前他便想起了一個人,商允。
商允是汝陽侯的外侄,汝陽侯卻一直待他情同父子,直至後來商允坐擁晉州、宜州和梧州三州上百餘城,成爲呼風喚雨的永寧侯,汝陽侯在其中的推波助瀾都不可小覷。
西化四年八月末,永寧侯府嫡庶之爭,商允被人追殺一路逃出晉州,便是在四海閣千羽山附近遇到青青的。那時四海閣纔將出事,青青摔下林山谷底,才恰好救下商允,後來與他相依爲命,一路同行到晉州。
也是自己噩夢的開端。
思及此處,卓文脣角微挑,時間似是夠他趕回林山的。商允,這次作何也不會讓你再見到青青,我來尋你如何?
重來一次,最不想見的人首屈一指就是商允,但他見總好過讓她見。加之汝陽侯的關係,他沒有旁的選擇。
八月末梢,林山谷底洞中一場激戰,卓文打得極是狼狽,收傘時,十餘個黑衣人才悉數倒下。卓文心中駭然,他都應對得如此吃力,彼時青青的三腳貓功夫是如何救下商允的?
眉間微蹙,她那時該是萬念俱灰纔不懼一死,也是孤注一擲救下她唯一能救的人,才能撐下去。思及此處,心中好似鈍器刮過,若不是如此,在她心裡,怕是拿商允當最後的親人。
出神之際,聞得眼前之人戰戰兢兢開口,“多……多謝……”拱手道謝時,語氣中似是膽怯居多。
先前匆忙應對刺客,直至此刻卓文才認真打量他。
眉目間又驚又怕,神色便有些唯唯諾諾,不敢看他。卓文不禁詫異,片刻卻驀然一笑,頓覺他這幅模樣,比起後來一方諸侯的強硬做派順眼了許多,也不似之前心中的揣度,再見他時遠遠不到憎惡的程度。
許是,還有幾分嫉妒的程度?
嫉妒他娶了青青,她還給他生了葡萄那樣可愛的兒子?
似乎,是的。
但如今,又有何好嫉妒的?
沉下心來回味,從前不是自己,商允可能會死在京中,也可能死在茂城,後來一方盛氣凌人的永寧侯,有多少程度是被自己步步逼出來的,恐怕只有那時的商允心中才知曉。
商允不知他爲何要看着自己笑,只尷尬問了句,我們從前認識?眉間的清澈好似不染一塵。
何止認識?卓文戲謔一笑。
晉州府大婚當日手持聖旨卻求而不得,亦或是茂成一行九死一生親手將她交還於他,再或者,知曉時日不多,修書一封送到晉州與他解釋清楚,讓他來四海閣接卿予。
前塵種種恍若隔世,唯獨有人眼中的清澈從來甚是扎眼。
卓文斂了思緒,低眉垂眸,“商允,其實是你孃親有恩與我,也曾託我照顧你,我聽聞你出事纔來此處尋你的。”謊撒得不着一絲語氣。
商允驚訝。
“我送你去汝陽侯府。”卓文不想於他多解釋,寧肯花費口舌去應對汝陽侯來得好些。商允卻是破涕爲笑,“多謝你。”
謝他?
卓文玩味挑眉,腦中兀得憶起一些有趣的事情,那他便該多做些事情,也好讓有人離得更遠一些,“商允可認識陸錦然?”
商允臉色瞬間漲紅,認……認識的……你也認識?
……
十月初秋,千羽山一帶天氣轉涼,四海閣上下悉數置了秋衣。人手不夠,就忙壞了惠姨和小娟,卿予是不抵用的,賢惠的三師兄一時就成了香餑餑。和香餑餑道別,卿予拎着食盒去給二師兄送飯,不想逸之竟也在。
滿眼笑意盈盈,見到她便故意晃了晃手中的信封,“嘖嘖”嘆道,“猜猜這是寫給誰的?二師弟,你說她明明就不識字不是?”
二師兄就跟着嘿嘿笑起來,“就是就是,師叔這是對牛彈琴。”
你纔是牛,卿予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想吃飯了是不是?言罷轉身,飛快收了盒子。
別別別,有人臉色一變,都足不出戶了,平日裡青青送飯還會順帶捎些他心愛的小玩意兒給他,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她!於是瞬間與逸之劃清界限,言辭之中大義凜然,“師兄,如此欺負青青未免太不厚道。”繼而鄭重從她手中搶過食盒,揣到懷裡才安心。
卿予捧腹大笑,又去逸之手中奪信。
逸之奈何,反正都是我念給你聽,何須多此一舉?卿予彎眸一笑,我只是想拆信。
一旁兩人酸作一團。
念青。
就完了?逸之傻了眼兒,二師兄便也湊了過來,可是還有什麼機關,火上烤烤,要不浸在水中試試?
逸之睥睨,方纔明明見卓文給師父的書信足足有六頁紙。
卿予倒是高興得很,反正她又不識字。想她,言簡意賅兩字多好,扯了信紙便跑,日後她也能讀他的信了,有他消息就好似心頭抹了蜜一般。
逸之甚是無語。
……
時間晃晃就到了臘月,臘八算是一年中的大日子,四海閣盛名在外,臘八的時候會有許多人來造訪,月初便開始準備。上月又接到卓文的信,他會趕在臘八前回來,二師兄哭得稀里嘩啦,師叔若是再不回來我都要生黴了。
她照舊去後山古樹那裡等他,只說臘八之前,又未說哪一日。
到了第三日上頭,熟稔的聲音纔在樹下響起,冬日裡,就連氣息都看得清晰。“青青,可有想我?”
她就掰開指頭算了算,“想了,想了八個月零三天。”
兀得記起從前與她分別,聽她在樹上哭得哽咽不語,眼下就好似夢境。“青青,下來,我接住你。”張開雙臂,呵氣幽蘭間,一抹溫軟就穩穩跌入懷裡,觸手可及。
埋首在她發間,良久不語,整整緊繃的八個月,終於雨過天晴,卓文罕見懶牀睏覺了兩日。
臘八正是四海閣上下最忙的時候,逸之等人也沒得空閒,只是那個慣來的大閒人卻沒有蹤跡。出得內院,迎頭撞上老三,便隨口問起卿予。老三微訝,青青不是同師叔一道的嗎?
同他一道?他如何不知曉。
老三捂了捂嘴,看青青與那人親近得很,我以爲那人是師叔,似是青青拉着他往後山去了。
那人?卓文心頭微滯,總覺得何處不妥。
後山如此之大,他也不知去哪裡尋,只覺心裡煩悶得很。後山岔路又多,只得隱隱按照記憶,結果走了一個多時辰,不知繞道何處,終是失了耐性,卻突然見到一襲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先前就覺哪裡不對,果然是他!!
山路崎嶇不好走,映入眼簾的就是卿予耐心牽着商允,臉上猶有笑意,而商允也是開心得很。
卓文雙拳攥緊,一股惱意就涌上心頭,“青青!”
卿予微怔,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大跳,商允更甚,兩人見到是他,皆是一驚,商允踩劃,直接扯了卿予沿着山坡滾了下去。兩人一路鬼哭狼嚎,卓文好氣又好笑。
縱身躍下,卿予纔將爬起,見了他便憤憤不平,“這麼大聲吼人做什麼?”卓文還未開口,商允便也起身,見了他卻是高興得很,“平遠候,你也在這裡?”
“你們認識?”卿予有些吃驚。
“你們認識?”商允也詫異。
唯有卓文面色一沉,“你們二人如何認識的?”遂而上前替她擦臉上的泥土,摔得像個花貓似的。卿予便笑,“商允是來這裡尋陸錦然的。”
陸錦然?卓文心中豁然開朗了幾分,是陸錦然的緣故。眉間微舒,卻又驟然一攏,“尋陸錦然,你帶他來這裡做什麼?”
商允靦腆一笑,“是我沒見着錦然,洛姑娘人好,就帶我來這裡尋她。”
人好?人好會帶他來後山?陸錦然怎麼可能會在後山?卓文嘴角抽了抽,回眸看她,一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思。
卿予輕咳兩聲,算是同他通氣,不想他卻一語點破,“商允,是青青戲弄你,陸錦然不在後山。”
商允微怔,卿予也就楞在一處。
“我領你回去,這裡已是後山深處,天色漸晚後山尋人不易,夜間還有野狼出沒……”話到此處,商允不禁寒顫,詫異望向卿予,不知她爲何要如此捉弄他?
於是一路商允都緊跟卓文身側,卿予氣嘟嘟落在最後。回了山門,卿予瞥了卓文一眼,轉身就走。
他今日,當真是可惡至極!
狠摔房門,他卻跟了進來,卿予將頭捂在被子裡不肯出來。卓文倏然一笑,她不出來,他進去便是。本就想念得緊,後果可想而知,被扒得乾乾淨淨壓在身/下,卿予氣急,無賴!
卓文莞爾,我知曉你存心拿商允捉弄陸錦然,帶他到後山深處,陸錦然去尋一夜也尋不到。冬日天寒地凍,又沒有吃的,還要擔心山中的野狼,定然狼狽得很。
卿予輕哼。
“你就不怕商允被野狼吃掉?”卓文打趣。
“旁邊就有山洞,洞外就有果樹,洞裡還有柴火,難不成他還會被嚇死?”卿予振振有詞。
卓文心中隱隱歡欣,卻還是斂了情緒,“他膽子小。”
不想卿予惱得根本不是這個,“旁的不說,你非當面戳穿我做什麼?”他從來都幫她打掩護,唯獨這次。
他是巴不得商允理她遠些,成效顯著。心頭歡悅,就貼上她臉頰輕咬一口,卿予更氣,說了不準咬我的!
那便不咬,他又親了親額頭。
“也不許親!”
“也不許舔!”
“也不許碰!”
……
“文哥哥,不要……不要那麼……深……”
深?他攬她起身,跪坐在他身前,又將她手搭在牀柱橫樑間,兀得從後挺入,卿予仰頭喘息,便好似蠱惑。青青,從前錯過的,我們一同找回來。待得她精疲力盡,他再抱她起身,就勢坐在懷中,卿予忍不住嚶嚀。
青青,與你而言是八個月零三天。
與我而言,卻是整整十餘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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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前,卓文返回京中,只同華帝道起在四海閣似是見到了汝陽侯府,南陽王府,定遠侯府和魯陽侯府的人,許是還有貴王的人。
華帝怔了良久,後纔不快道,你四哥瞞了你,怕是從一開始就想好要將秦趙寶藏一分爲六,我若不取便一分沒有。我若取了,還要護他四海閣安好,否則天下人便都誤以爲是我嫉恨。
有這五家盯着,他也不能作何,卓文心底澄澈,卻不接話。
罷了,再辛苦你替我走一趟。
自當爲殿上分憂,卓文垂眸,脣瓣的笑意就隱在喉間。不想華帝卻又開口,“你近來可去見過姍姍?”
姍姍?
卓文眸間一滯,先前一直在奔走四海閣之事,竟把她的事忘在一旁。此時逸之還活着,卓文又想起了念念,心中一陣暖意。擡眸時,就將華帝的神色盡收眼底。
……
二月開春,卓文有意同孃親提起了卿予,卓母果然不喜。四海閣的人她都不喜,更何況青青是閣主的女兒。
忘了他們當年是如何對你的?卓母恨其不爭,你那時險些連命都沒有了,他們可看過你一眼?
卓文端起茶盞遞於她,孃親,我喜歡青青多年,娶她是一直以來的心願,還望孃親首肯,讓孩兒得償所願。孃親是孩兒最親之人,孩兒只要伴在孃親身邊,與青青一同盡孝,便是此生最快意之事。
卓母眼中猶有憂色。
孃親,青青是個好姑娘,您會喜歡她得。
卓母興嘆,一個江湖女子,哪裡配得上我們卓家?你就不怕平遠候府招人笑話?娶回來做妾我不攔你,做妻子就萬萬不可。
孃親,父親一生只娶您一人,我也只娶青青。
卓母語塞,默不作聲。
五月裡,梔子花又開了一季,卿予近來不去梔子花林練傘,反而起了興致在內院學寫字,整個四海閣一片譁然。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連洛語青都開始讀書寫字了。
卓文回來的時候便也錯愕不已,她卻耐性得很,一筆一劃,他都歎爲觀止。這回又是魔怔上什麼了?挑起下巴,貼上脣角一吻。
陸錦然上回來的時候,說商允給她寫詩,她念得那些我都聽不懂。我也要認字,日後你也寫給我。
卓文淺淺應了聲好,趁她歡喜,又摟她在懷中。下月我孃親生辰,你隨我一道去見見她可好?我去同四哥說。
卿予微頓,羞赧點了點頭。
“我孃親對四海閣有些誤會,若是見着她,她說些氣話你別放心裡,她不是對你,時間一長便會好的。”卓文想起她從前不知曉,又怕她會委屈。
“更不可,生了旁的心思。”譬如不嫁他。
卿予攀上他的後頸,墊腳吻上她輕攏的眉頭,梨渦淺笑。
這一行,卓文拉了逸之同去,洛父也同意。武林大會在即,他抽不開身,有逸之陪同也是好得,省得出亂子。
又再三叮囑卿予要懂事些,不許使小性子,遂纔將卓文從前被四海閣逐出之事說與她聽。卿予聞得良久不語。
換做爹爹也不捨得自己自己受這種委屈,若是旁人如此待她,爹爹也定會恨之入骨的。恍然又多了幾分明白卓文的難處,耳鬢廝磨間就細語溫存,文哥哥,我會讓伯母喜歡我的。
卓文心頭微滯,緊緊箍了她在身前。
除去四海閣,還有一幕在他心中留下的陰影揮之不去,便是孃親過世的時候。孃親誤會了她,頻頻羞辱,她失手坐下錯事。他不分青紅皁白給她的一耳光,她萬念俱灰,他往後也萬劫不復。
想到此處,至今還會不寒而慄。
見他眉間異色,卿予伸手撫開,“我從小便沒有孃親,日後一定好好孝順你娘。”
卓文凝眸一笑,竟是她讀不懂的意味。
“青青!”
“我還沒去過京城呢!”話鋒一轉,笑逐顏開,卓文綰過她耳發,若有所思,“這回可以帶去看看雲記的糯香軟糖。”
雲記的糯香軟糖?她自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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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化六年六月,卿予還有三月及笄,平遠候府和四海閣早已開始置辦婚禮。一邊是京中權貴,一邊是西秦武林的泰山北斗,怕是比當年宋隱和陸錦然的婚禮都要熱鬧。
卿予近來致力於養胖事業。
卓母的話說,胖些富貴,有福氣,卿予奉若聖旨。
她素來討長輩喜歡,卓母初見她得時候也冷淡,處了不到十餘日便連他整個人都喜歡起來。奉承的話要說來討好,空閒得時候替她捏肩膀,有意無意找她討教卓文喜歡吃得菜式和點心,卓母自然高興。
起初的時候卓文心中不安是有,一日回府,來見孃親和青青竟能在一處評論留哪匹料子與他做新衣,心中的幸福難以言喻。
西華六年九月,卿予前日才及笄,後日便是大婚。
卓文穿戴好大紅喜袍,接親的時候一襲風華,意氣風發。鞭炮陣陣,鼓瑟吹笙,新人交拜後,便牽起柔荑。洞房花燭,規矩素來繁多,都是藉着吉利的兆頭。待到他實在等不及時,喜娘才道新郎官挑起紅蓋頭。
卓文心中一頓,深吸了口氣。
裹着紅綢的喜杆撩起,喜娘的話便響起在耳畔:“新郎官掀起蓋頭,夫妻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喜帕揭開,款款笑意便映入眼簾,這一刻便等了一世之久。
“青青……”喉間驟然哽咽,眼中便也浮上一層氤氳。
“夫君……”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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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的番外)
婚後三年,卿予有了身孕便一直吐得厲害,卓文一籌莫展。零星子也來看過,只說了一句夫人補得太好了些。
卿予感恩戴德。
懷胎十月生下一個兒子,倒似和她一幅模子刻出來,卿予心中喜歡。卓文卻是愣愣看了良久,明明過去葡萄是像商允的,卓文有些嫉妒。
“卓文,兒子的小名就叫葡萄好不好?”
“不好!!”
轉念一想,又甚是高興,像卿予豈不更好?
……
西華九年六月,卿予如願以償填了個女兒,女兒就長得像卓文。女兒像爹爹有福氣,卿予這一套便是從卓母處聽來得。
卓文點頭贊同。
那女兒小名叫葡萄好不好?
不好!!!
可她就是喜歡葡萄啊。
反正就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