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的人非常的熱情,當然,是在看出阿臨和程默完全沒有半點壞心眼,他們才同樣報以熱情對待,一路上,快把半個大陳天下的閒事給聽完了,一路上也不無聊,跟着商隊,順利的抵達塞北。
幾年的光景,傅家早已不是當年的傅家,傅家依舊是做什麼的都有,各行各業都有能人,他們都也只拼自己專精的。
如今,傅家在塞外已有了自己的大宅,有了自己的商鋪,除了平日裡駐守在塞外的兄姐,其他人皆四處分走,如今傅家是篤定了,雞蛋再多也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萬一一個不小心,鐵定是會打得粉碎,一無所有。
“阿臨——,”她循着別人指的路,找到了傅家的大宅,站在門前看了許久,不曾舉步入內,程默沒有二話,只是陪在她的身邊,默默的打量着眼前的宅子。
原來,這就是傅家,果真不是小家小戶,也唯有這樣的家庭,纔會育出阿臨這樣的性情吧。
站了整整有一個時辰,程默以爲阿臨已經入定了,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盯着他們瞧着,刺探的目光一再的打量。
傅家大門是洞開的,門前無人守衛,由着人進進出出的。
有好幾拔人進去了,又出來了,而後,有人衝了出來,一看到阿臨,便大呼阿臨的名字。
來的是傅家大姐,多年不見,傅大姐衝上前去,將小妹緊緊的擁在懷裡,“你這死丫頭,還知道回來。”傅大姐聲音沙啞,眼眶泛紅,擁抱着妹妹的力道半點也不小。
阿臨被抱得有些緊,有些疼,可是,她一點都不在意,她的鼻頭一陣的發酸,看見家人的感覺,真好——
“大姐,”她乖乖的靠在傅大姐的懷裡,輕輕喚上一句,這一聲,欠了多少年了,“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傅大姐稍稍的鬆開妹妹,將阿臨上下一番的打量,所幸,什麼都沒有缺,依舊是好好的,只是,變得成熟了,也有些憔悴,不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只知吃喝睡的阿臨了,這些年,她音訊全無,必然不會是過着輕鬆快樂的生活,否則,以阿臨的性子,斷不可能與家人失聯這麼多年。
傅大姐朝後一聲吼,“快,去知會幾位老爺,少爺和夫人們,告訴他們,六小姐回家了。”
後頭家僕立刻連聲應是,分頭行動,四處通知。
傅大姐緊握着阿臨的手,“回家了就別在外頭站着,快點進去。”這丫頭,一會她得好好的跟她算算這筆帳,回家了還在外頭站着不進去是想要做什麼?若不是有人來知會,說是有個姑娘站在外頭許久,不走也不進的,她纔出來瞧一瞧,否則,還不知道何時才能見上這丫頭。
離別多年,她生死未知,家人就是在夢裡,也憂心她的安危,深怕她真的遭遇不測。
當年發生的事,即使再心存僥倖,也知道,阿臨是凶多吉少了,阿臨徹底失蹤的第二年,他們因不能踏離塞北一步,無法離開此處尋找阿臨的下落,只能四處託人打探。
那會,公孫笑來了塞北一趟,他說阿臨不見了,之後便是朝廷特赦令下,傅家雖未平反,但,不再受限此處。
傅家人可以滿天下的走,他們不放棄任何一個尋找阿臨的機會,可,這些年,傅家人走得再廣,亦是全然無阿臨的消息,讓他們大失所望。
如今,上天總算是憐惜他們,讓阿臨活生生的回到他們的身邊。
“大姐,等等——。”
等?
傅大姐可有意見,瞪着小妹,“阿臨,這是你家,回家你還想等什麼?是不是這麼多年沒有回家,對這個新家感陌生?”傅大姐一臉你真要點頭,她會傷心至死的神情,讓阿臨一陣的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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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了搖頭,“大姐,阿臨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緒,再且,回到家,內心太過激動也需時間來平復一下,如此而已,“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不是一個人?那是什麼意思?
“誰和你一道?”還有別人嗎?
“大姐,這是程默,程大哥,這些年全賴他的關照,小妹才得以存活,他可是小妹的救命恩人。”阿臨指向一直沉默無言,靜默的讓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的程默。
傅大姐總算是瞧見了,她還一陣的奇怪,剛纔,真的沒有看到阿臨身邊有人,莫不是太關注阿臨,所以,才把不相干的人直接給過慮掉了。
“程英雄,你是阿臨的恩人就是我們傅家上下的恩人,你救了阿臨一命就是救了我們傅家上上下下的命,”傅大姐鬆開阿臨的手,上前激動的握住程默的手,她是傅家姑娘,以往最重的就是禮節,當然,詩書之家,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她比誰都清楚。
若放在當年,她還真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些年在塞北的生活風氣與當年傅家的大變,着實是讓他們改變了不少呢。
傅大姐的熱情讓程默登時僵在當場,不知如何應對,“來來來,恩人,快裡邊請,來人,快備茶水吃食。”
“是,”
傅家的大宅內的格局還是傅家人喜歡的簡約與方便,沒有過多的鋪設,吃不開三個疊加的口字型設計,佔地甚廣,每個人都有一處**的院落,相依相鄰,卻又擁有**的空間。
阿臨的小院落亦是有的,雖然她一直不曾住過,卻給她留着,一直讓人打點整理,她一到,便可直接入住。
不出一個時辰,傅家上上下下全都到齊了,阿臨被圍堵其中,被親人的愛所溶解。
她覺得,這些年受得苦,值了。
再苦,她不曾求死,撐過來了。
再累,她不曾求死,咬着牙關一步一個腳印,哪怕是跪着,也回到了親人的身邊。
這一刻,她感激自己,感激程默,因爲如此,她才能依舊活生生的站在家人的面前。
家人的呵疼,讓她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沉溺在滿滿的關懷與柔情當中,仿若,真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她還是當年傅家那個未出嫁的六小姐,依舊只知吃喝睡。
庸庸懶懶的過上半個月,她還爲自己會一直這樣活在夢裡,直至,程默來道別了。
“你真的要回去?” 她不想他走,塞北不是個多繁華的地方,但是,在這裡生活,他可以過得比村子裡好。
正因爲此處的不繁華,所以,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清靜。
他與她有過命交情,此番別離,以後,要想再見上一面,怕是不易了。
“嗯,”程默已經打包好行禮,也沒有別的,只是簡單的兩件衣服罷了,“留在這裡也沒有別的事,既然你已經回到親人的身邊,我也放心了。”
可是,她不放心啊,他一個人無依無靠的,爲什麼要捨棄傅家這個大家庭,她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往後,他就是她的親哥。
可是——
阿臨再清楚不過程黙的性情,他一定做下決定的事,必是不會改的,這麼多年,也是因爲他這樣的性情,他們才得以逃生不是嗎?
“好,你要走,我也不攔着你,不過,我們做個約定。”
“你說。”
“往後每年十月,你一定要來塞北,”十月,是他們相識的日子。
程默沉默了!
阿臨知道這要求過份了些,他不是個愛奔波的人,“好吧,咱們把這個約定改改,若是此番你回村娶了劉家小姑娘,明年,由妹妹趕赴村子去見你和嫂子,往後哥哥也不用奔波趕來,但是,若你沒有迎娶劉家小姑娘,不曾娶妻生子,就一定要遵照這個約定。”
程默沉默了許久總算是開了口,“爲何?”
爲何?
這還用問嗎?她就是擔心他一個人死了也沒有人知道,他一生孤苦,沒有道理不能享有溫情。
以前不可以,現在,就一定可以。
原諒她的強勢。
她知道他也是渴求的,既然如此,爲何不順心而爲。
“妹妹想哥哥這還需要理由嗎?”她抱住程默的胳膊,“你還記得當年被惡護法逼得要死的時候,咱們是爲了什麼原因才撐下去的嗎?”
程黙又沉默了。
阿臨繼續開口道,“是爲了未來極有可能的幸福,活着不僅僅是爲了活着,”還爲了遇上想要遇上的人,過想過的生活。
兩樣,缺一不可!
的確,當年程默就是這麼被她說動的,是生是死於他並不在意,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來說,死亡,從來不曾遠離過他。
現在,過上平靜的生活,他很喜歡,也認爲這已經是奢求,除此之外,他還能再奢求其他嗎?
一旦要求太高,上天必會剝奪他所擁有的其他,哪怕,他擁有的東西已經少得可憐。
“我希望你能結婚,生子,過上正常人的溫馨生活,你的生命裡,有個愛你惜你的妻子,你也能用全心去愛的女人,你們會擁有共同的孩子,爲了孩子一同去努力,”
這樣的生活,他不曾想過,程默繼續沉默。
“普通的生活,纔是最真實,最美的不是嗎?你該擁有的,”他不想一個人悲孤的走到生命的盡頭,可,他從小到大皆如此,已經不知道如何去強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