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約在九點在這裡等,但很明顯,現在八點都不到。莫染聽到喇叭響,才擡起頭走了過去。
林海下車爲她開了副駕的門,莫染了謝,坐了上去。
“昨晚沒睡好?”林海看她眼底一片的青色,關心的問道。
莫染點點頭,隨即玩笑道,“你來得真早,也好,這天早上在外面,還真冷。”
車子行駛中,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天,話題變來變去,卻都沒有繞到今天莫染要去見的那個人。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外面一路的風景很好,空氣也越來越好,天空也越來越藍,最後車子停在沙灘上的公路邊。
莫染神色分明有些緊張,下了車,大海的拍浪聲此起彼伏,她張望過去,是一片很靜的海灘,不遠處有一棟白色的別墅。
林海也下了車來,莫染回身問,“他在這兒嗎?”
“嗯。”林海點頭。
“那他的腿……”話戛然而止,莫染微微的苦笑,隨即道,“有人照顧嗎?”
林海走近,海風有些大,兩人的頭髮都被吹得凌亂,他眉宇間有些不忍,望向別墅,聲音聽來有些飄渺。
“嗯,在英國每週都需要復建,昨天剛聯繫好了醫院,他的情況一天都不能鬆懈。”
“是嗎?”莫染點點頭回問,腳步有些沉重,卻還是走向沙灘。
兩人一前一後,沙灘上的沙很是頑皮,並不好走,莫染一雙英倫粗跟鞋,走得顛顛倒倒的,到了目的地,自覺的腿更是軟了,別墅只有兩層,周圍圈了木質的籬笆,兩人對視一眼,莫染情不自禁的後退兩步,建議道:“林海哥,要不你先進去招呼一聲?”
林海一怔,只覺得心中微微升起荒涼感。
時間變遷,殘忍至極。
“好,我先進去,你先等會兒。”男人說完,進去敲門。
莫染下意識的轉了身,向着外面的沙灘走幾步。
大海的水真是自由,從山澗到這裡,一路風景無數,挫折無數,如
今它們從各處而來,卻不分彼此,容納着彼此。
水的包容xing,人卻是萬萬不能比的。
手已經握得很緊,指甲陷入肉中,微微發痛,莫染卻沒有半點方法阻止。
她現在很緊張,她不知道四年不見,見到談墨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思緒卻被裡面傳來的尖叫聲打斷,伴隨着一句,“談墨,你別這樣,嚇着我了。”雖說很慌亂,但這聲音卻很好聽。
“談墨,你回來不就是要見她的嗎?”這句是林海的怒吼。
莫染心中一慌,已經來不及想什麼,匆匆的跑進了籬笆。
門關着,她只能敲門,聲音有些顫意,一次次的喊,“談墨,談墨,談墨……”
別墅裡面,狼狽摔在地上的男人狠狠一顫,原本手拒絕着身旁的人相助,但此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攀扶着表哥的手臂,咬緊牙關想要站起來。
終於坐上了輪椅,額上已經佈滿了細汗。他慌亂的整理着自己,低頭望見自己瘦弱無力的腿,對着一旁的傭人吼,“我的毛毯呢?”
那傭人剛剛被嚇傻了,現在又被他一吼,找不到東南西北。
“這裡,在這裡。”微微紅着眼眶的蘇亞細聲道,手中的毛毯已經搭上了他的腿。
談墨又細細的整理了一番,眼中滿是懼意,卻還是自己滑着輪椅往大門去。
門開了,莫染還保持着敲門的姿勢,直到看見真真切切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她心一酸,眼淚瞬間絕了提,爆發了出來。
她上前,在雙手緊握成拳的男人面前蹲下,擡頭細細打量消瘦得厲害的男人,“談墨,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從我聞得你的死訊時好久不見,從我得知你在英國治療時好久不見,從我看到莫七七時想着你時好久不見,從我漸漸不再想起你時好久不見,從現在我站在你面前看着你時好久不見。
談墨,三年時間,好久不見了。
莫染情不自禁的,眼淚流過不停。
林海和蘇亞也站在了他們後面,望着前面的兩個人。
談墨有些手足無措,這幾年他脾氣暴躁極了,對誰都發脾氣,但他卻無法對眼前的人發脾氣,笨拙的擦着她的眼淚,眼神柔軟的回道,“我在英國看了你的電影,演得很好。”
他終身都忘不了,傭人拿回的報紙上面的莫染,長篇對她的介紹,當然,更是着重提及了她和世界聞名的商人若有若無的情愫,那時自己的心情無法言及,在房間裡沉默了三天之後,跟外公說他要回國。
蘇亞是外公世交的孫女,從小在國外長大,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就好像見到了大學時的小染,當然,他很清楚,她不是小染……
“你去看了?”莫染扯了一絲笑,問道,眼中明明有一絲痛意。
談墨點頭。
兩人真正見了,這幾年的空缺沒了彼此,反倒沒了很多的話,兩人一時無話,莫染起身,推着談墨進屋。
她一眼便看到了蘇亞,紅着眼眶,眼中滿是驚訝和沉痛,女人的直覺自然準,她對着她笑了笑。
蘇亞很有禮的回笑,幾人回到客廳中。
裡面的傭人也很驚訝,她是從英國隨少爺過來的,照顧了他四年,少爺卻從來不讓任何人推他輪椅,包括老爺,而現在,那個紅着眼眶微微狼狽的女人,竟然是個意外……
本有太多的話要講,卻還是大片大片的沉默,莫染接到歐耀白電話的時候有些遲疑,看了眼一旁爲她泡茶的談墨。
談墨視線從沒有離開過她,怎不會知道她的爲難,淡淡的笑道:“沒事兒,你去接吧。”
莫染點點頭,起了身,走到了窗邊。
接通,那邊卻沒有說話,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
“歐耀白?”莫染的聲音微微沙啞,喊了句。
那邊總算有了動靜,語氣卻明明不對,“哼,哭了?”
莫染心咯吱一響,冷靜一下,故意忽略男人怪異的語氣,淡淡道:“沒事兒我就先掛了好不……”
可是這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已經響起了忙音。
莫染一怔,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掛了電話,又坐回談墨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