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森看着她倔強的背影微微晃了神，這要是換成了顧一恆，估計怎麼樣也會把她拽住，然後拖着她吃一頓好吃的。可許沐森不是顧一恆，許沐森做不到顧一恆能做的事，也沒必要做吧，孫佳佳應該是屬於顧一恆的，遲早的事。
如是想着，許沐森才稍微覺得順暢了些，這原本就不關自己的事嘛。
獨自一人隨便找了個吃飯的地方，跟着大夥一起的時間久了，突然這樣落下單來也是有點不習慣。點了一份酸辣雞雜，一個茄子豆角，一個人吃實在是足夠，可是卻很奇怪地味同嚼蠟。
鄰桌的幾個女孩，突然間變得很興奮，談話聲越來越大，笑鬧聲越來越誇張，好像是有意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吃飯的時候就不能安靜點麼？就像孫佳佳一樣，只管埋頭苦吃不行麼！
呵，怎麼還是想起她了？
許沐森最終還是難以下筷，對着一整盤茄子豆角發了半分鐘呆後，結賬走人了。
身後還隱約傳來女孩們的議論聲：
“許大神啊！他怎麼也會一個人來吃飯的！！”
“他女朋友不是柳子悅嗎？怎麼沒陪他啊？不會是分手了吧？”
“真分手了纔好呢！分手了我們纔有機會啊！”
“……”
許沐森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那些從陌生人嘴裡發出的有關於他的聲音終於是越來越小直到再也聽不見。
女朋友？女朋友到底是什麼概念？
能陪在身邊的“女朋友”其實跟你真正喜歡真正愛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在意一個人就算她不在你身邊就算她能狠心丟下你，你也還是會念她如初。
我在意的那人不知何時才能和女朋友真正劃上等號？她還會回過頭來看看仍然等在原地的人麼？
***
許沐森回到宿舍時，竟然意外地被宿管員攔住了。
“許同學，請留步。”宿管員是一對很隨和的中年夫妻，大家平時都親切地喚一聲劉叔劉姨。此時叫住他的正是劉姨。
“劉姨，怎麼了？”
“是這樣的，許同學。剛剛我和你劉叔查寢，發現今年大家都回家比較早，基本上就只有你們寢室還有人住了。我們老家也住得遠，想早點回家過年。你看，你校外有沒有地方可以住？這樣，我們就不用守在這浪費時間了。”劉姨是個身形肥胖的中年婦女，但是人特別親和。這段話說出來其實她自己也不太好意思，畢竟，學生的經濟能力有限，她也怕爲難了許沐森。
“有的，那我今晚也走。劉姨，你們放心地回家去。”許沐森幾乎是當下就明白了劉姨的意思，雖然他還不能敲定自己到底能住哪，可是他那希望成人之美的心早就迫不及待。原本放寒假了，誰都想早些回家的。如若不是情況特殊，他自己自然也都是希望能早早就回家的。所以，他很理解，也願意支持。
“謝謝你，許同學。你也早點回吧，家裡邊應該早就盼着你回去了。”劉姨感激地看着他，真誠地勸着他。其實，許沐森又哪裡不知道呢？他的母親，他的妹妹，應該一直在盼着自己。
當晚，許沐森就拎着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宿舍樓。
好在早先顧一恆就跟他說過，怕寒假宿舍封樓早，跟他說過如果宿舍住不了的話就去他河西那套公寓，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在有些事情面前，許沐森現在只能選擇一些他現在能選擇的，而自動屏蔽掉一些他現在不該想的。
比如說現在，他會選擇友情，而自動屏蔽掉自尊這個東西。顧一恆是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受他一點幫助沒什麼了不起，沒什麼關係，大不了以後有能力了再償還。可是，自尊這個東西，現在是想都不敢想。不敢想自己家極爲一般甚至可以說是拮据的生活條件，不敢想自己現在處處不如人的尷尬，不敢想現在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窮學生…
說到底，許沐森也不過是一個還不滿二十歲的男孩子，有些事情他可以拿，有些東西他也可以放。
給顧一恆去過電話之後，他拖着行李直奔顧一恆的河西公寓。
不得不感慨有錢的好處，河西公寓，名副其實的有錢人的地盤。距離B大不過十五分鐘的車程，依山傍水，環境優雅舒適，是河西大學城唯一一處高檔次的住宅公寓。而顧一恆家，不但在河東坐擁房產三四處，更是爲了方便顧一恆上學特意在河西買購下了這一套房。四五套房，其中任何一套都是平常人家負擔不起的，可是對於有條件的人來說，只有想不想要，沒有可不可能。
許沐森按顧一恆說的，先是去物業那裡領了備用鑰匙，然後才乘電梯上樓，說是14樓，足以俯瞰整座城的高度。
許沐森對於貧富不均雖然會有想法，但還不至於太極端。在他心裡，他從來不會因爲自己現在還無法擁有這些而感到自卑或是別的什麼複雜情緒。對於許沐森來說，自信還是有的，他知道自己所需要的不過是時間而已。再過幾年，他許沐森也能夠擁有他所想要的一切，這一點，許沐森從不曾懷疑。
電梯不斷往上，許沐森原本還算平和的心境卻在電梯門開的那一剎那，微微起了點漣漪。
是孫佳佳，她正準備下樓。
“你沒回家？”雖然下午那會兩人算是不歡而別，可是許沐森作爲一個男孩子，該有的風度和胸襟還是有的。他拿着行李走出電梯，率先開口問她。
“嗯。”孫佳佳不願多說什麼，默默地點了點頭。其實，門開的那一剎那，她心裡明明有一種不敢相信地狂喜，她興奮，她激動，她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要面對他，她總是這麼無措，無措到連自己的真實情緒都無法再分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興見到他，還是不高興見到他。
“要出去？”
“是啊，下樓買點吃的。”孫佳佳的頭依然是低着，並不敢看他的表情。
“那你去吧。”許沐森也不再多說什麼，幫她按了電梯，然後看着她走了進去。
孫佳佳他們家也有一套房在這，許沐森是知道的。顧一恆早前就說過，他們家和孫家一起在這邊置辦的房產，1407和1408，對門對戶，凡事有個照應。
沒想到的是，孫佳佳也在這個時間來了這裡。看來，她是真的不喜歡回家。
***
孫佳佳沒去多久，但是東西卻買了很多。
自己愛喝的酸奶，自己愛吃的麪包，自己愛吃的餅乾，自己愛吃的□□，各種吃食各買了兩份。
拎着兩個大塑料袋再次上了樓。把其中一袋丟在1407的門口，然後迫不及待就去按1408的門鈴。
許沐森很快就開了門，他當然知道是孫佳佳，只是不清楚她會有什麼事。
“阿沐，這一份給你！”或許是對於吃的，對於分享，孫佳佳有一種由衷的喜歡，所以當她把一整袋吃的東西高高地舉起在許沐森面前時，她就那樣無所顧忌地笑了，話語間也是透着絲絲興奮。想着能和阿沐吃同樣的東西，所以她就高興地笑了麼？貌似是這樣的。
這個認知竟然就這樣讓她輕易地暫時忘記了整整一下午自己的悶悶不樂以及失魂落魄。
許沐森一開始是高興的，她愉悅的笑容很可愛。嗓音清脆，終於再次喚自己阿沐，她不再耍脾氣也不再不開心了，這都挺好的。
可是，一個女孩子給自己買吃的，這樣真的沒問題麼？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
“怎麼啦？顧一恆這沒什麼吃的，他都好久不住這了。”孫佳佳見他皺起了眉頭，撅着嘴無奈地解釋，手很酸好不好？
“沒什麼，就是讓一個女孩子給我買吃的，有點奇怪。”許沐森沒所謂的聳了聳肩，到底還是接過了她的東西。
“要不要進來坐？”許沐森見她還是一副不想走的樣子，順便問了問。
“不不不，我回自己那邊了。”孫佳佳連忙擺手，自覺地往後退。
“嗯，謝謝。”許沐森這才朝她點點頭並致謝。
“不用謝啊，順帶的而已。”事實證明，孫佳佳每一次的無知無畏持續的時間都不能很長，就那麼一兩個回合之後，她準保又會變得畏手畏腳，怎麼都不自在。
就像此刻，想起許沐森皺起的眉頭，想起他客氣地道謝，想起他敷衍地問自己要不要進去坐坐，種種這些，看似很微小的細節，卻也足以將她打回原形。
原本突然變得很好的心情突然又變得低落了，就因爲這兩扇緊閉着的門！
明明這麼近，不過幾米的距離，可是卻真真實實地隔得那麼遠！怎麼也穿不過的距離！
孫佳佳開了一瓶酸奶，鞋一脫，歪在沙發上開始吃東西。舀一勺，想一下，不知道阿沐會不會吃這些呢？他會喜歡吃這些麼？早知道要問問顧一恆他們男的都喜歡吃些什麼就好了！
孫佳佳正滿口奶、果粒、椰果等東西時，接到了王婷彥打來的電話。
“回家了沒啊？死丫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責問。
“回啦回啦，真是囉嗦。”孫佳佳一口嚥下去，含含糊糊地應她。
“又是在河西的公寓呢？那你這回了跟沒回有什麼區別？”王婷彥自然是清楚孫佳佳的，不到大年三十，她是不會肯回她那真正的家的，就跟那有什麼東西會追着她不放會咬她似的，就那麼不喜歡回家呆着。
“行啦，該回去時我就會回去了哈，別再唸了。”
“嗯，我瞭解你的。對了，佳佳，有個事情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什麼事啊？”
“那個，子悅是不是沒和許沐森在一起啊？剛剛子悅給我打電話報平安，然後就順便八了一下，我聽她那口氣不像是在和許沐森談戀愛的樣子吶！”
“……我哪知道，我是整天跟你混的好不好！”孫佳佳良久才反應過來，這是原來還有隱情的意思麼？
“嗯，越想越覺得蹊蹺，他們兩人從來就沒正式公開過。而且，平時看他們的互動，也就那樣啊，不像是如膠漆似的情侶。”王婷彥自顧自地分析起來。
“你不是從來都不關心這些的嗎？幹嘛突然這麼八了？”孫佳佳按捺住自己心裡的各種情緒，故作鎮定地跟王婷彥繼續侃着。
“我是關心子悅，我聽她的語氣真的挺傷心的。我琢磨着她那話裡的意思就是許沐森另外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他一直在等這個人。”
“那子悅呢？她爲什麼要這樣？她就甘心這樣和阿沐不清不楚地糾纏在一起？”
“不清不楚好過完全沒關係吧？我猜子悅那傻丫頭就是這麼想的，寧願被人誤會，也不希望自己的幻想真的完全幻滅。陷入愛裡面的孩子可真是傻啊！”
“……”
“佳佳……人呢？”
“……婷彥……”孫佳佳張了張嘴，卻不知要如何說。
“怎麼了？說啊？”
“我……”好像也挺傻的。比子悅更傻，我喜歡都不敢說。不像子悅還能那麼勇敢地自己去追求。
“阿沐他現在住在顧一恆這，也是在河西公寓。”有些話說不出口，只好轉移話題。
“哦，那你看見他了？”
“看見了，剛剛在電梯外邊遇到了。”
“那你幫忙轉告一下，讓他別再這麼無恥了！不喜歡人家女孩子就別玩弄人家，我最討厭這樣跟人玩曖昧的男的了！長得帥會讀書了不起啊，一肚子花花腸子！”
“……他不是這樣的。”孫佳佳堅信許沐森不是這樣的人，他不壞，怎麼可能壞。
“你又知道他是怎樣的了？”王婷彥原本就一肚子火，遇到個不分青紅皁白就站在別人那邊的人更是火大。
“那你有本事自己跟他說啊，你又不是沒有他手機號。”關鍵時刻孫佳佳的反應也是夠快的。想說自己去說啊，幹嘛要拖別人下水？還不是自己也有那麼些底氣不足！不是當事人永遠就不可能知道最真實的情況，就算是爲自己的好朋友抱不平，可是感情的天平從來就是不公平的，誰是誰非誰又說得清？王婷彥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哼，我跟他不熟。”
“慫樣！”孫佳佳要笑不笑地嗤罵了她一句後便掛上了電話。
沒有和子悅在一起，這原本是讓人很高興很高興的消息！雖然這對子悅可能有點殘忍。
可是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一直在等這個人。這樣沉重的消息又該如何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