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冤家路窄？就是不對付的兩個人狹路相逢。江妤念出喬致遠的名字時，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中國重名率那麼高，偏偏她就認識一個喬致遠，偏偏人跟名還都對上了，這該死的緣分。
幸好她戴着口罩，整張臉就露一雙眼睛，而且事情過去了一個多月了，喬致遠不見得還記着這回事，說不定打照面也不認得，只是江妤不敢抱有一絲僥倖心理。先不說喬致遠把她怎麼樣，她最擔心的就是牽連到楊武和陸箐，畢竟她是靠走後門進來的，總是有些心虛，再加上她爸的事在沒有塵埃落定之前，她的身份還是很尷尬的。像這種公立醫院大多都不願意跟政界扯上關係怕惹麻煩，所有要是露餡了，她丟工作是小，就怕楊武跟陸箐也跟着受連累，這是她最不樂意看到的。
“你們醫院怎麼回事？就這麼三兩個人？”喬致遠起身有些急，忘了打着石膏的那條殘腿，動作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口，斯拉斯拉的疼。又是這副窩囊的死德性，小虎和大志這兩個王八蛋從進門就咧着嘴，跟撿了狗頭金似的。喬致遠心頭窩着火，一肚子火氣沒地兒撒，正好江妤撞到槍口上了，就一股腦的把氣都撒在了她身上，“還有這打的是什麼破藥，一點效果都沒有，找你們院長過來……”
“院長不在……”江妤只覺得他這火發的莫名其妙，但畢竟患者，因爲病痛在身，心情不爽脾氣暴躁是難免的，作爲醫護人員都得理解。所以儘管心裡再委屈，江妤還是儘量心平氣和地迴應他，
“叫你們主任來……”
“主任在休假……”
“醫生呢？”昨天還都圍前圍後的，打電話打得跟轟炸機似的，今兒他這人還沒走，茶就先涼了。喬致遠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準是他家大喬的傑作。蔣冬至那孫子忒損了，怕他找茬報復就來了這麼一招先發制人，把風先吹到他家大喬耳朵裡了。不用蔣冬至自個兒動腦子想轍兒，喬老大就先把他還沒來得及燃起來的星星之火掐滅了。反正喬老大胳膊肘子往外拐也不是頭一次了，喬致遠已經習慣了，但越想越來氣，有股怎麼什麼事什麼人都衝着他來的倒黴勁兒。
“在手術……”喬致遠的臉色晴轉多雲，眼看就要暴風雨了，不過江妤也沒法兒，只能照實說。
“呵，都不在？都休假去了？敢情你們醫院人都死光了，除了他們就沒別人了是嗎？就這樣，還公立醫院呢，趁早黃了得了？”喬致遠指着半吊着的腿質問道：“我現在腿疼，你說咋辦吧？”
“這吊瓶裡有止疼藥，藥效上來就好了。”江妤把另一支吊瓶換上，又檢查了下他的腿部情況，骨頭沒斷，傷了筋骨，現在還處於腫脹狀態，疼是肯定的，但也沒有疼到忍受不了的地步，大老爺們還這麼矯情，還真算她少見多怪了。
“呵，等我疼死了藥效上來了頂屁用？”喬致遠抱着膀一副‘我就作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死德行。
江妤明白了，他這是故意找茬呢。不知道是把她認出來了，還是單純拿她當出氣筒。江妤也不是沒有對付過胡攪蠻纏的病患，無非就是耐心、忍耐。
“藥效很快就會上來的，不會很久的，再稍微忍耐一下……”
“不行，忍不了了，一秒都不行……”喬致遠挑着眉，很不好說話的樣子，“你現在馬上聯繫你們院長、主任、醫生……我這腿大發了，疼的受不了，讓他們趕緊想轍兒。要是以後落下什麼病根，你們醫院賠得起嗎？”
這明擺着在找茬，連邊上看戲的徐志偉都看不過去了，拔嘴相助了兩句，“行了，喬二，你就別爲難人家小護士……有火衝你家大喬發去，有氣你衝蔣冬至撒去。人一女孩家家的，別被你嚇着……”
“哎呦呦，裝的人五人六的，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喬致遠撇撇嘴，調侃道：“瞧人家長得漂亮，看上了？”
徐志偉翻了翻白眼，心想人家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張臉，這還能瞧出美醜來？
“懶得在這兒跟你嚼舌頭，借光兒，我找個豁亮的地兒燜得兒蜜去了……”
說着，就四仰八叉地窩在陪護牀上，閉目養神了。
沒人拌嘴，喬致遠也沒那個興致找茬了。坐了半天，半拉屁股又酸又疼的，也許躺着能舒服點。喬致遠當然指望不上王小虎那廝良心發現伺候伺候他這個病號，只得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往下蹭，動作輕幅度小，生怕碰着腿，再疼上幾天是小，外頭還有一大堆事等着他處理呢。
“脫褲子……”
這冰冷冷的三個字讓屋裡的三個大老爺們不由的虎軀一震。徐志偉猛地睜開眼不可思議地轉過頭，王小虎張大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圓，臉上大寫着不可置信。喬致遠僵直了身子，保持着半側着身體，一手拄牀，一手扶腿的高難度動作。愣怔了半晌，忽地笑了，“好妹妹，你瞧瞧哥哥現在這樣，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勁兒啊。”
王小虎笑的聲音更大，恨不得把房蓋兒掀了，“哎呦喂，喬二，豔福不淺呢！沒事，腿沒勁兒，腰能使上勁兒就成啊！”
徐志偉也跟着打聯聯，“咱兄弟倆尋思着大過年的他一人在這兒呆着沒勁兒，發揚下雷鋒精神陪陪他，合着礙人事兒了。喬二，你這都傷成這樣了還不消停，哥們兒敬你是條漢子。你說我們兩是不該回避下，啊？”
“丫的，羨慕嫉妒恨是不？”喬致遠眉飛色舞的，還挺得意。
江妤口罩下的臉有些熱，卻還要強裝鎮定，乾巴巴地說了一句，“不脫褲子怎麼打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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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褲子？打針？喬致遠懵逼了，也不知道是沒明白爲什麼打針，還是沒明白爲什麼要脫褲子打針。轉過頭一瞧，那鋥明瓦亮的針尖上掛着水滴狀的液體正顫顫巍巍的往下滾落，江妤正對着針管上的刻度小心地調着計量，手輕推了下活塞，針筒裡的液體到了頂，然後表情淡漠地對他說：“脫褲子……”
喬致遠總算明白這三字箴言，頓時心尖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又慌又急，“你這是幹嘛？”
“打針……”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打針了？”
江妤解釋道：“你不是腿疼的受不了了嗎？這是止疼針，打了就不疼了。”
什麼叫自作自受，喬致遠這回可深有體會了，“打針幹嘛還脫褲子？”
江妤彈了彈針筒，走近病牀，解釋道：“這個針劑臀部注射纔會有效果的。”
喬致遠下意識地拉着褲腰不敢鬆手，“行了，不用打了，我現在不疼了。”
“你剛纔疼成那樣，一秒鐘都挺不了，這可耽誤不得，要是大發兒了留下什麼病根兒，我們醫院可賠不起。”
這話說的漂亮，一旁看熱鬧的王小虎和徐志偉就差沒伸手點讚了。
王小虎忍不住地笑出了聲，強行憋住，未了還哼哼呀呀地來了一句，“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呀”
徐志偉也表示同情可憐地補了一刀，“喬二，這回你可遇上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