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蔣冬至的關係, 剛纔還黏黏糊糊的男男女女這會兒收斂了許多,都老老實實的,連大氣都不敢喘。桌上的氣氛安靜的有些壓抑, 就是一丁點細碎的動靜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除了陸曼偶爾的一兩句醉言醉語, 就是蔣冬至喝酒夾菜弄出的聲響了。一桌子人都呆若木雞地盯着一個人看, 蔣冬至就是再厚的臉皮, 這會兒也覺得不自在了,他夾菜的筷子頓了頓,擡眼掃了一圈, 淡淡地笑道:“都看着我幹嘛,看我能看飽了?你們該吃吃該喝喝, 該怎麼玩怎麼玩, 我也沒別的意思, 就是蹭頓飯。”
蔣冬至發話了,哪怕是演也都要演的逼真。幾乎是一瞬間, 之前的熱鬧又回來了,只是注意了尺度,不那麼荒唐了。大家說說笑笑的,很是活躍的樣子,可江妤看的出來, 這是大家裝給蔣冬至看的。就像金鑾殿上不管多位高權重的大臣在皇帝面前總是要瞻前顧後, 十二分的謹慎。他們也是一樣, 在她跟前肆意妄爲, 在蔣冬至面前謹小慎微, 生怕說錯一句話辦砸一件事,蔣冬至一個不高興擡擡小拇指, 就讓他們捲鋪蓋滾出京城了。所以說不管什麼時候,階級只能是減少,卻是消除不了。
不過江妤也算借光了,因爲蔣冬至的關係,這羣人不再刁難她了,她也總算鬆了一口氣。照目前的情況看,陸馨八成是不回來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江妤自覺得跟陸馨不算怎麼要好,但也不想她有事。江妤本就心不在焉,這會兒心裡惦記着陸馨就更魂不守舍的了。
蔣冬至大概是真的餓了,從上桌開始就吃吃喝喝的,一直沒住嘴。這會兒吃了不少東西墊了肚子,總算倒出嘴裡說話了。
他偏頭問江妤,“怎麼不吃,不好吃?”
江妤一怔,隨即才意識到蔣冬至是問她話,趕緊搖了搖頭,道:“我吃過了,不餓。”
蔣冬至不再看她,只是把裝滿酒的杯子挪到她跟前,“不吃那就喝吧……”
剛纔齊公子敬的那杯酒在胃裡還沒消化呢,這會兒江妤聞到酒味心裡都打怵,更別提喝了。
蔣冬至見她盯着酒杯發呆,也不喝也不說話的,只覺得有點意思,不由的笑了一聲,道:“怎麼,怕我?”
江妤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怕,還是不怕?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齊公子強硬霸道,她敢豁出去硬扛到底,在蔣冬至跟前可不敢這樣。這個人的氣場狡黠霸氣,像雷電一樣,誰也算不着什麼時候會突然爆發,讓人心生畏懼,總是擔驚受怕,得時時小心着。
蔣冬至並不在意她的回答,隔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道:“我跟喬致遠不一樣,我不對女人動手。”
他冷不丁的提起喬致遠,江妤有些始料莫及,腦袋突然空了一片,過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他無緣無故地提起喬致遠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江妤不想惹是生非就換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問題。
“陸馨呢,她怎麼還沒到,我去給她打個電話吧!”
江妤纔要起身就聽見蔣冬至冷冷地說了一句,“坐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十分有震懾力。江妤不由的渾身一顫,躊躇了片刻又坐了回去。
蔣冬至嘴裡嚼着東西,聲音有些含糊,聽不出什麼情緒,“她不過來了,我吃完送你走。”
江妤哪敢勞煩他,趕緊搖頭拒絕,“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蔣冬至撂下了筷子,“那哪成?這個點你打車被哪個黑司機拉到犄角旮旯先jian後殺,那我不得愧疚死。”
江妤無語,這個理由她還真不好反駁。
像是爲了讓她安心,蔣冬至接着又補了一句,“陸馨託我的……”
江妤記得晚宴那天蔣冬至跟喬致遠大打出手就是因爲陸馨,雖然不曉得他們之前到底有什麼愛恨情仇,不過江妤看的出來蔣冬至對陸馨還算善意,他說是陸馨託他的,江妤暫且相信了,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些。
蔣冬至邊吃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閒聊,江妤開始還有些侷促,後來就漸漸地放鬆了警惕,偶爾也會主動說一句兩句的。蔣冬至這人挺會說話的,不似他表面那樣輕浮,相反很有內涵,總是能一句話點到要害,就是平凡的瑣碎事到了他嘴裡也能說出個道理了,雖說有那麼一點賣弄的意思,但江妤並不反感,甚至覺得他講大道理的時候很像她爸爸。不過爸爸更嚴謹一些,蔣冬至更幽默一些,時不時地說兩句話笑話,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江妤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一扭頭就瞧見蔣冬至睜着一雙鋥明瓦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江妤心裡劃過一絲莫名的驚慌,趕緊別過頭,提醒道:“該走了……”
蔣冬至這回倒是乾脆,“行,你先把這酒喝了,怪浪費的。”
江妤瞪着跟前那杯酒猶豫。
蔣冬至起來撈起椅背上外套,邊穿衣服邊跟她交代,“晚上涼,你喝點酒,得會兒出去就不冷了。你在這兒坐會兒,我去結賬。”
江妤出來的匆忙沒穿外套,這會兒已經覺得有些冷了。雖說四月份了,氣溫回升,但一早一晚還是很涼的。像是印證這鬼天氣的變化無常,江妤鼻子一癢,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噴嚏。完了,這是要感冒了,江妤想也不想的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個乾淨。
一股辛辣的熱勁兒從胃裡涌遍全身,驅走了晚間的寒意,只覺得渾身像火爐似的熱騰騰的。這白酒的酒勁大,江妤有點上頭,不過離醉還遠着呢。倒是那邊的陸曼已經醉得神志不清了,這會兒對着電話又哭又笑的,嘴裡喃喃着,“你過來……我就要死了……你都不管我……”
江妤瞧陸曼醉成這樣自己肯定是沒法回去了,尋思着待會兒還是讓蔣冬至送陸曼回去吧,她自己打車回去。她竄了下位子,湊到陸曼旁邊,扯了扯她的衣角,低聲道:“一會兒讓蔣冬至送你回去,還是有人來接你?”
陸曼轉過頭,醉言朦朧地看着江妤,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把甩開江妤的手,道:“我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江妤真不想搭理她,可她醉成這副德行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又怕她吃虧,還是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有人接你嗎?”
陸曼晃了晃手裡電話得意地顯擺道:“他說他來接我,馬上就到……”
她都這麼說了,江妤也犯不着再費力不討好了,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陸曼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握着電話,磨磨唧唧的就那麼幾句話,“我在哪兒啊,我在白宮館呢,你來接我……我不要別人,我就要來接我……你別掛電話……我難受……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