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也沒尋思這事會鬧的這麼大扯,完全是病急亂投醫了。自打家裡出事兒起,她就在外五縣的小鎮上給她媽租了房子,然後瞞着她媽悄悄地潛回市裡,想盡一切辦法接觸有權勢的人。晃盪了三個多月,江妤總算感同身受‘世態炎涼’了。以前跟父親交好了,一聽她找上門來,要麼避而不見,要麼乾脆攆人。天子腳下大大小小遍地都是官,可笑的是沒個能管事的。就拿她爸的事來說,官小的管不了也不敢管,官大的沒有門路根本接觸不到。
好不容易誤打誤撞碰上了喬致遠,以爲總算有條出路了,結果愣是被堵得死死的。喬致遠張嘴閉嘴一套大道理,說的頭頭是道的,江妤不服都不行,聽完心立馬涼半截。先不說無利不起早的事兒人家樂不樂意辦,就說這官場上糾糾葛葛的關係擺楞不明白,甭說辦事了,就是被人賣了還巴巴給人家數錢呢。
江妤心灰意冷,買好了去鎮裡的火車票,尋思着先回去看看,然後再琢磨別的法子。可不知怎麼的就走漏了風聲,她住的地兒被翻了個底朝天,來人走的時候還在她梳妝檯上插了一把水果刀,這分明就是□□裸的威脅嘛。她哪見過這陣仗啊,頓時嚇得頭皮發麻兩腿發軟,也沒敢報警,收拾了行李連夜搬走了。
她擔心背後的人對她父親不利,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來一個正經法子,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喬致遠。那天喬致遠出去留她一個人在屋,她收起文件準備拎包走人時,他手機忽然響了,江妤本想給他送過去,可是剛拿起,對方就掛了。好巧不巧的,她發現喬致遠的手機居然沒設置鎖屏,頓時她腦子裡一陣千迴百轉,然後做了一件挺不地道的事,抄錄了喬致遠的手機通訊錄。
她找到了落腳地兒就趕緊打聽她爸的情況,沒想到還真讓喬致遠給說着了,人一直在省里扣着,相關部門始終以取證不足爲由,遲遲不移交給上頭。以現在的處境,她爸現在不管在誰手裡都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萬一逼的緊了,不管誰狗急跳牆,逼死她爸來個死無對證,一來他自個兒可以明哲保身,二來屎盆子都扣在一個死人頭上了,這事也就沒有查下去的必要了。爲今之計,必須得給這兩家一個下馬威,起碼得先拿捏住他們,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在皇城這地界能有這威懾力的人不在多數,喬家就是其中之一。
於是,江妤腦袋一熱,抄起電話照着那天從喬致遠手機裡抄錄的通訊錄逐個打了一個遍。喬家人態度倒是客氣,很是有耐心地聽她把來龍去脈說完,她還天真的以爲皇天不負有心人,這回總算是對了。結果人家只說一定會立案調查,調查清楚了會還他們一個清白的。這車軲轆話聽多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了,江妤也不傻,哪句真哪句假她聽得明白。顯然人家這是在打官腔,委婉地表明瞭立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跟喬致遠倒是一個做派,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麼一來,指望喬家是沒戲了,岳家跟肖家徹底得罪上了,原先是夾縫求生存,這會兒就剩下九死一生了。其實,掛上電話,江妤就後悔了,這麼一豁楞,喬致遠一準恨上她了,王胖子那裡肯定是回不去了。眼下得趕緊找份穩當的工作,解決生活的基本開銷。雖說在王胖子那兒沒發財,到底還算過的去。她形象好,氣質也不錯,就是在片場跑龍套,導演也樂意用養眼的。她接過幾支廣告,反響都挺不錯的,也掙了幾個小錢,只是不穩當,十天半個月接不到活是常有的事,也幸好她沒打算長幹,就是暫時的。
以她眼下的處境實在不方便露面兒,找工作的事就拜託給了楊武,他在派出所工作,認識的人多路子也廣,在外面挺吃的開的。三教九流,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而且她跟楊武是發小,一個冰棒兒輪着舔的交情,知根知底。楊武辦事倒是麻溜,不到一個星期就來電話了,說她工作的事兒有眉目了,約她到兩人常光顧的川菜館子裡談。
其實她也有小半年沒見過楊武了,黑了,也瘦了,換了個髮型,整個人都好像變了個樣兒,倒是有種耳目一新的驚豔。
“咋的,幾個月沒見不認識了?”楊武一個皮糙肉厚的爺們,冷不丁的被她這麼盯着瞧也抹不開面兒了。
江妤搖了搖頭,輕笑了聲,“我聽陸箐說你調去市公安局了,我還擔心你吃不消呢,現在瞧你挺精神的,應該混的不賴。行啊,芝麻開花節節高啦。”
楊武剛端起酒杯,頓了頓,又放下了,“還那德行兒……一天到晚淨瞎忙了,也沒忙乎什麼正經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江妤知道楊武心氣兒高有抱負,一心把火要幹出點動靜來。高中那會兒,連高考都沒參加了,就去驗兵了。在部隊呆了整整五年,本來有機會提幹的,就是因爲性子太直,人家都託關係走後門,就他愣是一點表示都沒有,結果不用說自然提幹沒他的份兒了。經過這一回事,他算是看明白了,說是看能力,結果還是拼爹。要說拼爹,他也不是拼不過,就是不屑那一套。後來他自覺從部隊裡退下來,被安排到了縣派出所。縣裡的環境跟省城是沒法比,但有一點好,沒那麼人情世故,一門心思把工作幹好就成。在縣派出所幹了三年,成績尤其突出,上頭領導也看準他是個好苗子,又正好手裡有調派的名額,就成全了他。楊武心裡挺高興的,誰都知道城裡比縣裡好,可一上手就不是那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