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飛燕來到這兒的時候,訓練場地就只剩下沈煉一個人。
他盤膝坐在帳篷前,身前有一個電子儀器,上面有幾十個紅點在迅速無規則移動着。
“人呢?”穆京四處看了一眼詢問沈煉。
沈煉指了指通訊儀:“在上面!”
吳建偉苦笑:“你是說演習已經開始了?”
沈煉點了點頭:“我不想耽誤任何時間,所以在你們來之前,我已經讓他們出發了!”
張威黑着臉道:“那你要我們幾個副教官是來幹嘛的,陪你看戲嗎?”
“是司令讓你來的,不是我!”沈煉強調道。
“你!”
張威拳頭握了起來,他從軍這麼多年,就算是山鷹也會給他留足面子,偏偏這個沈煉,每一次跟他說話都極爲不客氣。
吳建偉打了個圓場:“老張,你這是要幹嘛,你換個角度想想,咱來這兒豈不是跟度假差不多!一會,咱們去散散步,這風景多好!”
齊飛燕噗嗤笑了出來,見張威瞪自己,她慌忙繃住。
“張教官要是嫌自己太清閒,無事可做的話就把物資分發一下,放在這些人的帳篷裡!齊醫生不要亂跑,這些人隨時可能會碰到一些突發情況,到時候需要你以最快的時間趕過去!”
張威拳頭握了緊,緊了又握,他堂堂大校軍銜,沈煉安排他去分發物資。
沈煉看了看腕錶,距離演習還有三個小時左右,他索性從軍旅揹包裡拿出一本書來,悠閒靠在帳篷上看了起來。
吳建偉和穆京兩人對視一眼,然後主動去分發物資。張威雖然不爽,卻也無可奈何,打肯定打不過人家,而且他上次去找司令告狀,陳橫江連話都沒讓他說完就好一頓訓斥,大體是責怪自己心眼小。
孃的,我心眼小,我這次就大給你看,老子忍他!
時間悄然過去,隨着有紅點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隱約的槍聲從林深處傳了過來,演習,正式開始了。
沈煉卻依舊沒怎麼在意,看上去似乎更加悠閒。
有時候訓練就是如此,當一切制定好,將隊員的激情調動起來之後,教官本身就是無所事事,真正的忙碌,未必就能真的訓練出好兵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暫時沒人回來,張威看着電子儀器又一次發難道:“沈教官,有些隊員離這裡已經有四十多公里,天已經這麼晚,萬一出現什麼情況,這責任誰擔?照你這種訓練方式,是會出大事的。”
齊飛燕打了個冷顫,這山裡的夜晚還真是冷到了骨子裡。
她也道:“沈教官,要不把隊員召回算了,明天再接着訓練,這種天氣他們在野外怎麼休息!”
“我沒規定他們不準回來,有淘汰了的,是可以提前回來的。至於他們怎麼休息,這就不是咱們該操的心,他們自然有辦法。我這裡可以聯繫隊員,要不你問一下他們願不願意回來?”
沈煉索性將通訊設備遞給了張威。
張威拿在手中,雙眼兇狠看着沈煉:“你當我不敢!”
“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想跟你打個賭,我賭你沒本事召回他們!如果你能把他們召回,以後你的建議我會考慮,如果你召回不了,那就回帳篷睡覺,以後少說幾句。”沈煉道。
“小崽子,老子當兵的時候你毛都還沒長齊,竟然敢這麼跟老子說話!”張威咬牙切齒,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沈煉不以爲然:“所以你想幹什麼?揍我一頓!”
張威被激的幾乎控制不住,但總歸還有些理智,冷哼一聲拿起通訊儀道:“所有隊員聽着,訓練計劃取消,馬上歸隊!”
聲音在夜裡很清晰,但通訊儀另一端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讓你們歸隊,聽到沒有!”
張威大吼,怎麼都想不到這些人竟然直接無視了自己的話,要知道這訓練隊伍裡面有幾個還是榮耀利劍的人。
“張……張教,這是沈教的意思麼?”終於,有人吭哧的聲音從另一端響了起來,張威聽的清楚,是榮耀利劍一個叫孫明的傢伙。
“這是我的意思!”張威氣急敗壞。
然後……又沒了聲音。
張威簡直要氣炸了,他親手帶出來的兵被沈煉調教了短短七天,竟然連自己的話也不聽了。
沈煉這時道:“這不是我逼他們做什麼事情,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追求,我只是給他們鋪好了一條路,至少,走下去,早晚都能把路走完!司令讓我來這裡,答應我提出任何合理的條件,是因爲他不單單隻想要一羣可以參加紫荊花的兵,他要的是一羣真正的特種精英,未來都能獨當一面。”
張威冷着臉不說話,有些頹敗,不自覺思考沈煉的話。
他終於知道自己跟他差在哪兒。
他只看到眼前紫荊花大賽即將來臨,而這個年輕人看到了司令心裡。上京軍區不單單只是一個軍區,還是所有軍區之首,是上京市的臉面,也是國家的臉面,從某方面來說,陳橫江心大到上京軍區根本圈不住,他在考慮上京軍區利益的同時也會考慮其它的軍區。這次紫荊花特種大賽所選拔出來的都是各軍區的精英,這三十六個隊員可以說是他的一種野望。
沒人再說話,也沒人再感覺沈煉的方式有什麼不合理。
他說的沒錯,這不是他逼他們做什麼,這是隊員們自己的選擇,一個不想做將軍的兵不是好兵,沈煉只是把他們的血液給激的沸騰了起來。不得不說,這不單單是訓練,更是一種心理戰術,說實話,張威感覺自己想通之後明瞭很多。儘管不想承認,不想服氣,可他的確是受益匪淺,他已經在考慮未來是不是也要試試沈煉這種訓練理念。
齊飛燕雙眼星星閃動,崇拜,她終於知道崇拜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這人說話做事甚至思想都太有水準,讓人輕易怒,也讓人輕易服。
氣氛暫時安靜了下來,無話可說,幾人都躲進了自己的帳篷,很顯然要消化沈煉剛剛話裡潛藏着的一些意思。
一夜無眠,第二天,隊員還是沒一個人回來,明明通訊儀上顯示有人已經被淘汰掉了,但依舊沒人回來。
第三天,有一個人腿傷了,齊飛燕同穆京張威兩人去把人接了回來。
第四天,有幾個人扛不住昏迷了過去,齊飛燕帶着幾個醫務人員,又領回來了幾個。
第五天,同樣有傷員歸隊。
第六天,一場暴雨傾盆而下,幾乎所有人都在勸沈煉把演習計劃縮短一天,要求隊員回來。
冬日寒,在沒換洗衣服的情況下淋一場雨簡直就是災難。
沈煉沒同意也沒否定,而是在通訊儀裡面詢問隊員的意見,兩個選擇,回來或者不回來。回來,計劃提前結束,不影響以後成績。不回來,那就再熬一天。
沒人願意說話,但也沒人歸隊。
終於,第七天的時候,所有人都步履蹣跚回來了,鬍子長了出來,面黃肌瘦,幾同野人,但視線卻前所未有的凝固,儘管每個人都凍得打顫,血卻猶熱。
沈煉統計了一下成績,然後道:“休息一週,下次演習時間延長至半個月!”
衆人歡呼一聲,然後各自鑽進了帳篷,每一個人都差不多睡足了十幾個小時,有個傢伙甚至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沈煉吩咐齊飛燕道:“過度勞損可能會對他們以後造成一些傷害,你這幾天就給他們好好調理一下身體和安排合適的飲食!確保任何人都沒事情。”
齊飛燕點頭:“好!”
說罷她偷偷看了眼沈煉,第一次感覺這傢伙心並不是石頭做的,也知道關心別人。說實話,在這七天內,沈煉在她心裡就跟個冰人差不多,不管什麼事情,他從來都沒表現出任何異常情緒,就好像隊員真的死了,他也不會眨一眨眼睛。現在看來,他也有點人情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