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沈蘭瑾正襟危坐的坐在了柳青玉的梳妝檯前,小臉佈滿了嫌棄。
頭髮是爸爸剛幫忙紮好的,好醜好醜……
左一個小揪揪,又一個小揪揪,一共五個。
沈煉有些滿意拍了拍手:“好了。”
沈蘭瑾揉了揉被他拽的生疼的頭皮,只能強迫自己不去在意髮型,事實上時間也來不及了,她答應六點半去戴鈺家裡,現在都六點十分了。
“老爸,真的好醜,好多人都在看我。”
路上,沈蘭瑾還怨念着。
沈煉邊笑邊道歉:“好了,前面路口左轉還是右轉?”他沒去過戴鈺家裡,自然要沈蘭瑾指路。
“右!”
五分鐘左右,沈煉車子停進了小區,跟着沈蘭瑾到達戴鈺家門口,沈煉代爲按了下門鈴。
第一次登門,沈煉出於禮貌,手裡還提了兩件簡單禮品。
“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房內飄來,接着門被拉開。
“戴阿姨,小鈺在舞蹈室嗎?”
沈蘭瑾禮貌詢問一句,卻沒得到迴應,擡頭,發現自己老爸和戴阿姨正互相對視着……
她好奇在兩人身上左右觀看,戴蘭反應過來,忙道:“嗯,蘭瑾快去吧,小鈺就在舞蹈室等你!”
沈蘭瑾小心思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對沈煉擺了擺手:“老爸再見,等會別忘了來接我!”
這麼多年過去,沈煉和戴蘭兩個人彼此一點也不陌生。
別說這裡,就是茫茫人海之中見到,也能第一眼認出對方。
當然,對於沈煉而言,這種記憶的深刻度不是好事。
他戒毒期間數次死生交加,有過很多瞬間他都想殺了對方,一切皆是拜她所賜。
可當真正見到戴蘭的時候,沈煉心裡那些恨意無端減少了很多。
她比柳青玉和厲紅蝶等人要顯得略憔悴了一些,看似精心保養,但皮膚光澤度和眼神再也不復以前。
“沈……沈煉!”戴蘭聲音有些顫抖,她接觸沈蘭瑾的目的無非是他,如今無意見到,心潮起伏不定。
下意識的,她伸出手想去擁抱。
沈煉卻輕巧退開了一步:“自重!”
他想的更多一些,戴蘭,戴鈺,以及沈蘭瑾來此跳舞。
這些事情都有跡可循,也巧合的詭異。
念及此,眼神轉冷。
戴蘭曾毀了他,但過去的畢竟過去了,如今她卻在接近蘭瑾。
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可是沈煉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和一個心思不定,狠厲起來如同瘋子的人接觸。
戴蘭自嘲笑出聲來:“這裡說話方便麼?”
“是不方便,所以也沒必要說。”剛要招呼蘭瑾回家。戴蘭低聲說:“大人的事情不要影響到孩子,她和小鈺真的很投緣!”
沈煉又有了一種不太好的猜測。
他沒記錯的話戴蘭在離開桑博利亞的時候聲稱她懷孕了,而從戴鈺的年齡看來,沈煉難以平復。
“鈺兒就是你女兒,我從桑博利亞離開之後無處可去,就隱姓埋名來了江東,她也是在江東出生的……”戴蘭像是看出了沈煉心思,有了些希冀。
“你要不要看看她?”
沈煉頭部突兀疼痛起來,嗡嗡作響:“她是不是我的孩子,跟我沒關係。我從來沒有意向和你會發生什麼,也沒有允許過你擅自把孩子生出來。”
他想起來了更多,如果戴鈺真的是他孩子,那她的出身則是沈煉註定沒辦法抹去的陰暗。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孩子是無辜的。她這些年做夢都會夢到她的爸爸……”
“她的無辜源於你,而不是源於我。”
沈煉繞開戴蘭走向了舞蹈室,裡面,兩個孩子正有模有樣的聯繫倒立下腰劈叉等等基礎動作。
“沈叔叔。”
戴鈺高興打了聲招呼。
沈煉打量着小姑娘,和蘭瑾明顯是同齡人,五官偏像戴蘭。
如果說剛纔對戴蘭的話還有一些懷疑,現在則已經確信無疑,他應該就是自己的女兒。仔細觀察,她身上的某些特質和蘭瑾是隱隱重合的,都有鄭海心的影子。
面對欣喜招呼的戴鈺,沈煉想笑而勉強,不笑也勉強。
“蘭瑾,爸爸有些不舒服,咱們先回去好嗎?”
沈蘭瑾關心:“怎麼了,那快點走吧,去醫院。”
“小鈺,我改天再來找你!”
沈蘭瑾揮了揮小手,匆匆拉着沈煉往外趕。
小小年齡,幾乎是帶着沈煉在走。
有些後悔用這種藉口騙她,沈煉彎腰把她抱住:“沒事兒,就是有些犯困,沒病!”
戴蘭眼睜睜看着父女兩人親暱走出了她的家,沈煉甚至於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
指甲悄然陷進了肉裡,血絲從虎口滲透了出來。
戴鈺清晰感覺到了母親的變化,出了舞蹈室之後就小心翼翼的準備回自己的臥室。
她從兩歲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住了。
“你怎麼不把沈蘭瑾留下來?”
戴鈺不敢跟她對視,結結巴巴:“我……我……”
好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話也不會說嗎,你什麼?你就是個廢物,除了我養着你,沒人會喜歡你。”戴蘭走上前一耳光打了上去。
她瘋了一樣,一耳光接着一耳光,戴鈺不敢哭,嘴脣憋得泛紫……
似乎是打累了,戴蘭失魂落魄回了自己臥室。
始終躲着的保姆慌忙去抱住了戴鈺,心疼的直掉眼淚。
“阿姨,我是不是很招人厭煩,爲什麼她老是打我。”戴鈺一側臉腫脹起來,邊說邊小聲抽噎。
“作孽,作孽!”
李秀雲連着唸叨,抱着戴鈺進了臥室。
夜深人靜,戴鈺趁着李秀雲睡熟的時候從牀上爬了起來,坐在牀頭呆呆出神。
年齡小小的她,心思卻早已經不是六歲之齡。
她會覺着屈辱,會覺着委屈,也會恨。長年累月,她對這個家庭有的只是恐懼和厭惡,沒有絲毫歸宿。
愣了半天,她咬住了牙齒,偷偷摸摸走出臥室。小心觀察着自己母親臥室方向,打開了門。
夜深的伸手不見五指,她撰着自己偷偷攢下來,在手心已經出汗的錢。
沒有去處,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一個人就這麼在街頭遊蕩着,直到歪在路邊的長椅上睡了過去。
再有主見,終究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