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江東,沈煉心情已然有些不同,有種相見而不敢見家人的恐懼。
他沒有通知任何人,先趕到了自己家裡。
周晴和沈安都在家,兩人坐在一旁邊看電視邊留意着正在蹣跚學步的小沈亭,小傢伙坐在學步車裡正跑的歡實。
“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周晴聽到開門聲最先回頭,不由驚喜道。
沈安也忙回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沈安,鬍鬚長出來了一些,臉色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慣有的輕浮,整個人顯得沉穩了許多。西褲襯衣,領帶在沙發上扔着,像是剛下班回來。
沈煉隨口答了句剛到,矮身蹲在了小沈亭對面攔住了他去路。
沈亭正橫衝直撞,感覺面前多了個黑影,不由擡起小腦袋往上瞄。
粉雕一樣的白嫩臉蛋,一雙眼睛水靈烏黑,暖氣房中就穿着一件單薄的小保暖衣。
沈煉莫名笑了,露出滿口白牙,兇狠看了小沈亭一眼。
往常情況小沈亭肯定哇的一聲就會被沈煉直接嚇哭,這次不然,沒哭,反而腳下一打彎,學步車就往後滑了過去,想跑。
沈煉伸手把他揪住,提娃娃一樣就把他給整個抱在了懷裡。
媽……媽……
沈亭邊推嚷着沈煉,邊含糊回頭喊着,眼看淚汪汪的就要嚎啕大哭。
沈安笑道:“你大伯肯抱你,你還敢有意見!”
周晴見狀走了上來,從沈煉手裡接過沈亭,也道:“這孩子就怕生人,等會跟大哥你熟了就好了!”
“媽呢?”沈煉點頭問了一句。
“還沒下班,她事務所扯進了一個比較敏感的案子中,每天都會忙到很晚纔回來!”
“案子?”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件挺複雜的家庭暴力案件,公衆影響很大,咱媽的事務所正好攬下了這件事,過兩天就要開庭了,我估計她今晚十點之前回不來,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
沈煉擺手:“不用了,等會我直接去找她。”
“哥,怎麼又瘦了啊,是不是在國外水土不服?每次出國回來人都明顯廋了一圈,嫂子看了可不心疼死!”沈安笑着打趣了一句。
沈煉揚了下手,沈安下意識就縮了縮腦袋。
“還沒吃飯的吧,我出去買點酒菜,今天咱哥倆喝點!”時間已經快到中午,沈安說着要起身往外走。
沈煉攔住他道:“我不餓,用不着忙活。”
沈安倒也知道自己大哥脾氣,知道他說不餓那就肯定用不着吃飯。
兄弟兩人好久沒見,在旁簡單談了會,門外有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接着就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是鄭律師家嗎?”
沈煉看着沈安,沈安也是一頭霧水,很顯然來人是誰他也不知道。
起身打開門,門外大約有十好幾人,有婦人,有老人,還有年輕人。
爲首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寸頭,面目兇悍,看上去不像是什麼善茬。
沈安疑惑道:“你們誰啊?”
“我找鄭海心律師!她在不在?”寸頭男人直接推開沈安就往裡面闖,十好幾個人跟在後面,周晴懷裡的沈亭一下子看到這麼多生人當即就嚇哭出聲來。
沈煉也站起來,擋住繼續要往前走的中年男人:“我是鄭海心兒子,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我幫你轉告!”
沈安示意周晴先抱着沈亭進臥室,心裡略有些火光,雖然不認識這些人,可家裡被人橫衝直撞闖入,誰心裡都不會爽快。
更何況沈安本身也不是什麼老實巴交的人,若不是這些日子性格磨去不少,怕直接動手也不是不可能。
中年男人看了眼沈煉,身材瘦削,表情冷淡,但不知道爲何,他心裡下意識矮了一截,本來氣勢洶洶的表情也因而收斂了一些:“你既然是她兒子,那我跟你說也一樣。我媳婦跟我鬧離婚找到了鄭律師,過兩天就要打官司了,我想鄭律師不要接這個官司。我媳婦給了她多少錢,我可以雙倍給,怎麼樣?等她回來你轉告她一聲。另外我媳婦現在在哪,她得告訴我,家裡孩子都被她給帶走了。”
沈煉淡聲道:“律師本來就是幫人打官司的,碰到有人找就沒有不接的道理。倒是你,不做虧心事,用不着帶這麼多人半威脅性質的來人家裡。”
中年男人被沈煉兩句話擠兌的面紅耳赤,怒吼道:“你什麼意思,老子做什麼虧心事了!”
他身後的那些人都是親戚朋友,見狀也吵鬧了起來。
“你少在這廢話,趕緊跟鄭律師打電話讓她回來,我們跟你說不着!”
“今見不到鄭律師,我們吃住就在你家裡了!”
……
你一言我一語,本來安靜的家霎時間變得吵鬧不休,沈亭在裡間哭的越發兇狠,沈安有些不耐煩了,動手就要趕人。
沈煉皺眉,跟某些人講道理是最愚蠢的做法,最直接的還是要找警察過來解決,所以他拿起了手機。
“110嗎,我這邊有人鬧事,房間是302……”
“你幹嘛呢!”中年男人見狀不對,伸手就去奪沈煉的手機。
沈煉退開一步,擡頭看着他。
中年男人手到半途,渾身忽然變得僵硬無措起來,有種無形的壓力讓他不敢再繼續動手下去。
這個年輕人看上去冷冷靜靜的沒什麼情緒,偏讓他不敢放肆。
“我給你一分鐘時間,馬上帶着你的人出去,否則等警察來了,我讓你知道律師會怎麼處理你們私闖民居的事情!”
“嚇唬誰啊你,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麼處理!”
中年男人耍起了無賴,索性坐在了客廳沙發上不肯走了,跟着他來的那些人也隨意開始找地方就坐,完全當成自己家裡一樣。
在他們想來,只要他們不鬧事,就不會是什麼大事,誰都拿他們沒辦法。
沈安火氣一壓再壓,眼看這幫人把家裡弄的亂糟糟的,幾次都想吼出聲來。他也混跡過一段時間,什麼場面也都見識過,要是能被這幫下三濫給爲難住他也就不是沈安了。之所以忍着,全因爲沈煉在,沈安習慣由沈煉出面處理事情,他這個大哥的確是比他強太多,什麼事情總比他要處理的妥當。
“去臥室哄你兒子去,順便打電話給咱媽問一下到底怎麼回事?”沈煉沒去管這幫人,對沈安道。
“哥,問什麼問啊,咱媽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不做什麼虧心事,這幫人純粹就是來找麻煩的!”
“去問清楚!”沈煉強調了一句。
沈安嘟囔:“怎麼回事,越來越沒脾氣了!”
說是如此,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鑽進了臥室。
約幾分鐘的時間就重新走了出來,在沈煉身邊低聲解釋了幾句。
“事就是這麼個事,咱媽說等會她就回來!”
沈煉不動聲色,聽完之後看了坐在沙發上正大模大樣看電視的中年人一眼。
事情很簡單,就是這傢伙長期打老婆,他老婆忍無可忍帶着孩子偷偷跑了出去,找到了自己老媽鄭海心的事務所要求起訴離婚。本來挺普通的一件事情,不過這中年男人行事有點出格,一旦聽聞誰敢接他老婆的官司就帶人死纏爛打,手段百出。因而在自己老媽之前的許多律師都對這種人沒辦法,也不願意因爲這種事情得罪他,所以很多律師都註定放棄了打這場官司。這傢伙也是因而越來越放肆,否則不會敢公然找上門來。
“這鳥德性,不知道什麼女人瞎了眼才能看上他!”沈安冷嘲。
既然弄清楚了怎麼回事,沈煉也不打算再讓老媽回來看到這場面心煩,走到中年人身邊坐了下來,低聲說了幾句話。
沈安聽不見自己大哥跟那中年人說了什麼,只看到沒幾句話,中年男人就彈簧一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消片刻,就驚疑不定的帶人灰溜溜從家裡走了。
來無影,去無蹤,方纔還滾刀肉般的十幾號人,眨眼間就沒了,房間裡重新清淨下來。
“哥,你跟他說什麼了,怎麼見了鬼一樣就給嚇走了!”沈安好奇問。
“沒什麼,關鍵還是他自己心虛!”沈煉回答,隨手整理着被這些人弄亂的家。
沈安上手幫忙,也沒再多問,自己大哥要是解決這幾隻小雜魚再費事兒倒是顯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