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用女兒逼我,連姑姑您,都不將話說明白了便要我做回到初時的榮王妃,您覺得這世上又有誰能做得到呢?”輕幽聽着這一番讓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的話,腳步不自覺的後退兩步,自己隱約覺得,若是沒有一邊門櫺扶着,恐怕一個腳下不穩,她就已經那樣癱坐在地了,“有哪個女兒,能如是安心的做自己殺父仇人的妻子?”
她淡淡道:“你心裡有他,他心裡有你,這些其實已經全都夠了。
“或許罷,”或者一個瞬間的恍惚,在輕幽心裡卻做出了讓她自己都詫然的決定,長舒一口氣,雙眸甚至放空了許久,“不過我向來是個記仇的人,長安之事我忘不了,至於女兒,到底也算他的女兒,他既然想要,那就讓他留在身邊好了,只要慕茶跟着未央,我也沒什麼好怕的。
說出這番話,可能是一時意氣,也可能她已經受夠了這樣由不得自己的日子。
她亦是想讓他明白,步輕幽,從來都不是一個會低眉順眼任人擺佈的人。
四年前不是,如今更不可能。
“你捨得?”心溋只是淡淡的問,仍舊淡的恍若沒有人之常情,沒有血肉之感。
輕幽深吸一口氣,眼中瞬息之間泛起一層決絕,“舍不捨得又如何?終究是他的女兒,我到底也相信,他不會喪心病狂到不顧女兒的境地。”
“幽兒?”步心溋目光柔和卻直直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這是一個爲了女兒適才還怒氣衝衝一反常態的母親在這瞬息之間能做出的決定。
對峙了半晌,輕幽終於還是輕笑一聲,近乎自嘲,“就當您說得對,我心裡是有他,至少這幾年以來榮王府未曾有其他女人,這一點我還不能迴避的。如今,他距離那個位子越來越近,只是高處不勝寒,他身邊不會再有我,也沒有至親血脈如夜栒,輔國公也過世兩年了,像無眠哥哥、九王夫婦、老十四等人,到底有各自的生活,他身邊那樣清冷孤獨,即便我再恨他也終是忍不住心疼,若是未央在他身邊……”她說着說着,一面心裡止不住暗恨自己的懦弱無能,一面也禁不住淚如雨下的心疼酸楚,“我想……我想……”
看着她久久的說不出後話,眉眼心間的撕心裂肺已然是再顯然不過,心溋姑姑心裡亦是再也不能的心疼,起身走至輕幽身邊,如慈母一般輕撫安慰,“我的兒……你們是前一生有如何的罪孽在身……非要如此的苦難不能……”
幾番說話下來,等到輕幽再次踏出幻世堂的房門時,一眼映上的,是夜栒眉目之間少見的愁急之色。
眼神往輕幽身上落了一瞬之後,見她雖是滿眼淚痕,但心緒如今總算平靜,夜栒也放下心來,隨即方纔注意到一旁與她一同踏出門檻的步心溋。
未及夜栒說話問安,卻聽步心溋一副安穩如初的樣子神態,淡笑一瞬,平靜卻堅韌道:“如今的情狀,人我是強留不住的,栒兒,我把幽兒的安危交給你,無論她到哪,你都一定要保她周全。”
微微驚怔片刻,尚未弄明白此中何事,卻看輕幽一面無瀾的神情,夜栒不假思索,只是頷首一禮,認真道:“是,姑姑放心。”
“嗯……”她頷首一陣安慰,那種樣子,彷彿在他們心裡的大事只是如同塵埃一般渺小,絲毫不能撼動她的平安無瀾,隨即,只聽她喚了一聲‘惜靜’,不多時,便見惜靜師太從西面的廂房中出來。
走到他們面前,惜靜師太與夜栒、輕幽頷首示意,又向心溋恭敬行了一禮,“是。”
“送兩位客人出去罷。”只留下這麼一句話,甚至沒有更多的一個神情,步心溋便一回身,走回屋裡,房門緊閉的同時,也讓輕幽心裡的許多疑惑沒處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