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高蕩在整個類霄帝宮之上的鐘鼓聲響,滿朝文武,都聚齊在朝元殿上,等着新婚燕爾的榮王夫婦,抑或是全天下都等着看,沉寂三年的七王爺、傾城絕色七王妃,雙雙現於人前,究竟會是個何種摸樣。
後殿之中,正由奴婢侍候着他們二人換上昨日大婚的鸞鳳喜服,夜栩看着面色自如輕鬆的輕幽,總覺得這個女子是有些安穩的不像她的年紀的,“輕幽,看你的樣子真讓我佩服。”
“佩服?”輕幽有了明顯的變化,但也只是語調而已,這二字畢後,她又淡靜的望向鏡中,漫不經心道:“七爺客氣了,輕幽不過尋常女子罷了,哪裡敢讓王爺佩服?”
夜栩暗自一笑,竟好像有兩分自嘲之意,“你若是尋常女子,我又怎會允婚娶你?王妃的這一句話,既是貶低了自己,也降了本王的身位。”
輕幽心裡一震,夜栩,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只是這一夜一日,他就已經讓自己失了太多的先機,“七爺教訓的是,輕幽記下了。”
夜栩本欲再說什麼,但又忽而止住了話,只暗自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
待鐘鼓的一快兩慢第三次響起之時,也是他們該上殿行禮了。
從後殿到朝元殿距離本是不遠的,但因着皇家禮多重,行妃朝見之禮又要在後殿準備之後再到朝元殿下朝天梯,從百步梯臺之下一步一步踏到殿內,全程之上,行妃朝見之人更是要端的一身莊肅,步步幻若輕飄,着實不是件輕鬆之事。
“輕幽,”走到梯臺下,夜栩目光深遠的望着梯臺上,不知他是在想些什麼,“從這,纔是開始。”
“什麼?”輕幽全然未曾明白他話中之意,只是話音才落,卻見他原本負於身後之手已經移到了自己面前,“能放心把自己交給我嗎?”他說着,側眸看向她,眸色溫柔,風朗清潤,卻是不知是真是假。
輕幽輕哼一聲,將交疊身前的一隻手抽出來,輕搭在他手上。
瞬間冰涼,瞬間熱烈。
手指的冰涼,心頭的熱烈,鮮明的對比,她還是第一次與除了司徒慕明之外的男子這般親近,“既是七爺,自然放心。”
夜栩輕柔頷首,自然的端牽起她的手來,一步一步,帶她走向全然未知的、與他緊緊相連的未來。
“記住,稍後行禮,自稱侄媳。”
輕幽心裡一怔,復而想到,果然夜栩就是夜栩,他的這一句話,是昨夜至今,讓她聽得最舒爽的。
“七爺放心,輕幽……謹承夫君教誨。”
鳳頭絲履踏入朝元殿的一刻,她目不斜視,亦未往九五御座之上的帝后身上看上一眼,在她眼裡,滿朝上下,除了自家父親,大多都是亂臣賊子,而這其中,又尤以帝后爲首。故此,她是不屑往任何人身上看去一眼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看得見滿朝的驚豔,滿朝的訝然,滿朝的歎羨,滿朝的嫉妒,甚至於她的父親,位列人臣的六軍元帥,好像也從未見過女兒的這般美豔。
走至殿前停步,行禮的前一刻,夜栩眸色清淡,正視殿上九五,很明顯,御座之上的昔日皇叔夜無殤,十二旒帝冕之下的那張臉,已經是大驚失色,全然不見以往的自得溫潤。
正是滿朝文武被代興帝的這一反常態弄得不明就裡之時,夜栩的嘴角,拂過一瞬間不易察覺的微笑,凌然自得。
“輕幽,”他還是在前一瞬低喚了一聲身邊新婚王妃。
輕幽驀然一驚,微微側目,瞧着他面色清冷邪魅,她心裡越發的奇怪。
“你記着,我和你在一起。”
這一句話,更是讓她毫無頭緒,只是沒來由的,心裡一暖。
“侄子、侄媳……給皇叔、皇嬸請安……”
這一句一出,滿朝文武,心照不宣,都知道,這七王大婚,也是正式的向九五之尊宣戰了。
奇怪的是,半晌的沉寂,輕幽卻只聽到帝冕玉珠碰撞之聲,卻不見帝后下殿。
她心裡正暗自狐疑,終於是聽到了當今皇后輕柔的話聲,“皇上看着,老七和王妃可真真是一雙璧人呢!”話音落,便聽着起身上前之聲。
“這玉如意可是千萬拿穩了……祝你們夫妻和順、琴瑟和諧……”當朝皇后認真切切的囑咐着,而一旁的代興帝,亦是拿起了託呈中的翡翠如意。
這皇后娘娘的聲音,着實讓她心裡不舒服。
輕幽心裡彆扭的擡眸接過玉如意,這一擡頭,險些一個不穩,脫手滑落了玉如意。夜栩倒像是早有準備,就在她鬆手的一瞬間,夜栩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手,連帶着手中如意。
輕幽好像是聽不到了任何聲響,只剩滿心驚怔。
卻聽夜栩悠然而道:“謝皇叔、皇嬸。”
輕幽這才緩過了心神,連忙收斂情緒,她不能亂,如今心裡縱是驚慌,她也不忘這樣提醒自己。
學着夜栩的樣子,她也悠然而道:“謝皇叔、皇嬸。”
說完,她眼中盡是輕蔑,再不往九五之尊臉上多看一眼。這一刻,她只想着夜栩能帶自己走出這朝元殿,亦是這一刻,她終於知道夜栩之前的那些話意。
夜栩,當真是深不可測;七爺,可能是她的剋星。
只因爲適才這一見,恍若隔世,若非咫尺之間,呼吸相聞,她甚至覺得身入夢境而已。
面前的昔日先帝幼弟、封拜隸王,當今北夏九五、代興皇帝夜無殤,分明,卻是許她佳期如夢、夜夜魂牽夢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