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宇文跡是答應了她的要求。舒嘜鎷灞癹
“不過幽兒,”這邊應下之後,他卻又轉了話鋒,目光柔和說道:“你也得答應朕一事。”
“是,您說。”輕幽因着得到了答覆,心裡一時舒坦,卻也並沒有多往下想去,脫口便應下了,直到宇文跡將後話說出,她的那股子剛涌上來的愉悅方纔戛然而止。
“你留在宮裡。”宇文跡淡淡的說出這句話,他不知道面前的外甥女兒是否會應下,也不知道即便應下了此事,她又是否心甘情願,又會不會心裡不舒坦,但是就憑那一張臉,那一張像極了讓他魂牽夢縈之人的臉也像極了他妹妹的臉,他還是要自私的將這個外甥女兒留在自己身邊,即使多一刻也好。
“朕自知……命不久矣……”宇文跡見輕幽垂眉,半晌不說話,便接着長嘆說道,才說了這四個字,輕幽便脫口想攔的叫了一句‘舅舅’,卻被宇文跡一笑安撫,只聽他接着道:“自己的身子,沒誰能比自己個兒更清楚,幽兒啊……全當朕這個舅舅求你,多在安寧宮呆些日子,等到朕駕鶴西去……上哪一邊兒,見了曇陽、見了天籌去,也就自然不用耽擱你的時光。”他說着,眼角一陣悠遠,談起自己妹妹和那個從未被安寧宮承認過的妹夫,除卻思憶,亦有難解的愧疚,“只當是……你全了舅舅臨了、臨了的心願,何如?滸”
她垂眉,時不時擡頭去看眼前的一國九五,眼神裡說不出的自嘲。
斐齡和絨幻的擔心,終究卻不是輕幽自己提出的意思,在她還尚未往這一事上想時,已經有甘寧皇帝先說了這樣的一個請求,這一刻,她想起自己給他們夫妻的回答,心裡五味雜陳。
有時候,一個瞬間的念想,成就了一段天長地久的後話,只是當初做決定時,卻是那麼的倉促,換來的,可能是一世的始料未及潷。
“您放心罷,”她長舒一口氣,說出她覺得該是對的答案,可心裡卻沒有一絲輕鬆,“輕幽本就在世上四處飄零,呆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何況這裡不止是孃親長大的地方,還有您這個舅舅,我願意留在這裡,只是……有一個請求,請您一定答應。”
“你說。”宇文跡或許自己都沒想到她會這樣輕而易舉的答應,瞬息間便是喜從中來,恍若病情都因着一句‘留在這裡’而變得好了十二分,“你有任何要求,朕都一定會竭盡全力。”
“不需您竭盡全力,”輕幽嘴角一暈,眉目如畫般平靜,“只要……您什麼都不說就是了。”
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宇文跡一時當真未曾想明白,直是看輕幽無意再說,自己腦子裡裝了兩轉,方纔恍然,“你是說……”想到的瞬間,他眼神都是一黯,“幽兒,你何必如此?你的身份……”
“您知道就是了,”輕幽打斷他的話說道,她心裡料定了若自己留在安寧宮中,則自己的這位舅舅就勢必要給自己一個翁主的名位封號,可是她也清楚,此事若是當真被提到桌面上來,那面對的風波便絕對不是一星半點兒,她從不是個看重名位的人,何況以她的出身,要不要再添這一層名位,又有什麼重要呢?“輕幽早就厭倦了那些壓身的名位,何況我留在安寧帝宮,也不過是想見着您福壽長安,若是再因這翁主封號捲起波瀾,實非輕幽所願,請舅舅明鑑。”
宇文跡眉眼間盡是無奈,一面不忍駁了輕幽的話,另一面又不知要如何堅持,“你能留下,已是朕的奢望了,只是區區一個翁主封號朕都嫌不夠,朕欠曇陽的、這個宋國欠你和你母親的,又哪隻這些?”
“死者已矣,說太多也都沒用了,何況孃親泉下有知,知道有您始終記掛,也該是高興的,更加不會計較這些。”輕幽淡淡一笑,說的很是真誠。
“這性子……”宇文跡看着她,自己心裡實則早已是想好了的,就算在天下掀起多大的波瀾也好,就算非要將年少舊事悉數弄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也好,就算沒有面目去見先皇也好,他欠皇妹宇文芝的一切,整個宇文家欠曇陽公主、敵國元帥的一切,他都要悉數還到這個外甥女兒身上,可是當下看到她的淡靜若水,加上那一張像極了那個人的面目,自己實在是反駁不得,即便多說一句,好像都是說不出口,“唉……”他長嘆一聲,“連這性子,到底都是如此像她……”
像她。真像。
這或許是這第一次的相見之中宇文跡與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輕幽心裡隱約有了某種觸動,但是,問不出口,也不知如何去問。
那個‘她’,真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嗎?真的就只是自己的母親嗎?
又說了幾回話後,宇文跡便將宗大總管交了進來,起先是手諭了其去辦太子妃之事,再者親自吩咐了爲輕幽準備落腳之處,又叫傳令下去,務必將輕幽之身份慢得滴水不漏,只叫宮中上下都以‘小姐’稱之。
宗總管聽了這樣的結局,心裡自是比誰人都歡喜不下的,若非是有太子妃之事沉重着心裡,當下只怕笑容都散不開去的,一時便帶着輕幽先到住地安頓一番。
“輕幽這便去了,且請您好生將養身子,切勿因太子妃之事過於勞心費力了。”臨走之時,輕幽還不忘囑咐一句,看着一國之君那蒼白的面容,自己心裡也難免無奈心疼。
甘寧皇帝應了一聲,目送着他們兩人走出暖閣。
“老奴適才還在外面想着,若是殿……不,若是小姐能長留宮中那該是再好不過了,只是卻未曾想到,上一刻還是奢望,這卻轉眼便實現了!”剛出了純德正殿的大門,宗總管便抑制不住喜悅的與輕幽說道,雖是心裡高興,但神情間還是難掩憂愁的。
輕幽敷衍的淡淡一笑,卻也不多說什麼,直到無意間的一個眼神落到緊閉的朱漆正門上,方纔想起了什麼。
“哥……”心裡想到斐齡,正不知要如何與他一句話見說明白此事,輕幽便向身邊的宗總管去問,纔開口說了一個字,隨即意識到不莊重,便急忙改口,“丞相大人可還在外面?”
宗總管提起斐齡,倒也尚算尊重,即便不在面前,還不失禮節,回道:“前朝事忙,陛下龍體有恙,丞相監國,汪大人如今便是去了前面處置政事。”
“是這樣……”輕幽聽了這個消息,心裡竟一陣釋然,好像忽而輕鬆了不少。
宗總管便在這時問道:“對了,您的一應行囊用物還都在丞相大人府中,可否需要老奴遣人過去打理了來?”
“不必了。”輕幽想到如今還身在那丞相府中的兩位敵王,又怎麼敢這麼勞師動衆的過去處置自己個兒的物件,何況究竟要不要讓夜栩知道此事,她心裡也是犯難,尤其是聽過他曾入過安寧宮之後,故此如今只得說,“我本也沒什麼東西在那裡,勞師動衆,反倒不好,再者說,宮中什麼沒有,難不成皇帝就就留我在這裡住着,還會缺吃短穿了麼?”
最後一句,好像頑笑一般,實則也是不敢認真。
宗總管聽罷一笑,反倒是怪自己糊塗了,“是了,倒是老奴麻煩了。”說這幾句話,一路往住地走着,倒也算安寧。
“傾剎宮……”徐徐進了幾時,等面前出現這麼一座宮殿時,走進大門去看那金漆大匾,這三個字映在眼裡,輕幽緩緩讀出來,總覺得這座距離純德宮不算近的地界,舅舅讓自己住在這裡,定是有一定理由的。
果不其然,未等她多問,宗總管便感慨道:“這裡……已經多年未曾住過第二個人了……”
“這話……”輕幽品着其中之意,心裡想了想,問道:“莫不是……昔日住的是……”
“不錯,”蘭心蕙性如她,宗總管自然是不需要疑惑她能否猜得出來了,如今也只是頷首道:“這傾剎宮,正是昔日曇陽公主殿下的寢宮。”
曇陽公主的寢宮,正是她的孃親從小居住的地方,正是她的生身母親從小長大的地方。
而如今,自己也在這裡了。
“總管大人,”未等進了宮門去,輕幽卻忽而有了一個想法,於是叫住宗總管,“我想自己在這宮裡呆一會子。”
“是,”宗總管躬身應聲,“老奴這便去安排宮人過來侍奉。”說着,便要告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