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們在櫻花樹下呆了很久很久,葡萄酒也不知不覺喝完了兩瓶,他給她描述奶奶所處的國度,美國加州,他說,那裡的天空總是很藍很高遠,說那裡的陽光總是充沛,每個人都生活得很愜意,說那裡有個地名叫納帕谷,說那裡是葡萄酒的王國,空氣裡有甜甜的淡淡的酒香。
她閉着眼,想象着他坐在納帕的莊園裡,陽光照在他明媚俊逸的臉上,他手裡透明的高腳杯裡,是紅色的液體,他輕輕搖晃着杯子,看着高遠的天空,嘴角有微笑的弧度,一如既往的迷人和優雅。
她那晚不知道怎麼就到了瑾楓那張海藍色的大牀上,只記得她在他的描述和自己的想象裡慢慢就在他懷裡睡着了。
她還記得她在夢裡掙扎想要醒來,又十分的歡喜,她終於又睡到了她闊別四年的瑾楓的牀,她似乎在牀上拉着瑾楓的手在牀上跳啊,笑啊,鬧啊。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午後,她不知道怎麼睡了那麼久,一醒來,手指就觸到了頸上冰涼的項鍊,透明的紫色水晶裡盛放着一朵純白的櫻花,妖嬈,嫵媚,如怒放的蝶。
--依依,等你二十歲,我便娶你。
“瑾楓,瑾楓”她突然想起他要去國外,心一下子就感覺空了,像是缺了一個口,瞬間無法被填滿。
“藍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林園的保姆和管家急匆匆上樓,奔進臥室。
“你家少爺呢?”她已經淚流滿面。
“少爺他們兩個多小時前就已經出發了”李嫂畢恭畢敬的答道。
“爲什麼不叫醒我?”她有些生氣,不自覺就吼了起來。
“是少爺,少爺說你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吵醒你,他還留了信給你”李嫂哆嗦着將牀邊的信遞給她。
她迅速打開,心情急躁又難過。
“小懶貓,終於醒了,是不是一醒來就吵着鬧着要瑾楓哦,不是不叫醒你,只是很怕和你分開時,彼此難過的樣子,我會捨不得你,會心痛。依依,這好像還是第一次我和你分開,而且是十天,也許會更久一點。昨晚一直在想,怎樣才能帶走你呢,如果你是拇指姑娘該多好,如是,該多好,那樣,我走哪裡都可以把你放進口袋,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了。依依,我說過,二十歲我便娶你,想擁有你一生一世,不 ,永生永世,知道吧,你已經是我生命的珍寶,是我的靈魂,是我身體裡川流不息的血液。該怎麼辦呢,還沒離開就已經捨不得了,你個小懶貓,睡得那麼沉,可是一會兒你又在哭,一會兒你又在笑,我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凌晨四點,我在窗邊看着熟睡的你,周圍的一切都那樣的安靜,彷彿整個世界只有我和你。我的依依,你知道嗎,你有多麼的好看,你一直說你畢生的夢想就是要找到比林瑾楓更好看的人,傻瓜,你就是啊,你就是那個世界上最美最閃的星星,所以我才容不得別的男生多看你一眼,所以纔不喜歡你那麼的依賴蘇漠然。傻瓜,又在流淚了嘛,不許流淚”
她趕緊擦掉臉上爬滿的淚水,微笑着,繼續看信,眼淚卻像斷線的玉珠,怎麼止也止不住。
“記住,不準吃辣椒,不準不吃早餐,不準胃痛了不吃藥……”
信最後一句是,依依,我會永遠記得昨天晚上,那樣的美好。
她記得,記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笑容,也在許多年後仍然記得那年,她十七歲時,他的深情告白。
只是,他的離開,彷彿在她的心上挖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洞,灌滿了風,吹得她無比疼痛,卻怎麼也無法填補。
藍依若吸吸鼻子,把信仔細的摺好,可心裡卻在嘟囔,林瑾楓,你個笨蛋,你個狠心的傢伙,爲什麼不叫醒我,爲什麼不帶着我,爲什麼不讓我多看你一眼?
最後,她索性扯着嗓子在牀上大哭,然後,雙腳並用,把他的枕頭踢得滿屋飛。林瑾楓從小就有潔癖,他如果看見自己的房間此刻被折騰成這樣,估計又要氣得拉她耳朵,就像很小時候那樣。
“藍小姐,少爺過段時間就會回來,你別太難過,少爺吩咐我們等你醒了,就先吃點東西,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先去盛碗熱湯給你。”一大屋子保姆圍着她團團轉,她卻在牀上折騰半天,哭着鬧着要瑾楓。
我們總以爲會有以後,許多現在來不及做的事,我們也會交給以後,我們也以爲身邊一直在的人,就不會離開,因爲他從不曾離開過,分別時,我們瀟灑的說再見,也輕鬆的等着見面的那天,孰不知,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也許當他消失在你的視線後,就永永遠遠,徹徹底底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