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漠然,你說,他們爲什麼都要離開我呢?”
鏡子裡的女孩怔怔的,輕咬着下脣,似在自言自語,神情有些恍惚,似是沒了靈魂,鏡子裡的男孩拿着吹風,輕而柔的撥弄着她的髮絲,指尖在髮絲間來回穿梭,眼睛裡盛滿了溫柔,那絲緞般的長髮在他指尖揮舞,張揚而又寂寞。他不時看着鏡子裡那張白皙,如洋娃娃般夢幻,美麗的臉,心跳一點點加速, 脣角含着寵溺的笑容,同時,又隱約有絲絲疼痛在蔓延,她始終在發呆,始終沒有擡眼看他,始終在想着她的心事。
“依依,”他在耳邊輕輕喚她,帶她重回現實,他想讓她看見他。
她微微擡眼,看見鏡子裡的兩個人,頭髮已經幹了,她可以看見自己盛放的美,那張臉,那眼,那脣,美麗精緻得讓人覺得不真實,她知道自己的美,比易曉夢還要放肆的美。
她又看着鏡子裡的另一個人,他溫柔的看着她,薄薄的脣,清澈的眼。黑玉般的發,輪廓優雅,卻透着堅硬和倔強,那感覺,像極了一個人。
她微微笑,如綻放的玫瑰,放肆的展示着絕美的姿態,他看得入迷,手停在她頭頂上,他們間,只有吹風發出的聲音,纏繞在空氣裡,如同黑白電影,定格畫面,鏡子裡的場景太過迷人,太過醉心,他甚至都不敢呼吸,只能安靜的看着她。
“依依,把這碗薑湯喝掉,可以預防感冒”張心將湯放在玻璃桌上,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心微微抽痛,眉宇間有着抹不去的擔憂。
“張媽,我媽咪會離開很久嗎?”她從鏡子裡看着後面的女人問。
“不會的,很快就會回來了”張媽迫不及待的回答,她甚至衝到她身後,想更加堅定地告訴她。
她看着那個和媽媽一樣對自己充滿慈愛的女人,她是那樣相信她,所以她輕輕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張媽看着自己的兒子,又擔憂的看着同樣深愛的小姐,步履沉重的離開了房間。
她想起早上易曉夢看她時那陰狠的眼神,心裡一陣陣發慌,她是第一次這樣看她,那眼神,讓她想起十九年前的那件事,不會,這麼多年了,她不會知道的,張心心口發緊,渾身冰冷。
夜風清涼,藍依若擡起頭時,竟然看見天空掛着的圓圓的月亮,是啊,快中秋了呢,再過兩夜,月亮一定會比現時的更圓,更亮,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和盼望什麼,潛意識裡有點抗拒刻意去懷念什麼,那思想的閥門一旦打開,就如洪水猛獸般會突破空間,穿越時間,狠狠的,狠狠的,將她掩埋。那麼多年,生日前的期盼已經成了習慣,就像一種蠱惑,在特定的時間,它就會在身體裡來回竄動,不安分的想要衝出來。
夜裡的櫻花樹顯得有些寂寞,只是二十多天的時間,她突然模糊了他的臉,現在甚至要半分鐘才能想象出他的樣子,她想,瑾楓,如果你再不回來,慢慢的,慢慢的,我怕要拿很長的時間才能記起你的樣子了。只是那些櫻花樹下,關於她和他的故事,卻在她心裡長成了一片繁茂的森林,駐紮在最隱秘,最柔軟的角落,她知道,剩下的空間,她在等他在日後,一點點爲她密密麻麻的填滿。
她記得他在這裡給她說的每一句話 ,每一個承諾,每一個眼神。
他說,依依,等你長大了,二十歲,我便娶你。
他說,依依,我要你爲我而美麗,我們的生命自一開始便結在了一起,以後不管什麼事,都不會令我和你分開。
他說,依依,還記得我小時候給你看的那幅畫嗎,那是個神秘的地方,那裡的天和你的眼睛一樣的很澄澈,我只要一擡起頭,就可以看見你也在深情的注視着我。那裡一切無害,有漂亮的小樓和成羣的飛鳥,和洵的風和清澈的泉水會一直滋潤着你,我會在那裡種滿櫻花樹,粉紅的,純白的,火紅的,夏天的時候我們在樹下盪鞦韆,看月亮,聽鳥語,你偎在我懷裡,聽我給你講最好聽的故事,天啦,依依,那將是多麼的幸福。
他說了那麼那麼多,他給她勾畫的未來是那樣的美好和浪漫,他說這些的時候眼裡盛放着無限的光芒,彷彿那是很近,很近,唾手可得。
她看着樹旁的吊牀發呆,然後嘴角慢慢溢出一抹淺而柔和的笑容,在黑夜裡靜美的綻放,她似乎看見了他,他總是喜歡半躺在吊牀上,她站在旁邊輕輕搖他,他嘴角微微上揚,將手臂枕在頭下面,輕閉着眼睛,一臉的不羈與瀟灑。
是啊,他是那樣俊美,驕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