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老獵戶吩咐她說,你待會去跟那個侍從說,讓他弄些冰塊來,百雀芝蘭需要極低的溫度才能生長。寒冰池要填些冰塊才行。
楊寶藍應了聲,早飯後去找莫永飛,她說明了來意,莫永飛應聲道,“知道了,我去換件衣服就去。”他起身走向內間。
楊寶藍打量起莫永飛的房間,屋子不大,中間放一張圓桌。收拾的倒是乾淨整潔。上次匆忙之下什麼也沒看清。哎,又想起上次的事。她擡手拍了下腦門。
她看見桌上有一本書籍,便隨手拿起來,《出其不意制勝秘笈》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書名啊,楊寶藍嘟囔一句,隨意翻開一頁,“竹片取勝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講的是若是遇上敵人,如何利用身邊銳利的東西當做武器,趁敵不備,將其制服的辦法。她抱着書,正看得津津有味,嚴厲的聲音自耳邊響起:“你就那麼喜歡動別人的東西嗎,你識字?看得懂嗎?第一天你就闖進我房裡,究竟有什麼用意,夫人怎麼會讓你們這種鄉村野夫進府的。”莫永飛十分生氣的模樣,將連日來的不滿一一發泄出來。
“不是的,我只是。。。”楊寶藍慌了神。“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不高興。我。。。”
莫永飛打斷她的話,“冰塊我會送去,你不用跟着了,現在出去我的房間。”他陰着臉說道。
楊寶藍感到無地自容,慌亂中碰翻了桌上的茶碗,她羞紅了臉趕忙退了出去。
她跑到角落裡,壓抑着嗚咽起來,“爲什麼我總做錯事,總是惹人不高興,我真的很討厭自己。”這是她進雷府以來最傷心的一次痛哭流涕。哭罷,她擦了擦尚帶淚痕的臉,做了個決定。
楊寶藍溜出雷府去,本姑娘不伺候了。她狠狠想到。百雀芝蘭?究竟與我何干。我幹嘛要費力培植它。她打算回去青松山。她要找洛紅纓問個清楚,什麼是她的宿命?一輩子遭人嘲笑,受人指責就是她的宿命嗎?她沒有車,騎不得馬。她打算天黑之間趕到青松山就行啦,反正時間尚早。
不知道雷府的人發現了會怎樣,抓她回去?她一路連奔帶跑,躲躲閃閃。彷彿身後有人攆她。接近正午時,她才走出渭城,踏上田間的林蔭小路。巍峨壯麗的青松山已在眼前了,等着她去擁抱。
“姑娘匆匆忙忙是要去哪兒呀?”
她突然聽見有人說話,左顧右盼,卻看不見人在哪,“是誰?誰在那說話,出來,不要裝神弄鬼。”楊寶藍早就口乾舌燥,扯着破鑼一樣的嗓子喊道。
山野之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洛紅纓從樹上落到地面。楊寶藍嚇了一跳。“紅纓姐姐。你怎麼在這?”她驚訝地問道。
“等你呀,小東西。”洛紅纓調皮地看着她笑。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你不是在青松山嗎?大冷天躲在樹上,你不冷嗎?”楊寶藍開心極了,一連串地發問。
洛紅纓皺皺眉,“你的問題真多。”
洛紅纓帶着楊寶藍去了城裡的酒坊,這令楊寶藍感到驚奇,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也會到城裡?
“怎麼,我只能待在青松山上嗎?”洛紅纓看穿了她的心思,舉起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要回青松山去,那個雷府,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楊寶藍憤憤說道。眼裡還噙着淚花。
“就這點能耐,還想報仇。”洛紅纓輕蔑笑到。
“莫非你知道些什麼?”楊寶藍目不轉睛地看着洛紅纓,有一滴淚珠還掛在眼睫上,“你知道我要回青松山,所以在那等着的?”
洛紅纓又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天下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她說。
楊寶藍一聽,誘問道:“既然這樣,你說是誰將我害成這樣的?”
“你想報仇?”
“你先說說看,把他的名字告訴我。”
“要報仇,就要耐心些。要做一匹有耐心的狼。”她輕聲說道。楊寶藍再三追問,洛紅纓還是不肯告知詳情。“天機不可泄露”她說。
幾杯酒下肚,洛紅纓臉上泛起兩片紅暈。桃花般嬌豔。她睜着有些迷離的眼睛,說道:“小東西,你記着,不管你在哪裡,青松山也好,雷府也好。我都會在你身邊,看着你。只要在同一片天空下,總有見面的一天。”末了,她將脖子上的玉鈕釦摘下來,扔給她。
莫永飛無事在院中閒逛,花翎走過來問他,“莫永飛,小秋姑娘沒和你在一起嗎?”
“她爲什麼要和我在一起?”莫永飛沒好氣地回她。
“有人看見她早上出府去了,不是和你一起還能去哪兒?到現在還沒回來。”花翎說道。
莫永飛側目,回道,“興許回家了呢。”
花翎有些吃驚,“什麼?夫人正在找她。她爲什麼回家?你欺負她了?”
她一連串的發問另莫永飛深感不快,“哎,煩死了!”他說着起身去了別處。
楊寶藍回到雷府天已擦黑了,她悄悄溜回住處。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究其原因,一來,楊寶藍本身性情開朗,說白了,有點沒心沒肺。受點委屈嘛,哭一哭,發泄一氣,也就忘了。二來,洛紅纓的勸慰給了她很大幫助,她不知道洛紅纓爲何對她那樣好。紅纓姐姐說的對,要有耐心。總有團聚的一天,她還要同她去月牙山呢,她摸着脖子上的玉鈕釦,安然睡去。
翌日,她出去的時候,遠遠看見莫永飛同一個年輕的姑娘在結了冰的池塘邊爭吵。
“你就是心裡有別人了,都不來找我。”那姑娘嚷道。
“不是啊,最近很忙,主子那夫人那我要兩邊跑”莫永飛解釋道。
“忙的連看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那好哇,你接着忙吧,以後也別來找我。”姑娘氣憤地拂袖而去。
“銅雀!”莫永飛從後面追上去,兩人拉扯着,姑娘叫嚷着推開他,跑掉了。
莫永飛看見了楊寶藍,楊寶藍也看見了一臉無奈的莫永飛,她匆忙走掉了。
誰知去冥洞的時候,又碰見莫永飛。楊寶藍有些尷尬。
“事情進行的順利嗎?”莫永飛問道。
“是,已經培育出了幼苗。”楊寶藍答道。
“這樣啊,”莫永飛沉思了一會,“那日我心情不好,話說重了,你不要往心裡去。”他接着說道。
楊寶藍沒想到他會道歉,有些意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我都已經忘了。”她說道。
兩人沉默半晌。莫永飛開口道:“今日同我吵架的你知道她是誰嗎?”
我相好的。煙雨樓裡一流的樂師。相識一年了,長相好,彈得一手好琵琶。所有人都認爲我們很般配,應該成親。可我爲什麼就是猶豫。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莫永飛自問自答。
楊寶藍也沒想都莫永飛同她講這些。
“那麼莫公子想要什麼什麼樣的愛情?”楊寶藍問道。
“刻骨銘心的。”
“何爲刻骨銘心?”楊寶藍說。
是啊,什麼樣的愛情算得上刻骨銘心呢?
莫永飛又陷入沉思中。他想起青松山上的那件事。那女子爲讓心上人活命甘願赴死。他笑她傻,其實他是羨慕她的勇氣,也很嫉妒那個男人。有那樣倔強的女子愛着他。
莫永飛臉上帶着笑意,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目光裡卻是意味深長。“也許以後會遇到吧。”
“一定會遇到的。莫公子相貌英俊,人又優秀,一定會遇到好女孩的。”楊寶藍說着將取好的藥材抱在懷裡。
莫永飛目光中透露出驚奇,這個不起眼的鄉野姑娘還挺會開導人,忽然間覺得她也沒那麼討厭。“你這是在誇我嗎?”他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算是吧”楊寶藍說道。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把摺扇上。她記得他說過,他不用劍的。
“我其實很招人討厭吧,長相醜陋還總是低着頭不愛說話。”楊寶藍問道。
莫永飛被她直截了當的問法逗笑了。“你比有些人強多了,”他說道。卻邊走邊捂着頭,呲牙咧嘴。
“莫公子,你哪裡不舒服嗎?”楊寶藍問道。
“以前頭受過傷,落下病根。而且我不愛喝藥,一直沒好。”莫永飛絮絮說道。
楊寶藍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眼睛忽然一亮,“我以前研究過一個治療頭疼的秘方,改天我配給你吧,是我親手研製,絕不外傳的哦。”她語氣中帶着些許得意。
莫永飛輕笑,“小秋姑娘還有這等本事,我那有藥,不麻煩了。”他一邊說一邊繼續齜牙咧嘴。
兩人邊走邊聊,楊寶藍覺得今天心情特別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