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晉不想在這種彆扭的氣息裡停留,因爲在他心裡,他就是一個橫在兩個相愛之人之間的橫木,他想要移開,卻已深深的紮了根。
高晉一邊走着一邊說道,“對了,我剛剛跟秦將軍商量了,兩日後,涼王若再不舉旗歸降,我便率軍直接攻向王宮。”
宋景然點了點頭,“我剛也收到永黯的密報,說是夏風國的軍馬,已將十餘個關部拿下,基本上都是勸降,個別的動用了兵力,眼下事態也算穩定,一切只等我們這邊的好好消息。”
高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嚴永黯那邊的消息,一直是與宋景然私下來往,可見其中的情意關係,心中莫名的暗歎一聲,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疑心重重,況且他們都是自己經歷生死的發小,儘管他無時無刻的提醒自己,卻還是壓制不住那顆雄偉的心。
“對了,我來的時候發現,看守城門的人,好像都換了?”宋景然不明的看向高晉。
“哦,秦豐要求把看守城門的人,都換成他們的人馬。”高晉說的淡然,他料到,秦豐不是笨人,自然會將自己的退路之門把握在自己手裡,以便隨時出沒。
宋景然點了點頭,他也能明白裡面的事態關聯,兩人就這麼走着說着,也算是避去了各自心中的阻擾。
暗魂因一夜未睡,林軒兒看出她的疲憊,於是將她趕回屋歇息會,自己一直在幫暗魄熬藥。
翠兒她們都在園內照看孩子,也無閒事來幫她,聽說安胎藥要熬久一些,藥效會更好,林軒兒在足足熬了兩個時辰後,才滿意的將藥汁倒在碗裡,看着黑乎乎的藥汁,她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暗魂不知是被孩子的哭嚷聲所擾,還是本就無心歇息,剛出屋門,便見林軒兒對着熱騰騰的的藥汁,於是輕聲喊了一聲,“軒兒...”
“魂姐姐...”林軒兒本是要端起藥汁去看暗魄,見暗魂走來,也迎了上去,“怎麼不再多睡會呢?”
暗魂笑着搖了搖頭,瞟了眼熱氣騰騰的藥汁,她竟是如此有心。
林軒兒順着她的眼神看去,有轉過頭滿是笑意的說道“藥已經熬好了,我們一起去吧。”就因爲宋景然的愛意,她心情格外的愉悅,她竟沉醉的如此之深。
暗魂笑着點了點頭,沉浸在愛裡的女人是最美的,好比此時的林軒兒,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甚至一舉一動,都在洋溢着她內心的幸福,也都是如此迷人。
林軒兒只知道自己心情大好,並沒有注意自己有些出乎異常,端着熱騰騰的藥汁,與暗魂一起前往隔壁的西院。
待到西院,從暗魄房裡微啓的窗縫間看去,暗魄靠在軟榻上,似乎已是醒來;推門走進,她依舊是呆滯的坐着,見有人來,有些厭噩的將頭撇向裡側,臉上還殘留着淚水滑過的痕跡,桌上還放着昨晚未動的清粥。
暗魂與林軒兒相視一眼,端起藥汁,走在暗魄身邊將藥汁遞向她;而暗魄除了呆滯,絲毫沒有其它反應。
暗魂見她久久不動,心裡又是一陣疼惜,但還是冷漠的說道“怎麼,連孩子也不想要了嗎?”
希望她能爲了孩子,堅強的從悲傷中走出,勇敢的去面對以後的生活。
暗魄依舊未動,但眼眸明顯跳動了一下,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一時難以消耗突如其來的傷痛,宛如晴天霹靂,又像似沉入海底,迷宮的局總有個出口,但她的悲傷,哪裡纔是盡頭。
林軒兒不明白,血濃如水的姐妹,明明站在同樣的角度,爲什麼非要彼此仰望着;看着她們久久僵持着,於是上前兩步,說道“魂姐姐,這藥若是涼了,怕是藥效不好。”
暗魂不明,這藥明明還熱氣騰騰,爲何她這麼說,於是也不明的看向她,卻收到她眼底的示意,心裡瞬時明白她的話意;
她瞟了暗魄一眼,又端着藥離開,希望林軒兒的天真善良能打動暗魄,更希望她的話語能說服暗魄釋懷。
林軒兒在暗魄的牀榻邊坐下,隨手拿了個桔子,剝了一瓣遞向暗魄;
林軒兒見她依舊無動於衷,也是自己意料之中的,於是又隨手放進自己嘴裡,一副悠然的說道“小時候總是好奇,這麼香甜的美味,爲何要包在粗糙的皮囊下,後來才知道,這是一種自然規律。”
林軒兒下意識的瞟了眼暗魄,又道“如果沒有桔皮的呵護,就孕育不出美味的果實,但偉大的桔皮,最終還是被人們丟棄,因爲不剝去外表的桔皮,便享用不到裡面美味,桔皮雖然偉大,但它生來便是個守護者,所以,註定要被人遺忘。”
林軒兒低頭擺弄着,手裡的桔皮,暗魄漸漸有了意識,偷偷的瞟了她一眼,她知道,她這是在安慰自己,告訴自己,也許,白年明就是自己這一生的守護者,而他的離去,是爲了讓自己更美好的活着,可上天爲什麼這麼殘忍,她還沒來得及對他說聲愛他,他們的孩子,還未來得及看他一眼,他就已經離她們而去,爲什麼不能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哪怕是說句天荒地老的時間。
林軒兒再擡眼看向暗魄時,她已是淚流滿面,她知道,她在聽她說,看她如此如此傷痛的樣子,心裡一陣痛惜,於是又安慰道“花兒的凋謝,不是因爲季節的催促,而是爲了來年更絢麗的綻放。世間所有的事,想要回報,就要先學會付出。”
暗魄怔怔坐在,如果白年明的生命,就是那絢麗的花朵,那麼他不是逝去,而是在下一個路口等她,可他的付出,又得到了什麼,“他付出了生命,可他什麼都沒得到。”
“他得到你的心,守護了你們的孩子,這就是對他的回報。”林軒兒帶着一絲祥和,她很欣慰暗魄能接受她的話語,只要她能接受,她便能走出傷痛,只要給她時間,傷痛便會在心底沉澱。
暗魄撫上平坦的小腹,心如絞痛,這裡孕育着他的孩子,是他用生命換來的,她它好好保護他,將它健健康康的帶來這個世界,爲了他,她們要好好活着。
“想哭就哭吧,痛哭出來,會好受點。”林軒兒說着便起身離開,她知道,暗魄礙於自尊,一直壓抑着內心的痛,索性給她一點發泄時間,而自己該說的,也都說了,希望她能早些堅強起來。
“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暗魄的音聲有些冷,以前因爲一時鬼迷心竅,沒少誤會陷害她,而暗魂一直與她交好,就算不會明着告訴她,至少也會提醒她。
“因爲我們都是女人。”林軒兒留下話語,又擡步離開,同樣是女人,儘管她將自己僞裝成蛇蠍,但她僞裝不了脆弱的靈魂。
暗魂端着藥汁站在門外,靜靜的聆聽着她們的對話,這時林軒兒也走了出來,她剛想說什麼,林軒兒做個‘噓’的手勢,兩人輕輕的退了出去。
“謝謝你軒兒。”暗魂是發自內心的感謝,也是替暗魄致謝。
林軒兒笑了笑,屋內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兩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去,這樣的痛哭,讓人聽了心疼;
林軒兒見暗魂一臉難過的樣子,她知道,她是在意暗魄的,“讓她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她深刻的記得,宋景然成親的那晚,她也是這麼撕心裂肺的痛哭着,所以,她知道哭是一種發泄。
暗魂點了點頭,她沒有言語能安慰她,就讓她多陪着她吧。
暗魄悲涼的痛哭聲,讓人不忍入耳,兩人也隨之離開;
到了下午,暗魄終於在悲痛中醒來,林軒兒得知後,將熬好的安胎藥在翠兒的陪同下,一起送往西院,而翠兒等人,並不知暗魄有身孕;暗魄雖然還是恍恍惚惚,但已經開始喝藥。
這會,暗魄服了藥,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睡意裡,林軒兒與翠兒便在屋外守着;
而林軒兒一直想找機會試探試探翠兒對林墨的心思,此時似乎最合適袒露心聲,畢竟,在暗魄與白年明的情殤後,所有活着的人,都該爲自己爭取不留遺憾。
林軒兒抱膝坐在園內的臺階上,瞟了眼坐着身旁,擺弄着雜草的翠兒,醞釀了一下,說道“翠兒,你對我哥他....”
“我們沒什麼。”翠兒本是擺弄着雜草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又託着下巴,悵然的垂着眼眸,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與林墨一直都像很好的朋友一樣相談,但在見他與小穎的那一幕後,自己總是想刻意的去躲避他,心裡那淡淡的喜歡,也隨着他的冷淡,漸漸沉沒在心底。
“人這一生,能遇見個彼此相惜的人,不容易。”林軒兒一臉認真的看向她說道:“你若對他有心,就勇敢的去告訴他,他沒有英俊的容貌,也沒有多大的前途,但他絕對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男人,不要因爲內心的一時執幼,而遺憾終生。”
林軒兒只是有意在像她透露,林墨其實有心於她,只是礙於內心的卑微,而不願言明,也是害怕被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