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不忍看她離去的身影,決然的轉身離去,各自邁着沉重的腳步,留在氣息中的是彼此相惜的背影。
林軒兒在馬車前,見翠兒走來,心情也跟着沉重起來,這時,一名宮人走了過來,頷首說道“軒妃娘娘,您的貂毛披衣好像忘了。”
林軒兒心裡一驚,這纔想起昨晚自己將披衣落在宋景然身上,若是他醒了發現了,正當她不知怎麼回答時,小穎從府內走來,手裡拿的正是她的白色披衣。
“軒妃娘娘,您的披衣落下了。”小穎笑了笑,將披衣遞上。
林軒兒笑了笑,應該是林墨發現了她的披衣,一旁的宮人將披衣接過,又披在她身上,披衣上彷彿還殘留着宋景然熟悉的氣息味,她不經意的深吸了一口。
由於擔心一旁的宮人,林軒兒貼近小穎耳邊,輕聲說道“好好照顧他,他值得你託付。”
就算是她的自私,眼下翠兒與林墨算是就此錯過,而小穎經過暗衛的事,也算是他們命中無緣,林墨揹負着暗衛的使命,他答應過他,會照顧小穎,也許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會有結果,也不是每一個結果都曾有開始。
“我會的,因爲他是我的命。”小穎甜美的笑意裡,絲毫不帶任何雜質,她眼神裡的那一抹哀傷,只有林軒兒能看得懂,但一切如煙,她相信,他們會相互撫慰,隨着時間,他們也許會擁有一份寧靜的生活。
林軒兒擡頭看了眼偌大的林府,她知道,林墨不能出來送她,但他一定會在某一個角落看着自己;
馬兒的一聲嘶鳴,像似在催促她的離去,又彷彿在催醒着沉睡的人,林軒兒隨之上了馬車,隨着馬兒的嘀嗒嘀嗒的馬蹄聲,馬車緩緩行駛在空曠的街道上。
小穎目送着林軒兒離去的馬車,轉身進府時,遇見宋景然半夢半醒的走來出來,頷首示意了一下,各自離去。
宋景然搖着昏沉的頭腦,意識似乎也跟着清醒了幾分,清晨的氣息有些涼意,卻也很清爽,也許是被隱約的馬蹄聲所吸引,也許是好奇,冬日裡的清晨,怎麼會有馬車出現;
他隨着馬蹄音聲看去,街道上的馬車映入眼簾,因爲馬車的精緻華貴,使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停留了一小會,隨着馬車的遠去,他收回了神情,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林軒兒留戀家的樣子,她無數次的想,曾經這條路她是那麼的熟悉,然而現在,她竟是如此的陌生;
她揭開車簾,想試着熟悉這條路,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抹熟悉而孤獨的背影,儘管相隔之遠,卻絲毫不影響她辯分心中的面孔,她怔怔的看着,不知是淚水模糊了雙眼,還是馬車的漸行漸遠,那抹身影漸漸模糊在視線裡,深深的烙在了心底。
隨着新年的接近,人們都在爲過去的一年,做以總結;
宋景然每天崩波在各處的商業裡,也算是充實了時間,封閉了多餘的思維,偶爾還是會沉浸在情殤的傷痛裡,但每每都是消沉在煙雨樓內。
林軒兒每天除了陪着孩子,便是悶在自己殿內,偶爾向妙姬請安,也只是敷衍了事,暗魂由於要照應孩子,陪伴她的時間,也少之又少;
不過,她也落個清靜,高晉也來過兩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甚至只是看她一眼,便找各種理由離開,她知道,他還沒有醞釀好對待她的情緒,就像她還沒做好接受他的準備一樣。
比起林軒兒,暗魂與妙姬的接觸要多上幾倍,因爲高晉可以允許林軒兒隨心所欲,但她不能,她不僅要幫高晉清掃碎石,還要應對妙姬的各種試探,以及各自的心裡暗戰。
高晉即位頭一年的除夕,他下旨宴請了各大朝臣攜家眷進宮守歲,自然也包括宋景然以及嚴永黯在內;
高晉並且下旨開度糧倉,爲戰亂中受苦受難的百姓給予豐厚的補償,而大部分朝臣都上表,反對放糧的舉動,因爲戰亂平息不久,糧草本就緊缺,若再度放糧,國庫的糧草將會空空如也;
而高晉深知此事是不明之舉,但他也深知,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決定在年後進行秘密招兵買馬,若先將民心納入囊中,對招兵也是件利事,而夏風國對他表面上的不明之舉,也會放鬆警惕,只要他有喘息的時間,他早晚會擺脫夏風國傀儡的事實。
這日,高晉忙完了手中的政務,帶着喜悅的心理來到林軒兒的‘軒妃殿’他相信,以林軒兒善良的本性,得知他爲民發放糧草,一定會爲他的舉動而開心。
林軒兒在靠在殿內的軟榻上,似睡似醒的樣子,聽聞外面宮人蔘拜的音聲,她也隨之起身,只見高晉負手走來,腳步略帶急促,看着面色,心情似乎還不錯,觀察完他的舉動,他也走近殿內。
林軒兒欠了欠身,輕柔的音聲“參見涼王。”在他面前,她從未有過‘臣妾’的尊稱。
高晉一個箭步上前,扶着她的身體,說道“不是跟你說了,在我面前,你不用行禮。”
儘管他每次都說免去她的禮節,她每次都會答應,但每次還是會行禮,也只有在她面前,他不帶那萬人之上的尊稱。
林軒兒笑着點了點頭,拉着高晉在一旁坐下;
對於她明媚無雜質的笑顏,高晉總感覺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用眼睛看,會有些刺眼,用心看,卻又看不清;
更多時候,他不敢面對這樣的她,哪怕她對他有怨,有恨,他都能接受,因爲那纔是正常的表現,而今她的一顰一笑,對他就是一種諷刺,一種無形的厲刺,深深的紮在他身體裡。
林軒兒絲毫不在意,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而是若無其事的,擺弄着手裡的茶盞;她不喜歡宮人們一一伺候,所以每次都會,自己親手泡製些茶盞。
一股清香濃郁的淡香味飄出,林軒兒將一盞茶遞向高晉,一如既往的笑意,說道“嚐嚐可還爽口。”
高晉勾了下嘴角,避開了她臉上的笑意,接過茶盞在嘴邊輕啜了一口,絲毫感覺不到茶的味道,一股清香飄進嗅覺裡,又像似一股毒藥,眉頭不經意間蹙了一下。
林軒兒坐在一旁,一副無謂的樣子,見他蹙眉,又問道“怎麼了,可是不合口味?”
高晉笑着搖了搖頭,“軒兒的茶藝可是越來越好了。”
他說着又大口喝一口,林軒兒垂眸笑了笑,高晉從眼底瞟了她一眼,又將茶盞放下,突然想起了來意,又道“對了軒兒,我決定開倉放糧,希望在戰亂後,百姓能安度一個好年。”
“真的。”林軒兒驚喜的說道“涼王處處爲百姓着想,乃是北涼萬民之幸。”她這次的欣喜完全是發自內心,但只是爲了百姓。
高晉見她開心,也跟着高興,握着她的手,不知是忘卻了她刺眼的笑意,還是明知她笑意裡帶着厲刺,他依舊願意去看。
林軒兒看着他大手緊緊包裹着自己的手,堪比暖爐的溫度,卻始終暖不到她心裡。
“年關在即,我決定將重朝臣請進宮來,算是頭一年爲大家守歲,也算是撫慰人心了。”高晉看着她,臉上的笑意褪去了幾分,僅僅是因爲此次除夕宴,還有宋景然的身影。
“此等大事,涼王做主就好。”林軒兒笑着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擺弄着他手上的板戒,像孩子似的好奇,又帶着一副惆悵的無謂。
高晉看着的她,她就如一朵綻放在眼前的玫瑰,看似觸手可得,他卻不敢去觸碰,不僅僅是怕痛,他更怕會觸動她堅韌的表面,牽扯到她藏在厲刺下傷口,那是他製造的傷口,傷口裡包裹着宋景然給的痛。
“軒兒..”看着她有些入神,他竟不知要對她說些什麼。
林軒兒依舊玩弄着手裡的板戒,隨口‘嗯’了一聲,並未擡頭,也並未表現出是好奇,還是無謂。
“我還有事,不能陪你了。”高晉擡手拂過她的髮鬢,太多敏感的話題,他不忍,也沒有勇氣向她提起,所以他再次的選擇了逃避。
“晚間不過來了嗎?”林軒兒看着他,一臉似是期待的笑意。
高晉微微遲疑了一下,雖然他只來看過她三次,但他每次離開時她都會這麼問,有時候,他真的想抗拒內心的浮躁,時時的陪着她,可每次都被她淡然而複雜表現而驚退。
“晚上約大臣們談事。”高晉起身掩去了那一絲停頓,也許她的意向是在試探他,這算是對他身心的最大安慰。
林軒兒也隨之起身,笑了笑將眼神落在他的衣襟處,她很是自然的上前,高晉明顯的向後仰了一下,但她絲毫不在意,伸手幫他理了理衣襟的鈕釦,又退了兩步,笑着說道:“注意身體。”
高晉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你也是。”
他原以爲他渴望與她親近,但經過了剛剛的一幕,他卻畏懼這樣的親暱,她越是表現的若無其事,他就越是想逃離她,也許就是內心的那份負罪感,太過於強烈,在她需要時間適應的同時,他何嘗不需要時間醞釀自己心緒。
林軒兒點了點頭,頷首說道“恭送涼王。”
高晉抿了抿嘴,便轉身離去;林軒兒再度擡頭時,臉上褪去了笑意,看着離去的身影,她眼底竟透過一絲冷意;
她就是要對着他笑,笑到他難受,笑到他害怕,他能要她痛,她就能要他疼,雖然這不是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但她只能用這種辦法來保護自己,她要他明白,他留住的,只是她的一個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