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這兒的習俗咱們又不瞭解,還是別添亂了吧!再說你現在還沒清醒呢!”蔣婷婷低聲勸道。
卻聽見隱隱似有哭聲,明知道她的勸阻是片好心,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還是躺不住了:“不行,去看看。不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許咱們能幫上忙呢。”
說完,我翻身爬起,連衣服也來不及整好就撒腿向起火的方向跑去,蔣婷婷和易雪茜沒辦法,聽外面叫聲越來越響,也匆匆忙忙的跟在了後面。
紅紅的一片,黑夜裡十分好辯認方位,就在遠處的一頂帳蓬。這兒牧民一般幾家住在一片區域,但互相往往都間隔着一定距離。
快到近前,就發現確實是一片火光,真的發生火災了?
我們還是來晚了,附近的幾戶人家早提着水桶趕過來,火勢已經基本被控制,餘燼中伴着響亮的哭聲。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能找到詢問的對象只有王老師,一邊幫忙撲打,一邊向他打聽。
牧民們到了水草豐美的季節,就會趕着自家的牲畜出來放牧,大家都會約定俗成,有自己的地盤。
現在他們富足了,一般在遠方的某處都會有象其他民族一樣,有固定的居所。所以帳蓬裡不會有太多的財物,在乾燥多風的草原上,發生火災也不是特別少見。以我的理解,就算損失了點什麼,也不至於會如此痛哭出聲。
細聽之下才明白,這家的男主人也被邀請參加了“歡迎會”,我因爲醉的太快,跟蔣、易二女提前退了場,幾位豪爽的男士們仍在繼續着豪飲。女主人看四歲的孩子們已經睡着,也跑到附近與人聊天。
不巧今晚風格外大,門前的竈火點着了飄起的帳蓬門簾,結果火借風勢,才引發了這場火災。
等粗心的女主人發現的時候,整個帳蓬已經燒成了紅紅的一片。呼救聲引來了附近的鄉親,尤其是正斗酒鬥到興致高昂的男士們,熱心的人們很快就控制了火勢。
還以爲自己不知道迷糊了多久,聽他話裡的意思,原來時間並不長。唉,這次醉得快,想不到醒得也快。可就會兒功夫,也能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男主人目瞪口呆地站在一邊,半片燒壞的毯子包着孩子,上身赤裸在外面,媽媽用手捧着孩子的腦袋,早已經哭得不成樣子。
那孩子也就剛剛會走路吧,大概有個一、二歲的樣子,身上被一同抱出的毛毯仍在冒着輕煙。
母親像瘋了一樣,把孩子接過來,止不住淚如雨下。
有鄉親拿着一條新毯子,女姓都圍了過來,七嘴八知地出着主意。
媽媽把孩子放在地上,就在這要重新裹起來的時候,我卻見他(她)身上眼看着起了許多大皰。
大聲叫了出來:“住手,別包太緊了。”
自己住過幾次院,還陪許洋姐住了好幾天,她本身就是學醫的,再兼也不乏晨姐這樣的醫生,還有曹伯這個老中醫也曾指點過一二,儘管沒有誰是搞燒傷專業的,但比起來這些人來,我的見識該算不少。
叫聲引得所有人都向我看來,王老師把意思傳達給大家知道。我只好匆匆做了解釋,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明白。
看孩子傷得厲害,燒傷之後,最怕的就是脫水休克,因此保暖很有必要。但千萬不能太緊身,如果磨破了剛起的水皰,那就會引起更爲嚴重的後果。
孩子哭得幾次沒了聲音,這種疼痛連誠仁都無法忍受,何況是個小孩。一位大嬸拿來一條沾滿了涼水的毛巾,準備擦擦那紅腫的臉蛋。
輕度燙傷如果浸到涼水裡效果確實不錯,但象這麼大的面積和深度自然不行的,我又一次叫了出來。
如果一個不慎弄破,那麼感染帶來的危害將更嚴重。僥倖留住了姓命,最大的後遺症―――瘢痕會成爲另一個夢魘。所以儘量保持表皮的完整,等待專業人士來救治,纔是最佳方案。
也許大家覺得我從大城市來,又有些知識分子的樣兒,或者更因爲我曾經奮不顧身地救了一個孩子,儘管將信將疑,對我的說法雖難以接受,還是依我的說法處理。
看着愣愣的大夥,畢竟不是真正的醫生,我也呆住了,下面該怎麼辦?說的好聽,但從這兒到最近的專業醫院,距離也不知有多遠,等他們趕來了,孩子的生命還有機會嗎?
蔣婷婷和易雪茜站在身後,也把懷疑的目光投過來。一路走來的合作伙伴,她們自然想盡力說服自己相信我,可是理由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這樣束手無策地等着,看這條鮮活小生命的悄悄逝去嗎?自古相傳,大家都有“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不管怎麼說,努力了纔會甘心。
如果不幸真的出現,這些爽直的牧民們會不會遷怒到我身上?從蔣婷婷的眼神,我就發現了那種真切的擔憂。
我湊過去站在孩子邊上,腦子裡不停地思考着最好的應急方案是什麼。
這一刻真的覺得無奈,還不等我想出什麼,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叫起來:
“太好了,巴郎大叔來了。快抱過去讓他看看。”
媽媽聞言就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飛快地抱起孩子向一處跑去,在一個地方抱着孩子跪了下來。那速度只能用神速來形容,我又一次想到了潛能這個詞,如果在平時,少有人能達到這上速度。
王老師迅速把話解釋給了我們三個。“巴郎大叔”四個字就如同有神奇的魔力,在場的人都露出了喜色。
眼睛跟着神速如同凌波乘風般的母親看到了來人,原來是他……
巴郎大叔坐在一架輪椅上,推着椅子的,是一個美婦,看似人到中年,神色間又不太象。
婦人附到耳邊低聲說着什麼,看來是他的家人。她的神色恬淡安靜,容貌跟在這兒見過的女子一點不相像,倒象是個生活在身邊的人。
放在踏板上的一條褲管空當當的,原來是身有殘疾。今天下午見過巴郎大叔,還打過招呼,難怪當時只大刺刺地坐着衝我“嗨”了一聲。
簡單地看了看,巴郎大叔示意大家進到一頂大帳蓬裡去,自己還是由婦人推着跟進。
進到屋裡,我發現婦人的身後揹着一個大兜子。巴郎大叔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一邊從身後的人手裡接過一些應急的物品,一邊詢問着事情經過。
還不等做媽媽的開口,嘴快的人迅速講解。王老師顧不上做翻譯,可憐我們幾個如聽天書般,大眼瞪小眼,說的什麼都聽不明白。
巴郎大叔聽完了,又低聲跟身後的婦人吩咐什麼,這時更多張嘴開始詢問起來,每個人都關心着這個小小的生命。
巴郎大叔答了幾句,目光轉到我身上,略示讚許,想來是有人把我剛纔的“奇怪”話語轉達給了他知道。
巴頓大哥端了個墩子放在我們三個身後,示意我坐下,神色中頗顯敬服,看來巴郎大叔是表揚我了。
婦人從背後的兜子裡掏出了幾把乾草,又掏出了一堆器皿擺在一面的小几上。
感到這些傢伙熟悉又有些陌生,我不由自主地蹲過去幫忙。曹伯也有一大堆這樣的東西,平添了許多親切感。我曾經服用過它們炮製出來的東西,也是他們幫忙留住了許洋姐的美麗。在她臥病在牀那段曰子,我就是跟這些的“同族”朝夕相處,“被迫”能熟練地利用。
婦人看到我嫺熟的動作,突然輕聲問了一句:“小夥子,我是學中醫的嗎?”
聲音親切,軟軟的帶點吳腔,也許在此地說的機會太少,多了點生硬,但也是能聽出那熟悉的味道,她果然不是當地人。
我微微一笑:“不,我是學生物化學的。”
看她有些驚愕,又加了句:“不過對中醫很感興趣罷了。”她纔有些恍然。
巴郎大叔示意遞什麼東西過去,她就回身在包裡找着,我趕緊道:“大姐你就專心給大叔幫忙,有什麼需要的就讓我做吧,放心,我能幹好。”
大概剛纔的動作給了她信心,她點點頭,突然又掩嘴一笑:“你別亂講,我都這麼老了,你該叫阿姨的,我是巴郎的妻子。”
這一說,讓我爲自己剛纔的稱呼大感尷尬。她的樣子看上去跟巴郎大叔並不很般配,也不能怪我搞不清楚,但這畢竟很失禮,趕緊說了聲:“對不起。”
“沒什麼,我本來姓柳的。”她似乎顯得很開心。無論什麼樣的女子,讓人誇獎年輕、漂亮都不會真正生氣,尤其是這種無意間的誤會。
“小夥子,你把這幾味藥切成片,那幾味研成粉末,還有這個焙乾,不能弄壞了外形。”
當仁不讓,事急從權,這裡真能幫上忙的也就我了。把那些瓶瓶罐罐和藥物稍稍挪到一邊,我就動起手來。
陪着曹伯登山採藥,又曾做爲副手見識過,大多數藥還是認識的。本着勤學好問的精神,隨時就向柳阿姨問起,只是一不小心叫成了柳大姐,說完又搞得自己尷尬。
有幾味是草原特產,其他地方是見不到的,仔細地問過功用,都一一記在了心裡。
兩個漂亮的女孩子自然耐不住寂寞,過來幫忙。她們雖然好奇,尤其對我的表現,只是這個時候也沒空問。
指使着她們做些搬搬弄弄的工作,看着易雪茜乖乖地幹着幹那,心裡爽極了。
易雪茜從來沒有這麼聽話過,以前給我的感覺都是桀驁不訓。能讓她如此俯首聽命,是夢裡都不敢想的,當然得刻意讓她多做點。
這時我才忽然發現,其實自己骨子裡是很有點大男子主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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