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比較不分上下
而一直站在他們對面的將臣,卻忽然也險險地鬆了口氣。在負責攔截櫻空釋之前,金通就曾對他說過,夜針的幻術並不在櫻空釋之下。甚至在幻術的鋒芒上,夜針更勝過櫻空釋。也就是說,假如他於夜針對敵,面對的不是戰敗,而是死亡。
“你們好。”爲了掩飾自己的窘迫,他對轉過頭來望着他的櫻空釋和夜針同時微笑說,“我叫將臣。昔日火族的王,今日刃雪城的第一上將。”
他說這些話並不是爲了炫耀。他說話的語氣中也也絕無半點炫耀之意。
櫻空釋微微怔了怔。
腦海中,一團眩暈快速閃過!
火族之王......
這樣一個陌生而遙遠的稱呼......
“將軍是你的什麼人?”
半響,他才輕聲問。聲音中淡淡的牽掛和若有若無的疲倦飄蓬在周圍的飛雪中。
“是我的師傅。”將臣如實回答,嘴角禮貌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散去,“現在,他依然是火族的統帥。”
“那就好。”
櫻空釋的思緒已經飄得很遠很遠了。至於將臣所說的話,他並沒有過多在意。他只記得,回憶中那個彷彿已經變得模糊的影子,再次變得親切起來。他一直都效忠於他的左右,即便是在他最落魄最艱難的生命裡。只是,那個人影,天生卻浮有一種顧全大局的宏然氣息,所以並沒有光明正大如同浮焰一般決然伴在他的左右。
——大人物很少受單個的事情的約束。
“你就是......櫻空釋?”
猶豫半響,將臣終於將心底最大的疑問問出了口,雖然這個問題在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是整個世界的王!”
一旁,夜針冷聲喝斥。他的心很細,卻都細到了一些人們都不會去刻意在意的無所謂的小的環節上。在一些有關個人榮耀和集體榮譽上,他絕不願吃半點虧。
將臣一時又感覺窘迫起來,變得手足無措。
“夜針,”還好,櫻空釋卻再次替他擋下了夜針的銳利話鋒。飄舞的雪花中,櫻空釋冷然怒視了一臉倔強的夜針一眼,然後凝聲說,“我不是什麼王。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至於以後,就更不會是了。”
他不適合做王,他無法成功地、完美地統領一個龐大的世界向前健康而穩重的發展。
夜針怏怏地閉上了嘴,許久都不再多說一句話。
將臣卻一時怔怔地望着面前凝神而立的櫻空釋,陷入了短時間的深思。櫻空釋貴爲神界以前的王,一統雪火金三族,這些他都是知道的。金塵尊爲現在神界真正的王,宅心仁厚,氣度非凡。可是如果將他們兩個人作爲比較,都是同樣友善同樣值得人敬佩的。他們很相似,然而卻在命運的捉弄下成爲了最大的天敵。將臣雖是金塵的手下,可是,如果讓他對櫻空釋進行斬盡殺絕的追擊,他捫心自問,他無法做到。
“櫻空釋,我們火族讓路,你們可以過了。”所以,猶豫了半響,他終究咬住牙,決然的聲音響徹在雪空之中,“火族聽令!收回全部的噬火術!放人過行!”待下方的大火消失不見後,他又壓低聲音,輕輕說,“櫻空釋,後邊的關口,比這裡更爲艱難,保重。”
不知不覺中,他對櫻空釋已經升出了幾分親近。
櫻空釋微微怔了怔。
“謝了!”然後,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夜針卻突然冷聲插口說,“不管是什麼樣的關卡,也不管後邊的關口會有多難,總之,謝謝你的好意,我們一定會過去的!”
潛意識裡,他總覺得將臣對他們的放行總有種不友的敵意,有種不軌的企圖。
——他永遠缺少的就是對敵人的一種信任。
將臣一時窘迫無語。
——碰到夜針這種不講理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也不要多做解釋。因爲越做解釋就越解釋不清楚。
所以,他終究是嘆息着搖搖頭,對夜針略顯刻薄諷刺的話,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將臣,”然而,櫻空釋卻輕步走到他的面前,正視着他的眼睛,瞳孔裡滿是友好之意,言語真摯潔白如同蒼白色天空之下的飛雪,“真得很謝謝你的提醒。不過,夜針說得也沒錯。不管後邊的關口有多艱難,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成功地突破過去,見到金塵。”
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是櫻空釋做事的一貫風格。他從來都沒有半途而廢過。他也從來都沒有言敗過。他一旦認準了一個目標,縱使會碰得頭破血流,他也決不退縮!更不會認輸!——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強者。沒有天生的強者,站在懸崖邊緣的人,往往是在迎面吹來的凜冽的寒風中漸漸變得堅強的。
“好。”將臣輕笑起來,笑容裡洋溢着自豪,“櫻空釋,我相信你們。”
這一刻,不管他們的立場如何,也不論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否敵對,他們都已經成爲了朋友。他們都已經接受了對方。他們在彼此的內心深處,已經不再敵對。所以,將臣爲自己能夠結識櫻空釋這樣的朋友而自豪!
“別過!”
夜針雙手抱拳,衝將臣點點頭,行了一個江湖禮數,然後便大步離去了。接着,櫻空釋也衝將臣輕輕點頭,淺然微笑後,也離去了,身姿卓越俊美,玉樹臨風。他渾身,彷彿透露出了一股淡然的閒雲野鶴的清雅氣息。
“再會。”
待兩人相繼走遠後,將臣才低低地、彷彿在自語般對自己輕輕地說。有風輕輕吹來,吹舞起他額前的長髮,露出了一雙清澈如同深秋泉水的眼眸,也露出了他額頭的明智和煥然。——每每結識到一個新的朋友,生活就會多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天地之間,一片靜默。雪花飄舞的聲音輕靈如同柔軟跳躍的音符,在高空中響徹不斷,卻又如同深海之中的波浪,襯托得萬物愈加真實,愈顯美麗。
“釋,你說,接下來等待着咱們的關卡又會是什麼?”
行走的路途中,夜針不無好奇地問。此刻,他臉上狡黠的笑容寫滿了孩子氣,也寫滿了一種即將惡戰前的興奮。他側過頭,輕望着櫻空釋,嘴角的笑容越染越大。
“不知道。”
然而,櫻空釋冷冷的回答如同一盆冰水一般猛地就澆滅了他心中燃燒着的熱情。
“咳咳。”於是,他乾咳,“釋,還生氣呢?行了行了,以後我收斂點不就對了。我那不也是爲了咱們的安危着想嗎.......”
他自然知道櫻空釋對他的表情爲什麼會這麼冷,所以他試圖解釋。
“一會,”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又被櫻空釋的聲音悄然打斷了,“該是金通出手了。金通不比將臣,他絕不會手下留情的。他也不是城門口處那些本事不高的雪族精靈。我想,他的準備肯定是做得最充分的。甚至,他連惡戰的每個退路,每個進招,每個方路可能出現的變換都想出來了。所以,夜針,我們必須要小心。”
對敵人最徹底的瞭解,便足以證明他的戰鬥已經贏了一半。
“我明白。”夜針臉上興奮的笑容再次復活了。他拍拍胸膛,大聲說,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神情,“放心吧,釋。不管金通有多厲害,我也絕對保證他會吃不了兜着走。”
櫻空釋無語。半響,他嘆息着連連搖頭。對夜針這種性格的人說話,越是強調,他就會越顯輕鬆。因爲,他們的第一本事,就是炫耀。不過還好,夜針還算是有那個資本的。
“夜針,”所以,他也慢慢變得輕鬆了下來,而且還開起了玩笑,“我好像忘了。曾經不知道是誰被人家的無形重網包裹在中間,險些喪命呢!”
“呸呸呸!”夜針直衝地下吐口水,口裡連連推卸責任,“釋,你說錯了!是那個誰和誰!後邊的那個誰,纔是主謀!如果說這讓兩個人都是豬呢!那後邊的那個誰,就一定是豬頭!”
“豬頭?”櫻空釋大笑,“那前邊的那頭豬,就是豬身了?”
“不不不!”夜針連忙反駁。然後又連聲解釋,“豬頭的意思是領導。領導們的決定如果發生了錯誤,那後邊的人只能被迫變成一頭又一頭可憐的豬了!”
“這麼說,領導們的決定不管是不是對的,他們的起點,都是豬頭了?”
櫻空釋故意讓嘴角的笑容漸漸凝固。
“不不不!”
強烈的反駁之後,夜針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於是他支吾了半天,低下頭,半響都不言語了。
“好奇怪的邏輯!”
櫻空釋仰天輕笑。這個時候,他臉上洋溢着歡悅的笑容,不斷地閃爍着明亮。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歡悅。很久了,他都沒有再這般開心過了。他輕輕斜睨了一臉窘迫甚至有點不知所措的夜針,笑聲越來越歡暢了。看來,夜針確實能夠給身邊的人帶來開心,帶來輕鬆,帶來快樂。之後,夜針也附和着輕笑起來,笑聲也漸漸變得自然了起來。悅人者通常都會自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