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七娘都幫着秀寧說話，這個姑娘應該是個挺不錯的人了。柳雅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這邊來說話，一邊問七娘道：“既然七娘覺得她挺好的，留下當個使喚丫頭唄。我那裡畢竟是鄉下，不見得這裡好，這邊兒可是城裡。”
七娘看着秀寧走過來了，嘆了口氣道：“雅兒丫頭，你說我這裡到底是個青樓啊。算是姑娘們再怎麼有人捧着，拿到外面一說也是個個都在服侍男人的，這可不怎麼好聽。何況秀寧已經十四了，要是在這裡耗下去，這輩子估計嫁不到好人家了，難道讓她陷在這兒，最後也做個青樓的嬤嬤？”
七娘這話說的肯，也是真心實意在替秀寧着想的。這地方出去的女孩子，算是清白的也不好聽啊。現在要是秀寧不走，以後真的沒有什麼出路了。
柳雅點點頭，道：“那我問問她吧。”
轉而又打量打量已經站到了身邊的秀寧，見她長個一張圓臉蛋，個子不高，卻也不太瘦，算是個身材勻稱，略顯豐腴的姑娘。眉眼沒有什麼特色，長得只能算是乖巧，不過看這面相和這身段，確實是個挺實在的姑娘。
柳雅問她道：“七娘和小囡都引薦你到我那裡去做工，可我那裡是山溝溝，還得在飯館裡忙着打雜，你願意嗎？”
秀寧點點頭，道：“願意。我寧願在外面做工，也不想回家去了。當初我娘過世花了一大筆銀子，我大哥娶媳婦要送聘禮，一樁樁的都得要錢，我爹把我給賣了。誰知道這五年的光景過去，爹也去世了，大哥、二哥都娶了媳婦，卻沒有人肯要我了。爹孃留下來的房子、地、銀子我是一分一毫都沒看見，大嫂還說我回家要給我找個大戶人家做妾，家裡養不起我個吃白飯的。要是這樣由着他們把我再賣一次，還不如我自己不回去了，在外面找個活計，包吃包住，給點工錢，讓我能自己養活自己，賺下個養老的錢行了。”
柳雅聽了，挑起大拇指對秀寧道：“說得好。自己有手有腳的，只要肯幹活，怎麼都能活下去。你回家卻要任人擺佈，最後還要被親人賣掉好多了。不過我想問問，你契約滿了跟我走，要不要跟你家裡人說一聲？我怕把你帶走了，你們家人賴住不放，這是個麻煩事。如果真的有麻煩，我怎麼敢收留你呢。”
秀寧聽了，擡頭看看七娘，道：“七娘，我跟着你五年了，你能不能給我做個保？我和柳姑娘再簽下十年的契約，籤來的銀子全都給我大哥二哥，然後算是和他們再沒有關係了。”
七娘聽了，嘆了口氣道：“十年啊，你甘心把這十年的錢都給了你兩個沒有良心的哥哥？要知道，這十年再一過，你可不小了。到時候你沒家沒業的，後半輩子還是一樁難事。”
秀寧道：“那也籤，不然我怕他們真的揪住我不放，最後還是要打算着把我賣了。這次給他們足夠的錢，我再走的遠遠的，他們對我沒有心思了。等到十年之後，我的年紀也大了，他們算再找我，估計我也賣不好價錢了，也這麼算了。我也能得着自由了。”
聽了秀寧的話，柳雅不由得有些不解，插嘴問道：“爲什麼他們能隨便把你賣掉呢？十年之後，你都二十幾歲了，還不能自己做主嗎？這父母、兄長賣兒女、弟妹的，難道官府不管嗎？”
柳雅說完，七娘和秀寧，以及明姑娘和紫若姑娘都一臉吃驚的看着柳雅。
柳雅知道自己是說錯了，可她還是道：“我是真的不懂啊，你們不能給我講講？”
明姑娘解釋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喪從子；而家裡父母不在世了，是長兄爲父。這是我們女人的命啊，身爲女人，只怕這輩子都不能自由了，誰都能說的算。不過，也許秀寧在這十年裡嫁人了，夫家對她又好，那她不用擔心被她哥哥賣掉了。可是如果她婆家要賣掉她，只要她夫君簽字畫押，她自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除非，她能自己給自己贖身。”
柳雅聽了這規矩，不由得暗自咬牙。這是國法呢，還是家規？要真是國法，這皇帝可是夠昏庸的。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現在還沒那麼大的本事把這國法、家規都改過來。只是因爲知道了這件事，她提防着別叫人給賣了好了。
秀寧對柳雅道：“柳姑娘，我這十年的契約，只怕要花不少的銀子。不過，只要你肯收留我，我願意一心一意的跟着你。而且，如果我哥哥要價實在太高的話，我願意出一點錢，補償你的損失。”
看來，秀寧在紅袖坊這五年裡也是攢下一些錢的。只不過還不夠給自己贖身，也只能再找個東家收留了。
柳雅皺了皺眉，問她道：“那你兩個哥哥有沒有說過，買下你究竟要多少銀子？如果太多的話，我也怕真是沒有辦法了。我剛剛買了地，還有五十兩銀子是跟同利銀莊借來的。半年之內還要把這五十兩銀子連本帶利的還呢。”
聽到柳雅說在同利銀莊借了五十兩，而且是半年得還，在場的人都吸了一口氣。
這麼多銀子，在七娘和明姑娘、紫若姑娘眼裡都不是個小數目了，何況柳雅還是個小姑娘呢。這份魄力，真不知道是叫人羨慕好，還是擔心好。
秀寧聽了也很是訝異，眼閃出幾分的擔憂。低頭想了想道：“我還沒有問過我哥哥，不過我估計，怎麼也不會少了十兩銀子的。之前簽了五年的賣身契，是五兩銀子。現在我長大了，幹得活自然多了，肯定身價也會多一點。”
說完，秀寧又趕緊補充道：“不過，我自己也攢下二、三兩銀子了。柳姑娘你再多添一點，你出十二兩、我出三兩，行不行？一共給我哥哥十五兩銀子，他應該會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