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不速之客嘴角帶着神秘的微笑,左手大拇指輕輕摩擦着中指上那顆黑色蝴蝶戒指。那戒指做成一隻蝴蝶的形狀,通體烏黑,彷彿是用烏金鍛造的,顯得十分詭異,不知是何來歷,透出絲絲寒意。
他走到離涼亭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望着三人,臉上依舊笑意不散。一陣晚風拂過院子,發出輕微的嗚咽聲,在涼亭四周環繞盤旋,就像有人在低聲泣訴。院子裡原本靜靜立着的十幾顆樹木在月色下忽然不由自主地搖擺起來,在石板上投下莫名其妙的影子。外面的街道上傳來有規則的打更聲,讓人稍微心安了幾分。
如此寂靜的夜晚,如此詭異的相遇。
龍智缺首先打破了沉靜,娉婷上前,正要和那陌生人打招呼。雨聞卻搶先一步,衝到她的身前,攔在了她和陌生人之間,輕聲道:“敵我不明,注意安全。”
嶽人龍是個直性子,當下也走到雨聞的跟前,對那位少年一拱手,道:“這位朋友,自稱故人,不知和誰有故交?在下姓岳,記憶中不曾識得尊容。”
那少年瞟了他一眼,道:“我也不認識你啊。”
“呃……”嶽人龍被憋了回去。
龍智缺在雨聞身後道:“可我也不認識你啊,難道你是雨公子的……”
那少年馬上搶答道:“雨聞!你個沒良心的,不記得我了?得得,算我認錯了人,白跑一趟來看你。”
雨聞也是一楞,他心想,我也不認識這傢伙啊,他怎麼是來找我的?正想着,忽然覺得旁邊兩人的目光都鎖在自己身上。
龍智缺一臉的困惑:“你的朋友?你們是什麼關係?”
嶽人龍一臉的迷茫:“這傢伙是男是女啊?”
雨聞更是說不出的鬱悶,朝他們倆搖了搖頭,堅定地回答那人道:“不好意思,我真不認識你!你可能認錯人了。”
那少年頓時一臉的沮喪:“唉,人家都說,人走茶涼,沒想到我人來了,茶還是涼的呢。真是枉我天天惦記着你,可憐我一片癡心……”
“停!停!停!”雨聞連連說了幾個停,手上忙不迭地做出不要繼續的手勢,嘴上更是語無倫次起來,“這位……公子還是姑娘……你是不是犯迷糊了?還是犯花癡了?我什麼時候跟你有過關係了?你什麼癡心啊,惦記啊?我這輩子只被賊惦記過,難道你是什麼賊不成?”
嶽人龍狠狠嚥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說什麼好。龍智缺更是用怨毒的眼神看着雨聞,好像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準備好好拷問他一番似的。
雨聞都不敢直視兩位夥伴的眼神,緩緩地對那人答道:“這位朋友,在下姓雨,單名一個聞字,年方十八,荒蛋島出生,師從當世槍王、十萬禁軍教頭林無塵大俠,練就一手‘無塵槍法’,家裡錢財無數,良田千頃,房屋連棟,雖然至今尚未婚配,但絕對只喜歡異性!所以,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真的不喜歡你這類的。”
這下不僅龍智缺和嶽人龍都是身子一晃,連那不速之客也忍不住笑場了:“哈哈哈!我的雨少爺,你當真沒認出來我是誰?再仔細看看,難道沒有一點印象了嗎?要不要我再提示一下?小毛蟲?!”
這三個字像一根金針,忽然點住了雨聞的記憶穴道,將他一下帶回到了十幾年前,帶回到了童年,一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瞬間閃入雨聞的大腦,讓他不禁脫口而出道:“呀!你是毛衍負!”
“看來雨少爺還是念舊的,只是我毛衍負這些年變化太大,讓你不好辨認了,哈哈哈。”那翩翩少年像模像樣地拱手彎腰施了個大禮,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切。
龍智缺和嶽人龍面面相覷,仍是沒有看懂,什麼少爺,什麼毛蟲?不過嶽人龍對於剛纔雨聞提到的那個林無塵是十分熟悉的,他長期在軍營中生活,接觸軍中的傳奇人物自然不奇怪,那林無塵是十萬禁軍的教頭,武功蓋世,俠義無雙,向來是他敬仰的前輩。
龍智缺則以爲,以雨聞身上的裝束,應該也不是普通人家,尤其是他談吐舉止間流露出的貴族氣質,自然也是受過非常好的教育的。
這時,雨聞也注意到二人的表情變化,幽幽道:“你們別奇怪,這人是我小時候最要好的玩伴,後來他被送去海外孤島修煉,我們才分開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重逢,真是喜出望外。”
嶽人龍憨憨道:“原來你是林教頭的高徒,難怪武功法術如此了得,敗在你的手下,嶽某心服口服!”
龍智缺也頑皮地摸了摸雨聞的臉蛋,調侃道:“喲,看不出你還是個富家公子呢,還有這麼大來頭的師父,還有個小玩伴,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啊,統統交代出來。”
雨聞被他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這算什麼啊,我還是原來的我,我就是個闖蕩江湖的小菜鳥啦,你們可別因爲今天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擡高我,不然我可無地自容了。”
毛衍負從小流浪街頭,幸好被雨聞家人收養,又不被雨聞嫌棄,成了好朋友,一直一起玩耍,後來自己被一位雲遊四方的高人看中,得到雨聞父親的允許,跟隨那位高人遠赴海外荒島修煉了十幾年,一直都沒機會見到以前的好朋友。這次在這個地方遇到,自然心中感慨萬千,尤其是看到自己昔日唯一的好朋友現在也有了自己新的朋友,那種微妙的感覺也是難以言表的。
雨聞倒不介懷,三兩步衝上前去,輕輕一拳打在毛衍負的肩膀上,笑道:“好個小毛蟲啊!十幾年沒見,長得越來越俊了!功力也精進到如此地步了,剛纔出現的時候我們還以爲遇到什麼強敵了呢,把我緊張得夠嗆。就衝你這股嚇唬人的神秘勁,今天也得好好罰你幾杯酒。來來來!快上座!”
故人相逢,豈能不醉?一股激情涌上腦門,毛衍負當下回頭大喝道:“你們退下!讓掌櫃的好酒好菜再上一桌,今天不醉不歸!”
“遵命!”門外傳來四聲整齊的迴應,彷彿一個人發出的。
雨聞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院子外面竟然還站着四個黑衣人,他們剛纔一直就在那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出過手,但他們竟然都沒有察覺,無疑是百裡挑一的好手。
“你還有跟班呢?”雨聞好奇道。
毛衍負淡淡一笑:“我初次下山執行任務,師父不放心,派了四個僕人幫忙照應着。”
“僕人?!”嶽人龍簡直不敢相信,僕人的功力都如此,這毛衍負的功力要如何?毛衍負的師父又是何方高人?但他畢竟和毛衍負完全沒有交情,不便多問。
雨聞也對這個問題不太感興趣,畢竟他和毛衍負分別了十多年,自然是敘舊更要緊。
在濃烈的懷舊氣氛中,酒席重新開始,雨聞得遇故交,心情大好,丟掉所有的杯盞,直接上大碗,一個勁地給毛衍負的碗裡倒酒,惹得毛衍負頻頻推辭:“少爺,你怎麼可以給我倒酒呢?應該我給你倒纔是。”
“嗨!什麼少爺老爺的,我現在早就不是當年的公子哥了,你也不是當年的小毛蟲了,你瞧你都有四個跟班,我卻是孤單一人呢。”雨聞半開玩笑道。
龍智缺又一把按住雨聞倒酒的手,勸道:“少喝點,你的傷還沒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