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聽着,只覺得驚奇,後來卻慢慢笑了,冷笑一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傳位,纂位,一字之差而已。”
文丞相愣了愣,感嘆道:“還是太后娘娘心思敏,臣等竟沒想到。”
衆大臣紛紛附和着,“是啊!還是太后娘娘看得通透,這樣一想,也不覺得奇怪了。”
我不以爲意的笑了笑,站起身道:“沒什麼事的話就退朝罷,攝政王,哀家有事與你商量,下朝後來廣濪宮見我。”
“是,太后娘娘。”他躬身站在那裡。
正襟危坐在龍椅上君寶,這時站起身,用稚嫩的嗓音颯有介事的道:“退朝。”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拉着君寶扶慢慢下了臺階,在衆人高呼千歲的聲音中從後殿緩緩離去。
把君寶交給奶孃送到書房,我便脫到厚重的朝服,卸了鳳冠,換了輕便的宮裝從內殿走出來,夏侯君悅恭敬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臉十分疏遠,我笑着道:“還生氣呢?又不是小時候了。”
“清塵,我是認真的。”他一本正經的道,仍舊不看我。
我呵呵笑着,轉身在榻上坐下,“大理國使臣什麼時候走。”
“別岔開話題。”他道。
我笑了笑,故作不知,“哀家沒有啊,攝政王,我們談正事好嗎?這次袁將軍打了勝仗,哀家想賞給他點什麼,自從君寶登基以來,他沒少立下功勞,哀家聽說他有一個待嫁的女兒,不如就給她找個好婆家如何?”
夏侯君悅冷笑一聲道:“給玉賢王嗎?可真是個好夫婿呀,聽說他是最有可能成爲下一代君王的人,現在還沒有正妃,如果袁將軍的女兒嫁過去,那將來就是王后,對天朝來說可真是一件喜事。”
他毫不保留極盡可能的諷刺我。
我不禁苦笑,“還是你瞭解我。”
“你現在腦子裡除了江山,除了利用還有什麼?”
“還有天下萬民蒼生。”我接得飛快,他怔愣了一下,看着我道:“清塵,嫁給他的女人會幸福嗎?連你昨天都看到賢王是多麼一個放蕩不羈的人,就算沒有正妃,也一定不缺女人,而大理國王也一定給他找了不少合適做正妃的人選,你口口聲聲說要賞給袁將軍些什麼,到頭來,只是又利用了他的女兒……”
“我……”我被他說的無言以對,“我知道我在你心裡就是一個自私的無惡不作的女人。”
他搖着頭,沒有接話。
我嘆一口氣,接着道:“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大理國日漸強大,剛纔你也聽說了,蘭陵國換了一位頗具野心的國王,而我天朝,空有廣闊的疆土,執政的卻是一個女人,前幾年動盪早已讓國庫所勝不多,軍力也大大減弱,如果他們現在攻打過來,沒有外邦的扶持,我們怎麼度過難關,若不是這樣,昨天玉賢王那樣諷刺哀家,我爲什麼不當場讓人將他刺死,而他敢這樣,還不是看在我朝中無人?”
夏侯君悅低下頭,苦笑着道:“清塵,對不起,我這個攝政王不能保護你,不能讓你安安心心的
做太后。”
我搖搖頭,尷尬的笑了笑,“不怪你,你本就無心政治。”
“那你喜歡嗎?”他突然問道。
我頓了頓道:“不喜歡。”
“可你仍捨不得放。”他道,上前走了兩步,站在離我不足三尺的距離,有淡淡的迷迭香味飄過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是捨不得,是躲不開。”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用一種很輕的聲音道:“如果你覺得聯姻可以的話,就這麼做罷,不過這件事讓我來談就好,你不用出面了。”
“好。”我笑着點點頭,看到他臉上失落的表情,“趁着這機會,不防就帶着王妃她們在宮中多住幾日罷,正好哀家也好久沒見她們了,大家人多熱鬧嘛!”
“隨你的便。”他無所謂的道。
我笑了笑,低下頭。
……
下了朝,我便讓人去請嫿太妃來我宮中,又讓人去邀攝政王妃與兩個側妃一起過來用午膳。
嫿太妃,就是當年的嫿賢妃,文宗青大人的女兒,正因爲當年的合作關係,所以她纔沒有被殉葬流放,仍舊安穩在宮中做太妃。
雖然沒有子嗣,可我決不會虧待她。
她也樂得逍遙,整日在宮中吃齋唸佛,人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我脫了厚重的朝服,只穿着裡頭中衣站在殿裡等宮女拿衣服來換,轉眼看到搭在衣架上的朝服,銀白色,滾了華麗的金邊,中間繫了紅腰帶,我突然笑起來。
舞雲正低頭爲我整裝,見我無故發笑,問道:“娘娘笑什麼?”
“有一種不好的念頭。”
“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她搖着頭道,不以爲意。
我慢慢走到衣架旁邊,看着那身華麗的宮裝,上面的千年鶴是用上等的金銀絲線繡制,嵌在料子裡祥雲圖案也是用一種極細的天蠶絲繡成,這樣一件宮裝,大概得耗費三個繡女聯合用整整一半的時間才能完成,然而……
它是白色的。
“壽辰的時候穿白色總歸不是好事。”我淡淡說道,舞雲愣了一下,也不知該怎麼接話,良久才道:“娘娘別多想了,在娘娘的庇佑下天朝正太平盛事,能有什麼不祥呢?今天跟攝政王妃一道用膳,奴婢給您換個髮式罷,天天盤這樣老成的款式,把娘娘稱得比實際年齡大多了。”
她扶着我在妝鏡前坐下。
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老成的髮式,中規中矩的鳳冠,可不就是老了嗎?
我沒有反對,讓她幫我換了個年輕的款式,一縷多出來的髮絲就披在肩上。
“這樣看起來好多了。“她滿意的笑着道。
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不置可否,站起身道:“把那套宮裝收起來罷,哀家不想再穿它了。”
“是的娘娘。”她拿了宮裝,轉身退下。
中午時,嫿太妃如約趕到,她穿一身墨綠色宮裝,上面裝點着鸞鳳牡丹的圖岸,頭飾也是清一色的黃金流蘇樣式,整個人看起來華貴逼人,她進門請了安,擡頭看見我的新發式,不禁笑道:“娘娘今天顯得氣色很好
。”
“換了個髮式而已,你偶爾也換換罷,宮裡都是女人,那些老規矩禮法也大沒必要,不用拘謹了。”
“是娘娘。”她對我恭敬的行了個禮。
“坐罷。”我道,她在下首位置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我讓宮人奉了茶,告訴她,“這是今年大理進奉的新茶,我還沒喝過。”
她端起來吹涼了,喝一口,笑着道:“大理的茶還是不錯的,只是大理那位王爺……”她說到這裡,顯得有些遲疑,“那天臣妾身子不舒服沒能赴宴,可是聽人們說起,他也真是太大膽了。”
我臉色黯了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是沒改從前亂說話的毛病。
碧珠看出我不高興,忙笑着打斷她道:“太妃娘娘,那位賢王年輕,也不過是跟太后娘娘開個玩笑,事後再一想,也沒什麼,太后娘娘還想要把袁將軍的女兒許給他做正妃呢!”
“是嗎?”她顯得很驚訝。
“是啊,也是個不錯的人才,身爲四皇子將來也有可能做皇上的。”
她點點頭,“哦,那果然是門好親。”
看她若有所思的,我揶揄的道:“放心,哪天碰到合適的人選,哀家也給你再許一戶人家,省得你在宮裡憋的時間久了,胡亂說話。”
她像小孩子般皺了眉,紅着臉可憐兮兮的看着我,“太后娘娘,臣妾知錯了。”
我笑一聲,不置可否。
外頭通傳攝政王妃與側王妃求見。
我宣進殿,看着次第進來的三個人,攝政王妃走在最前,並沒帶宮女,而露露郡主在最後,也沒帶宮人進殿,只有中間的流煙公主,一手撫着肚子,一手扶着宮女款款進來。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玉體安康,萬壽無疆。”三個人站在那裡請安,深深躬着身子,流煙公主因身子不便,只得屈了屈膝蓋。
原本,我是可以免她行禮的,可我只是坐在那裡淡淡笑着,並沒出聲。
她見我沒有免禮的意思,只好艱難的扶着宮女對我行了個禮,“臣妾失禮了。”
“哪裡,你身子不便就別這麼多規矩了,快坐罷。”我這才笑着道,她謝了恩,同另外兩個人一塊在椅子上坐下。
我看着攝政王妃,她還是那副黯淡憂傷的樣子,與流煙公主的春光滿面比起來,實在讓人揪心。
“柳姑娘這次沒來,她還好嗎?”我笑着道。
攝政王妃低着頭回道:“她挺好的,現在一心向佛,來時還讓臣妾代爲轉交給娘娘一件賀禮,原本應該早些給太后娘娘,可是她說了讓我親手交給太后娘娘的,於是就耽擱到現在。”她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盒子讓人呈上來。
看着那個精緻的鏡盒,我心裡微微犯起酸來,嘆氣道:“難得她有心,這麼多年還是那麼讓人喜歡。”
當年,若不是心底一念之差,或許,誠王爺的小世子便是君顏,可我終究是不忍心,那是他唯一的孩子。
“是啊,柳妃如今也是那樣,一心一意帶着俊世子,與世夫爭,也不要名份。”攝政王妃感嘆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