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個抽離了我身體的人,走了,也就什麼都不剩了。
良久,我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十分無耐的搖着頭,“現在生死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的了。”
她冷笑,有些諷刺的道:“既然不重要,那你爲何還要機關算計,峰茫大露,不惜利用皇上對你的感情來挑撥太后與皇上之間的關係?”
“我得讓君顏活着。”我的解釋有些無力,沒人能相信我的話,也沒人會相信直到前兩天,我還一直猶豫着,茫然無措。
有時候想想,我確實不夠狠,我有着一般女子都有的缺點,感情用事。
“可是如果你死了,君顏就一定活不了,沒人能像你一樣可以保護她。”
我不語,悽悽望着她。
她冷笑道:“不用看我,本宮也保護不了她,在宮裡,殤國夫人才是唯一一個可以保護華陽公主的人,皇上對你雖然沒有了愛,可往日情份還在,既便是爲了那份舊情,他也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調整好自己……忘掉過去。”
過去?我搖頭苦笑,怎麼可能忘得了呢?過去的事情太多太多,已經深深刻在我心裡,忘不了,也不會忘。
見我搖頭,她不禁皺眉,“怎麼,你還放不下?”
“怎麼能放得下呢?”我苦笑着道,目光黯然。
她輕嘆一聲,有些無耐的道:“可是你要知道,現在形勢嚴峻,朝中正是動盪不安的時候,如果你再有什麼過激的舉動,或是觸犯了忌諱,很可能就會被皇上殺雞儆猴,以穩定大局。”
我是脆弱的,此刻,竟然聽不得殺字。
“難道殺一個後宮嬪妃就可以穩定大局了嗎?”我冷笑道,笑得有些淒涼。
“不是,你不光是皇上的妃子,你更是先皇的明誠皇后,有皇后主坐後宮,再加上誠王爺起兵相助,光復大有希望,殺了你,就等於是殺掉了起義者的希望。”她一口一個殺字,將道理明明白白的擺在我面前,不容忽視。
我承認她說的都對,可我仍是不願意面對。
“不要再說了。”我痛苦的搖着頭。
“你害怕了?”她問,目光牢牢釘着我。
我淒涼一笑,有些諷刺的道:“是啊,我是怕了。”
我怕的是從前溫夢一朝成空,殺機四起之時,我與易子昭的感情也再不存在,雖然……從來都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可是……當一個從前深愛你的人突然間又深深恨着你,甚至想要殺了你的時候,那種滋味……很苦。
皇后娘娘無耐的看着我,輕聲嘆氣,“很多道理你比我懂,如果真得覺得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罷,剩下的事,有我呢!”
我有些感動,轉身看向她,“娘娘,你有過愛人嗎?”
易子昭的魅力是不容忽視的,又有光茫耀眼的帝位做憑仗,進宮的嬪妃哪一個不是衝是他手中無上的權利來的,又有哪一個能逃得過他誘惑,可是至始至終,皇后娘娘從來不曾在我面前提到過易子昭一個字,也從來沒有見她爭寵,這一切,都讓我不得不好奇,也不得不懷疑。
話落,她
猝然笑了,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你笑什麼?”我不解的問。
她難以抑制情緒,一直等到笑夠了才道:“你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誰家不是黃花閨女送進宮來,本宮又怎麼會例外呢?”
她說的有些苦澀,明顯是隱瞞了些什麼,我不再追問,只說:“兒女情長,從來都不是對像我們這樣的女人而言。”
她似乎有些感觸,漸漸低下了頭。
我站起身道:“謝謝皇后娘娘的薑茶,還有這身衣服,臣妾就先告辭了。”
她對我笑笑,“何必言謝,我們來日方長。”
我肆然笑了,“是呀,來日方長……”
回到廣濪宮,我就覺得頭重腳輕,似乎是病了,無論碧珠問什麼我都不吭聲,去那邊看了看君顏然後就獨自一人回到寢宮睡下。
“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召太醫過來瞧瞧?”碧珠俯在牀邊問,我漠然無聲,翻身向裡睡去。
“夫人……”她叫了幾聲,我不應,她就以爲我睡着了,悄悄的退出去。
……
南靖大將軍終是被派出徵,誠王爺自請代父出征,皇上準。一切似乎早有定數,是我不能抗衡的。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便病了,病得昏昏沉沉,卻堅決不讓太醫來看,把消息封鎖的滴水不透,整日躺在牀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折磨得奄奄一息,福壽老淚縱橫的站在牀前,哭道:“夫人,您這是何苦呢?”
我目光直直的盯着頭頂帳幔發呆,嘴脣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您說什麼?”他將耳到湊近我嘴邊,才聽到我說的是,“都是命……”
“夫人……”他屈身向我跪下,“夫人,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罷?”
我苦笑着搖搖頭,“算了,我想好好清醒清醒。”
只有這樣,被冷落,丟棄,用最慘殘最現實的方法才能讓我認清事實,一個堂堂殤國夫人,無恩無寵後,既便病得快死了,也沒人知道,這就是失寵與得寵的差別,雖然仍是那個身份,卻已遠遠不同了。
“可是一直這樣下去怎麼行?夫人,您還有小公主要照顧啊!”他用君顏來激我,她確實是我的痛處,一提起來,我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嘆了口氣道:“福公公,燕淑妃的的孩子幾個月了?”
“四個多月了。”他回道,不明白我爲什麼突然這麼問,“夫人,您是要?”
我只是輕笑,沒有說話,四個多月了,儘管我很想好好“休息”,卻還是不能,還有很多事要等着我去做。
我靜了半晌,終於說,“召太醫。”
“啊?好好,奴才這就去。”福壽立刻欣喜得站起身,小跑着出去。
我的病,因耽擱了太久,由輕轉重,太醫慶幸的說,“幸好早來了一步,若晚了,很可能積成癆疾。”
我躺在帳幔裡,聽着他說得嚴重,卻仍麻木的笑着。
“臣給夫人開了幾副藥,按時服了,不出幾天就能好。”袁太醫恭聲道。
我嗯一聲,抽回手,隔着帳子道
:“有勞你了。”
“哪裡的話。”他謙恭的道,直身跟着宮人出去。
等人都走後,舞雲走過來道:“夫人,您好些了嗎?”
自從皇后娘娘與我關係明確後,她對我也很忠心,這樣的關切讓我不覺笑了,輕聲道:“好多了,謝謝你。”
“夫人別這麼說,奴婢當不起。”
“你有什麼事嗎?”我問,撐起身子坐起來。
她良久無聲,苦笑着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夫人,奴婢原本想等您病好了再說,可是這件事情真的是緊急萬分……”
“說罷。”我打斷她道,深深嘆了口氣,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打激的準備。
她默默的從袖子裡掏出一隻帕子從帳下遞了進來,我展開看看,那不過是最普通的絲帕,上面繡着一個女子起舞的樣子,裙袂飄飄,一丈高臺,繡得竟然是天外飛仙……
這繡功,像是傅德妃的,她從前送過繡品給我,所以我認得。
“這是德妃娘娘送來的嗎?她人呢?”我問,已經隱隱覺得不祥,天外飛仙,只有人死才能昇天,飛仙……另一個含意是死。
“這是德妃娘娘讓宮女送來的給夫人的。”舞雲小聲回道,不敢擡頭看我。
“那她有說什麼話嗎?”我接着問道。
“沒有。”
我沉思半晌,神色已經變得凝重起來。
前些日子,她突然和貴燕淑妃和紅淚走得很近,那時,我就已發現不對勁,可是卻無暇理會,現在,我突然有點悔不當初,也顧不上病中,撩了帳子,就要下牀……
“夫人小心,”舞雲忙過來摻扶。
“去召德妃娘娘來見本宮。”我冷聲吩咐,剛剛起身就覺得一陣暈眩,身子重重的跌坐到牀上。
“夫人還是躺下罷,這些事都有皇后娘娘呢!”她小聲勸道,仍舊扶我躺下,身子的極度不適讓我無力反抗,只能任她擺佈。
“舞雲,你告訴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看着這方絲帕,上面天外飛仙的圖案,別人還可,可是我卻不得不深思,因爲從前,我也是跳着這支舞,決定遠離塵世,現在她送我這方絲帕,什麼話都沒留下,肯定有問題。
她遲疑着,低着頭不肯說。
“快說啊!”我提高音量道,內心,已是焦急萬分。
舞雲低着頭,屈身跪下道:“夫人息怒,奴婢……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不準告訴夫人,打擾夫人養病。”
……
見我不語,態度堅絕,她怯懦的看我一眼,終於道出了實情,“德妃娘娘這些天確實與淑妃娘娘還有貴妃娘娘走得近了些,她能言會道,又時常帶着東西孝敬,所以……跟她們的關係處的還不錯,嗯……”
“嗯什麼,接着說。”我已漸漸明白了一些,德妃之所以這麼做,是爲了燕淑妃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愧慚,當初,我見她倒向她們,還曾經懷疑她背叛了,現在看來,是我錯怪了她。
小云吞吐了半天,才接着道:“皇后娘娘說,看樣子……德妃娘娘是想要奮力一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