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不覺笑了,冷笑出聲,什麼奮力一博,她分明就是想要破釜沉舟。
後宮爭寵,陰謀算計,沒有一個人不是爲了自己地位能夠節節高升,可是……怕就怕這種不要命的。
“召她來見本宮……她要是不來,你就告訴她,本宮不準,不准她那麼做……”我已經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無措的吩咐着。
想要掙扎着起來,試了幾次,都是徒勞。
我無力的嘆口氣,眼淚隨之落下。
罪孽深重,我突然體會到這個詞的深意。
舞雲怯懦的不作聲,最後對我福了福身,“是,奴婢這就去。”
“要快點。”我在身後催促,恨不得自己跑過去說。
我知道,再晚一步就跟不上了。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到晚上時,宮裡傳來消息,德妃娘娘喪心病狂,在燕淑妃的茶裡下了毒,至始燕淑妃流產,生命垂危,現在皇上已經下令賜剝去德妃爵位,打入天牢,聽候發落,此事經內務府查辦後,又得知,原來半年前嫿賢妃的那件案子也是她一手所爲,後來嫁禍於虞美人,皇上明察後,又將虞美人從留芳殿放出來,還復原位。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迅猛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舞雲怯懦的站在我面前,“對不起夫人,奴婢去晚了一步。”
我緊緊握住雙拳,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突然……一掌打向她的臉。
舞雲捂着臉跪到地上,連一聲都沒哼。
“你根本就沒去對不對?”我冷聲問,目光凜冽如冰,深深望着她。
她沉默了,將頭垂得更低些。
“說話呀!”我大聲喊道,極力隱忍的狂亂情緒已經瀕臨極限,再也忍不住,傅德妃,我曾經那麼欣賞的一個女人,我還曾經說要好好保護她的,可是現在……她鋃鐺入獄,生死未卜,而我卻無能爲力,甚至連看都不敢去看她。
我要怎麼對傅將軍交待。
“夫人……”她無力得叫了一聲,仰頭看着我,“夫人,太后娘娘和皇上,經過前兩次經驗後對淑妃娘娘的這個孩子保護得天衣無縫,旁人根本沒有機會下手,只有用這麼極端的方式,要不然,等再過幾個月,孩子生下來,再要害死就……太難了。”
我冷笑,仰天笑出聲來,所謂極端的方式就是不要命的豁出去,強行把藥灌到燕淑妃嘴裡,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去還虞美人的債。
我曾經說過,虞美人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救出來,卻不是讓她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或許在我說話的時候她內心深深自責着,可是我卻沒有察覺,還幾次三翻的要求她把虞美人救出來,看看她的手段究竟值不值得爲我所用。
細想,我是多麼殘忍的一個人。
生生逼她走上了絕路,當初,我就不應該去拉攏她的,也許那樣,她還可以好好活着,或許有一天,易子昭回過頭時,還能跟他一起相愛一段時間。
那是她的願望,我知道,她愛上了易子昭,深深愛着,因爲愛得太痛苦,所以她選擇了放棄,選擇了死。
“你出去罷。
”我終於嘆了口氣,無力的擺擺手。
晚了,說什麼都晚了。
舞雲低着頭默默的退出去,我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外面清輝月光一泄而入,被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六月天氣,我卻覺得冷,徹骨的寒。
傅德妃一朝獲罪,傅將軍難辭其咎,韋太后以“養不教,父之過”爲由削去傅將軍一半兵權,仍舊守城,傅將軍上朝謝恩之時,老淚縱橫,一句辯解的話都沒說,臨去,他苦苦哀求皇上讓他見女兒最後一面。
皇上冷笑,只說了一句,“將死之人不見也罷,免得傷心。”
聽到這裡,傅將軍已經明白女兒死刑在所難免,當即氣血攻心,一口鮮血吐在殿上,倒地不起。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碧珠掏出帕子爲我拭淚,“夫人,想開些罷,至少燕淑妃的孩子已經沒了,虞美人也出來了。”
“可是傅德妃永遠走了。”我小聲的道,望着眼前絲帕發呆。
天外飛仙,從這一刻起,它似乎已經沾染了不祥,再也沒有華麗眩目的舞步,也沒有人趨之若騖得要學。
碧珠悄悄的退下去,不再說話。
廣濪宮,似乎已經被人遺忘了,失寵後,連夜都變得那麼漫長,我獨自坐在寢宮寂寥的光影裡,覺得心正一點點涼下去。
自從燕淑妃的孩子沒了以後,皇上便開始讓榮妃侍寢,夜夜長宿,卻沒有人再提起我。燕淑妃的事發後,內務府只派人來問了一些情況,又到太醫院問了幾個太醫,就再沒下文,顯然,我當時在病中,並沒有跟傅德妃來往,一切都栽髒不到我頭上。
太后娘娘放下心來,從此,再不提起。
似乎是出於某種報復,宣泄的心情,易子昭想要孩子的心也越來越明顯,他把這種希望都放到了那支清潔無暇的榮妃身上。
德妃死了,誠王爺上了戰場,我也沒有再爭下去的心情,整日帶着君顏清閒度日,等待着王爺戰勝的消息,這期間,皇后娘娘來看了我兩次,每次她來都只是閒話家長,並沒有多說什麼,可是我知道,她是想暗示我,不能再沉寂下去了。
這些,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不願意再面對撕殺而已。
我的心似乎已經很累很累了,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擊。
虞美人從留芳殿出來後,仍然還是虞美人,一切看來,都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殊不知——已經天翻地覆。
從她出來至今,都沒有來看過我,她恨我嗎?我不知道,反正恨我的人已經很多很多,多她一個,少她一個,又如何?
我的病也漸漸痊癒了,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天氣,我帶着君顏到御花園裡放風箏,雖然不是季節,可是我突然好想放風箏,我記得傅德妃曾經說過,“夫人也不過才十八。”
十八,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很老了。
很久都不曾放風箏,我也生殊,試了幾次都放不起來,後來,還是陳仲幫我放了起來,他將繩子遞給我,“夫人,今天風
好,我們的風箏一定能飛得高高的,遠遠的。”
我笑而不語,擡頭看着飛在天際的燕子風箏,我也好想像它一樣,飛得高高的,遠遠的,再不回來。
君顏已經七個多月,被宮人抱着站在一旁。
“君顏要乖哦,娘放風箏給你看。”我揚揚手上的繩子,對她做了個鬼臉。
她咯咯一笑,顯得十分高興。
看到她的笑容,我長長嘆了一口氣,還有什麼能比君顏更重要呢?只要我們母子能夠永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這麼開心,整個御花園裡都能聽到我和君顏開心的笑聲,我突然間發現,原來我也很幸福,至少,我有孩子,我的孩子沒有被人殘忍的殺害。
“君顏再笑一個,娘就讓燕子飛得更高……”
“咯咯咯……”
我對她笑笑,藉着風力放繩子。
“又不是清明,是誰在這裡放晦氣?”一聲不耐煩的嬌喝傳來,我轉身,看到燕淑妃被宮人摻扶着緩緩往這邊走來。
那些毒不是至命的,她調息幾天,休息了半個月也就好了,雖然她孩子的事跟我無關,可從她看我的眼神裡,我知道她是恨我的。
宮裡沒有確切證據,可不代表就真得不是我。她不相信。
她看到是我,冷冷的笑了,走過來道:“原來是殤國夫人,臣先不知道是您,剛纔失禮了。”
她說着話,對我一福,然後漫不經心的瞥了君顏一眼,笑着道:“這孩子,真是長得越來越像夫人了。”
我笑了笑,“淑妃娘娘身子好些了?”
“嗯,好多了。”
再見面,我們已經不似從前親密,她也裝不出熱絡來了。
“這孩子真可愛,讓臣妾抱抱罷!”她笑着湊近我的孩子,就像一隻湊近兔子的野獸,我連忙把繩子交給碧珠,走過去道:“還是不要了,小心弄髒了你的衣服。”
“沒關係。”她已經從宮人手裡抱走了君顏。
舞雲無耐的站在那裡,抱歉的看着我。
“下去罷。”我小聲道,話音還未落,我就聽見君顏尖銳的叫聲,還有哭聲。
我身子一顫,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燕淑妃,“孩子怎麼了?”
燕淑妃轉過身,用無辜的眼神看着我,“這孩子可能認生罷,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哭起來。”
我強壓下心頭的火氣,勉強笑了笑,抱過孩子道:“沒關係,小孩子認生。”
君顏回到我懷抱立刻就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委屈得窩在我懷裡哭泣,我轉過她的身子看看,大半個屁股已經腫了起來。
我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輕聲哄着她,“君顏乖,不哭哦!”
燕淑妃臉上笑意陰沉,絲毫都不在乎我的的目光,傾身過來,用手指逗着她胖胖的臉頰:“宮裡連連出事,殤國夫人可要把小公主看好了,別步了我的後塵。”
“不會。”我冷聲道,已經卸下了所有的僞裝。
“最好是不會。”她輕笑,狠狠的在孩子臉上掐了一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