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倏冷,斜睨着我,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你想見女兒嗎?”
我眼睛一亮,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但很快又冷靜下來,“你要什麼條件?”
他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讓我見女兒,一定是有條件的。
“朕要你像平常的女人一樣溫柔體帖的對朕,一晚上。”他冷冷的道,挑眉看着我,“怎麼樣?答應嗎?”
果然,我心中冷笑,擡眸對上他的目光,“只要這樣嗎?如果我說,我要把女兒接過來一起住呢?”
“那就要永遠對朕溫柔體帖。”他道,目光仍是那樣妖邪,可是我卻從中覺察出了淒涼的味道,某種心酸涌上心頭,我別過臉去,“那就一天好了。”
雖然我很想把女兒接過來一起住,可我實在沒辦法永遠自欺欺人下去。
他眸光黯了黯,苦笑的低下頭,“成交。”
“過來。”他沉聲道,已經張開寬闊的肩膀等着我靠上去。
我慢慢走過去,照他說的那樣,像宮裡平常的女人一樣溫柔得靠進他懷裡。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問我這句話,我不禁疑惑,擡起頭問他,“你想讓我說什麼?”
他顯然在等着我說什麼,但卻不想自己先開口。
“你難道不問問皇后的事嗎?朕聽說你今天去看她了。”他手指溫暖,輕輕摩挲着我的臉頰,眸光憐惜。
我心中冷笑,“連這樣的小事皇上都知道,看來……皇上也並不是日理萬機,倒是閒得很。”
他在我臉上掐了一下,警告的道:“別忘了你說要溫柔點的。”
我一陣語塞,強壓下心中的火氣,笑着道:“皇后娘娘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罷?”
“嗯,你想讓她好,那就好罷!”他滿意的收回手,將我抱得更緊些,我能感覺到他的呼息與心跳,都是那麼狂熱,不像我這樣冰冷。
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爲什麼?”我問,重新靠在他肩上。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這麼對皇后娘娘?”我一直想不明白,皇后是平西王的小郡主,先不說別的,就單說平西王在宮傾之日立下的功勞,看在這個情份上,也不應該冷落他的女兒,再說,連太后娘娘都不管,那不是太奇怪了嗎?
他笑,輕輕挑起我下巴,“既然你好奇爲什麼不問呢?”
這種姿勢太過曖昧,氣氛更是從來沒有過的詭異,我臉上微紅,別過目光道:“皇上想說時自然就會說,用不着臣妾問。”
“你是不想受恩於人,你很怕還債嗎?”他一語道破我的心思,我無力反駁,只得緘默。
沒錯,我不問,是不想欠他人情,有些事,我寧願拖着等他主動說出來,或是主動辦好,都不願放下臉面去求他,即使我知道只要我開口,他就一定會辦到。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然後幽幽的道:“有時候我真懷疑,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慾,你到底有沒有?”
我扭頭看着他,他臉上神情複雜,目光深邃而篤定。
“清塵……”他低下頭,迫切得吻上我的脣,
輾轉而溫柔。
我身子本能得想要往後仰,他長臂一伸,將我牢牢固定在他懷裡,“記得你說過要溫柔。”
他用沙啞的嗓音在我耳邊道。
一種酥麻的感覺涌遍全身,我輕輕閉上眸,任他的柔情,他的吻,將我凌遲至死。
如果非得要有一個詞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的話,放縱。
我已經漸漸開始明白,有些東西,愈想珍惜,就愈悲傷。
他掌心溫暖,略有些粗糙,劃過我肌膚的時候很有質感,我能感覺到他微微的顫抖,從未有過的楔合,我不再反抗,不再冷漠。
他用一晚溫柔以待,換我與女兒見面的機會。
“清塵,你恨我嗎?”他喃喃問我……
我仰起臉,寬大外袍滑落肩頭,“恨。”
他輕笑,“如果我說,我也恨你呢?”
我呵呵笑着,從未有過的坦然,“可你捨不得殺我。”
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法寶,沒有一兵一卒,灩行深宮,仗的,就是因爲他愛我。
這句話太過直白,沒有掩飾,他猝然笑了,翻身壓到我身上,“你說的沒錯,我是捨不得殺你,因爲少了你,會少很多樂趣……”
他用曖昧的眼神看着我,手指輕輕撫平我眉心。
“包括每日帳下嗎?”我反問,帶一絲諷刺。
他不答,如熾呼息迫在眉睫,意念裡,存儲已久的顛狂與恩怨情仇統統在他的眼神中爆發,沉溺,看着他這份迷離,我不禁開始想,他的這份愛,我真得能接受嗎?
不……
我身上揹負着夏侯君曜臨終的託負與使命,是關於整個江山的。
……
凰宮燈火通明,繁煙似錦的夜裡,起了雨意,呼呼的涼風颳來,滿院樹枝亂顫,霍啦啦響……
層層宮裝飛落一地,殿內明燭閃耀,簾幔無風自動。
“清塵,如果將來有孩子,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我想都沒想就回道,雙手輕輕攀上他的頸,靠近三分,他身上龍涏香味便濃了三分,層層將我包圍其中。
他擁着我,將沾滿汗水的胸膛帖上我的,“清塵,我希望生女兒。”
他聲音顯得憂鬱。
“爲什麼?”我問,手指輕輕撫平他皺起的眉睫。
“女兒可以像你。”他笑着回答我。
燭光影映在煙霞色的帳子上,連同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狡潔。
我黯然一笑道:“男孩可以做皇上。”
他沉默了,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到我身上,“可是女兒……更能得到幸福。”
他選了一句最折中的話,沒有說明,我已懂,憐惜的撫摸着他的頭,“君曜,別擔心,我們的兒子也一定能夠幸福。”
……
黑暗中,我的淚無聲落下,沒有半點聲息,耳邊,只有他越來越重的喘息聲,彷彿時空轉換,這個在我身上的男子,妖冶,顛狂,他身上淡淡龍涏香味如此熟悉,然而,已全然不是從前。
物是人非。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我便召來宮人服侍起牀梳
洗,易子昭躺在牀上,支着頭看我,“幹嘛起這麼早,怕朕食言嗎?”
我坐在妝鏡前,身邊來來回回穿梭着執着各式髮簪,宮裝,環佩飾物的宮人,碧珠輕輕爲我梳着頭。
有外人在場,他又重新自稱爲朕。
我未轉身,從鏡子裡看他一眼,“臣妾只是想念孩子。”
我對他十分客氣,他眸色黯了黯,一仰身,重新躺到牀上,盯着頭頂帳幔發呆,良久才幽幽的道:“一個月都沒有動靜,是時候找個太醫來給你瞧瞧了。”
我默然不語,碧珠在鏡子裡與我對視一眼,神情顯得有些緊張。
我微微笑了,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後宮禁用麝香,服食久了就會終身不孕,而我只是用來洗身子,短短一個月時間,太醫應該暫時還查不出來。
碧珠稍稍放下心來,轉身從身後宮人奉上的釵環裡挑選着今日要用的,我打開妝盒,從裡面拿出霞飛釵遞給她,“用這個。”
娘給我留的鞋已經全都被剪壞了,我亦沒有再藏這支釵,與其讓大家懷疑,不如光明正大戴在頭上,一支釵而已。
碧珠怔了怔,接過去道:“用這個嗎?”
“對。”我冷冷的道,從鏡子裡看他一眼,他仍舊躺在牀上,好像是睡着了,睡容異常平靜。
碧珠不再說什麼,將霞飛釵簪於發中,“好了夫人。”
我抽回目光,起身來到牀前,“皇上,該上朝了,您還不起嗎?”
他是皇上,我不得不先把他送走。
他沒有應聲,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皇上……”我再叫,話音未落便被他一把拉進懷裡,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他手指飛快一閃,已將霞飛釵穩穩拿在手裡,剛剛盤好的髮絲散落下來,我不解的看着他,掙脫着要起身。
他好整以暇,細細看着那支釵,揶揄的道:“都這麼久了還捨不得扔。”
“你不要太過份。”我壓低聲音道,冷冷得看着他。
“不準戴。”他用更冰冷的聲音道,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我被他控制着,掙不開身,又礙於宮人在場,只能用凌厲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明白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他亦冷笑的看着我,無視我怒意,笑着道:“那就毀掉好了。”
“不要。”我亟聲阻止,妥協的道,“好罷,就不戴,皇上該起牀上早朝了。”
他這才滿意的嗯一聲,放開我,將釵遠遠得扔到牀角。
我起身退到一旁,召來宮人爲他更衣梳洗。
碧煙居
遠遠的,還沒至宮門,我便不斷得從轎子裡伸出頭翹望着,兩個月來第一次去見君顏,我興奮極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這份喜悅連帶着也感染了碧珠。
她看我如此着急,不禁笑着道:“夫人都快把脖子伸斷了,您就安心坐着罷,我們馬上就到了。”
我淡淡笑了,“你還沒有孩子,你不懂。”
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孩子就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也是我活着的全部意義。
碧珠笑笑,不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