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生觀出來之後,我在山外找到如蓮,倆人一碰面,當即就繼續朝北。眼下沒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我只擔心神通總把的下落,還有十八水道和排教之間的爭鬥,所以火速的向排教老窩而去。
又是一年裡天氣開始轉冷的季節,河灘人管這個季節叫做“打秋風”,意思是趁着秋末冬初的時候,盡力多攢些錢物,用來熬過漫長的寒冬。一路走去,河灘罕見的繁忙,不過越是這般忙碌,就越容易隱匿行蹤,我和如蓮盡力走水路,約莫七八天之後,到了距離排教老窩排營還有三四十里的地方。
雖然距離排營還有三十多裡,但這裡已經算是排教的地盤了。排營附近很多村子,大多依靠排教生活,村子裡的人也都隱約中偏向排教,我不敢明目張膽的去打聽消息,暗中走了幾個村子。
從村民的嘴裡,我能聽的出來,十八水道這次果然是大舉尋仇,在我到來之前,十八水道已經在排營附近打了幾次伏擊,讓排教損失慘重。不過,十八水道雖然來了不少人,可這兒畢竟是排教的地盤,等排教緩過神兒,立即開始反撲,雙方鬥了幾場,不分勝負。
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沒什麼具體的用處,普通村民不知道內情,也說不出來有沒有神通總把的下落。
爲了能打探的更清楚點,我不得不冒險朝排營又靠近了十來裡,走到這的時候,顯然能察覺出氣氛的緊張,附近的幾個村子裡,時常都能見到排教的人,三五成羣的聚集在一處。只要一個地方有了事,周圍那麼多村子裡的人手,就可以在最短時間裡全力增援。
我對這裡的地形不熟,只能繞着這些村子走,前後摸索了一整天,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排營。
從排教立足大河灘之後,排營就是他們的老窩,排教的首要人物平時都在排營。前後經營了上百年,排營已經如同一座聳立在河灘的城鎮,城牆至少三丈高,一共三座城門。遠遠的看過去,排營四周彷彿沒有一個人,好像隨時隨地都能闖進去。但我心裡有數,只要有人敢靠近排營,就會死的很慘。
我在排營這裡至少呆了一個多時辰,看不見人出來,也沒見人進去。原本,我真的冒出過潛入排營的念頭,可越是這麼靜,我就越覺得虛,想來想去,還是把這個念頭給壓了下來。
“六哥,咱們不要在這裡等了。”如蓮陪着我守了一個多時辰,說道:“十八水道的人也不是沒有腦子,他們絕不會來攻打排營的,咱們還是到別處去找找。”
“嗯。”我點點頭,正想帶着如蓮悄悄離開,看似一片寂靜的排營裡面,驟然間傳出了一陣喧鬧和騷亂。
隔着城牆,根本就看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麼,只能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叫嚷聲,期間還夾雜着怒吼和慘叫。我豎着耳朵仔細傾聽,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排營裡面好像發生了打鬥。
難道是十八水道的人暗中潛入了排營?
我也說不上爲什麼,一聽到隱約的打鬥聲,渾身上下的血好像一下子涌到了頭頂,我叫如蓮退後一些,如果真的是十八水道的人在排營裡面造勢,那有機會我肯定要過去幫忙。
喧鬧叫嚷聲持續了片刻,還沒等我再繼續聽下去,排營的城牆驟然間從裡面被撞出一個大洞,沙土連同磚頭飛濺的到處都是,灰塵四起。
城牆剛剛被撞破,從裡面唰的衝出來一個人,這人赤着上身,渾身都是血,鑽出城牆之後,發了瘋一般的朝外跑。
排營裡面好像一下子亂了,城門吱呀吱呀的大開,順着城牆的窟窿還有城門,嘩啦的涌出來一大羣人。
此刻還是白天,當那個赤着上身的人跑出沸沸揚揚的灰塵時,我的眼皮子就跳動了幾下。我認得出來,那人是神通總把。
“截住他!截住!!!”
從排營裡涌出來的追兵至少上百人,從幾個方向包抄過去。我不知道神通總把怎麼會在排營裡,但我看得出,他是拼盡全力才從裡面衝殺出來的。按照神通總把的經驗和功夫,一旦衝出排營,那麼這些排教的漢子就很難再抓住他,即便神通總把寡不敵衆,可是憑他的腳力,甩脫追兵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事情並非如此,神通總把跑出去了二三十丈遠,猛然間頓住了腳步,扭頭在周圍到處亂看,就彷彿一個迷途不知去路的人。他這麼一停頓,洶涌如潮的追兵隨即追過來了十幾個。這絕不是在開玩笑,十幾個人,都拿着刀子棍棒,把神通總把圍攏起來。
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神通總把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完全呆住了,面對凶神惡煞的排教人,他似乎一無所知,還在茫然的分辨着去路。
嘭!!!
他呆在原地,那些圍攻的人卻毫不手軟,一個排教的漢子手裡握着大棍,從背後呼的一棍子橫掄過去。神通總把完全迷茫了,面對着力道十足的一擊,竟然躲都不躲。
和胳膊一樣粗的棍子,結結實實砸在神通總把的脊樑上。練武的人一身鋼筋鐵骨,棍子咔嚓一聲被反震的斷裂兩截,神通總把也受不了這股力道,身子猛的朝前一趔趄。
但脊背捱了一下子,彷彿把他給打醒了,神通總把唰的回過身,反手奪下那漢子手裡的半截大棍。
半截大棍不到四尺長,可是攥在神通總把的手裡,就如同猛虎長出了利爪獠牙。周圍的追兵沒有一個能擋住神通總把的一棍之威,轉眼的功夫噗通噗通被打翻了五六個。
“六哥,他有些不對勁。”如蓮和我一塊兒躲着看,看到這會兒,她微微皺着眉頭:“他的神智好像不清了。”
我的心一直揪得很緊,只擔心神通總把能不能衝出重圍,直到如蓮提醒,我才猛然意識到,神通總把好像真的有點渾渾噩噩。
神通總把拿着半截斷棍,只顧着左擋右殺,完全不知道逃走。這樣一耽擱,排營裡面源源不斷的追兵全部都聚集到了一處,裡三層外三層的把神通總把給堵死了。
“如蓮,你等着,我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我一直都在爲上次的事耿耿於懷,此時此刻,我只覺得自己坐不住了,儘管就在排營旁,敵強我弱,可我要是繼續躲藏,眼睜睜看着神通總把有什麼三長兩短,不用說江湖義氣,同門情義,就連我自己的良心也過不去。
“他們人太多了!”如蓮一把就拉住我,焦急的說道:“先等等,看能不能想別的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被包圍在正中的神通總把陡然間發出一聲怒吼,一瞬間,他好像變成了一頭發了瘋的猛虎,兩隻眼睛血紅血紅的,手裡的棍子一掃,就有千斤的重力,三下五除二,把擋在面前的十幾個人打的人仰馬翻。
神通總把閃身從包圍圈的缺口衝了出去,那些追兵頓時急眼了。排教的人很清楚,十八水道始終都在尋仇,如果這時候讓神通總把逃掉,跟十八水道的屬下匯合,那排教立即就會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莫讓他逃了!!!快追!!!”
追兵追的急,但這時候的神通總把全力奔逃,在包圍圈外繞了個圈子,從南邊奪路而逃。
他跑的很快,頭髮被勁風吹的散亂,我一看他逃掉了,就暫時隱忍不動。但是眼神一晃,我陡然又吃了一驚。
神通總把的頭髮隨風狂舞,我隱隱約約在他的後腦殼上,看見一張時隱時現的臉。那張臉緊貼着他的後腦,繚繞着一層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