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教的船直接衝上了河灘,船隻擱淺,立即牽帶着貨船歪歪斜斜的也朝河灘衝。這麼大的船,在水裡猛烈的晃動着,排教的船上,還有人拼命的攪動絞盤。整條貨船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在水流減慢的河灣處,轟隆的衝上了灘頭。
船上所有人都架不住這股力道,摔的七葷八素。形勢本來就緊張,等到貨船被迫擱淺,排教的人一擁而上,想逼着我們上岸。
我死都不願上岸,一旦上去,肯定會被疾馳而來的排教大隊人馬給圍住,那樣的話,就完全沒有任何脫身的機會。但我還沒反抗,莫天晴悄悄拽了拽我,說道:“六哥,上岸去。”
“上岸……”我一愣神,突然又想起了莫天晴的計劃,她不可能自己往火坑裡跳。
一想到這兒,我的心一橫,順着圍攏過來的排教人,殺出一條路,從船上翻身跳下。我在前面開路,莫天晴吃力的扛着那隻麻袋隨後而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落在了貨船擱淺的淺水裡。
“這是要幹什麼嘛!”鬥雞眼在船上急的不能行,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他縱身跳了下來,衝着排教的人吆喝道:“排教的!看清楚了,老子在這兒!”
“滾蛋!死駝子,在船上上躥下跳的,等會再收拾你!”
“他孃的!對老子這麼不恭敬,不拿豆包當乾糧是不是?”鬥雞眼叉着腰,朝船上指了指,說道:“你們可瞧清楚,老子還有船上那丫頭,都是三十六旁門的人!排教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真不把旁門放在眼裡!?”
一提到三十六旁門,排教的人果然有那麼一點忌憚,大眼瞪小眼,又一起望向主事者。
“今天的事,不管什麼旁門不旁門,本來跟旁門就沒關係,幹嘛要來攪合?”排教的主事漢子看看鬥雞眼,冷哼一聲:“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這件事情也得我們排教說了算!”
“好大的口氣,就害怕我們旁門發起威,你們排教會吃不了兜着走……”
嘚嘚嘚嘚……
鬥雞眼正在想辦法拖延時間,從後面的河灘上,一下子衝過來十幾匹馬,這都是河道附近的排教部衆,收到訊息煙火之後急速趕來的。十幾個人縱馬而來,快到跟前的時候,不約而同的翻身下馬,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知道是功夫很好的硬角色。
這些騎馬的漢子一到,下游兩條逆流而上的船也靠近了,船上放下了舢板,好幾十個人乘坐舢板靠岸,也圍攏過來。轉眼的功夫,河灘聚集了將近百十名排教的人,把我和莫天晴圍的結結實實。
“你們截住了這丫頭,怎麼不拿下?”一個騎馬過來的魁梧漢子估計地位比較高,大踏步的走過來,斜眼看看莫天晴:“就這麼個丫頭,你們都收拾不了?”
“胡二哥,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這丫頭有千眼鈴鐺,而且臨危又蹦出來個幫忙的。”主事漢子不冷不熱的回道:“大排頭交代過,要抓活的,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不要多說廢話了,動手,把人先拿了再說!”
這個胡二哥一馬當先,龍行虎步,功夫顯然很好,嗖的一下就到了跟前,十幾個跟他騎馬而來的人也紛紛跟進。
眼瞅着逃不掉了,我回頭看看莫天晴,我這一回頭,就發現莫天晴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麻袋,蹲在地上,伸手朝裡面拍了拍。
叮噹……
莫天晴手裡的一隻鈴鐺,不知道是有意或無意,和手指的一枚戒指碰撞了一下,這種聲音和千眼鈴鐺的聲音不太一樣,聽着也不會叫人頭暈目眩。但聲音一發出來,那隻麻袋突然就動了動。
唰!!!
麻袋一動,緊跟着就從裡面站起來一個人。這人蓬頭垢面,頭髮鬍子亂糟糟的如同雜草,一身污泥,身上的臭味隨風飄出去很遠。
“天晴,這?”我立即吃了一驚,因爲根本沒有想到,莫天晴死活都不肯丟掉的麻袋裡面,竟然裝着一個人。
莫天晴沒有說話,只是衝我眨了眨眼,之後,她輕輕拍了拍從麻袋裡站出來的人,說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誰把你害成這樣子了?”
麻袋裡的人猛然一哆嗦,那張被亂髮蓋住的臉朝上揚了揚,髮絲之間若隱若現的眼睛,陡然爆發出一縷迫人的寒光。
“是……是誰!誰把我……把我害成這樣!”
“就是這些人。”莫天晴隨手一指,把前後左右的那些排教人指了一遍:“就是他們!”
唰!!!
麻袋裡的人一下子暴怒了,與此同時,一陣猛烈的河風吹了過來,吹的這人的頭髮來回飄蕩。黑髮飄蕩的時候,我頓時看到了一張泥污斑斑卻又熟悉的臉。
十八水道的神通總把!!!
我驚呆了,去年的時候,就因爲神通總把下落不明,十八水道才跑到大河灘興師問罪,跟排教惡鬥了一場。我和神通總把走散以後就再沒找到他,事後打聽過,外界傳言,十八水道沒有找到他們的總把子,又不能一直在這邊和排教耗着,所以才悻悻退走。
從那之後,再沒有任何神通總把的消息。
我以前不知道一些事情,後來才清楚,十八水道的神通總把,名字就叫孫神通,是河鳧子七門中孫家的人,從年輕時候就跟着我外公到江南十八水道,混了那麼多年,靠着一身功夫和血性,坐上了十八水道總把的位子。可歸根結底,他還是七門的人,和我們同氣連枝。因此,一看見麻袋裡的神通總把,我就忍不住了。
“去殺了他們!就是他們害你的!”莫天晴給神通總把指了排教的人,猛的一揚手,一隻鈴鐺又在戒指上碰了碰。
叮噹……
這聲音好像隆隆的戰鼓,神通總把直接從麻袋中閃身躍起,我來不及阻攔,他已經衝向了排教的人羣。
神通總把是十八水道的頭領,功夫那自然是不用說了,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已經覺得他的神智完全失常,等此刻再看見他,他依然糊里糊塗的,狀若瘋狂,可就是這股瘋勁兒,讓他的功夫更加駭人,飛身如閃電,出手若雷霆,砰砰兩拳,直接就把離的最近的兩個排教人打的骨碎筋折。
“抓住他!”那個胡二哥看見神通總把從麻袋裡鑽出來,也吃了一驚,但他見機很快,不由分說,帶着人飛快的撲了過去。
我皺着眉頭,看看神通總把,又看看莫天晴,心裡終於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去年的時候,十八水道找不到神通總把,神通總把多半是落到了排教的手裡。這畢竟是十八水道的總把子,地位舉足輕重,排教抓了他,又不敢殺他,只能暫時扣押。
莫天晴不知道怎麼把神通總把給弄了出來,神通總把雖然瘋了,但一身功夫仍在,莫天晴的心野,很可能是想趁着神通總把神志不清,然後帶他去十八水道,挾天子以令諸侯。只不過她的算盤打的好,排教卻不肯罷手,大舉出動,在河灘四處尋找他們。
想到這兒,我又看了一眼,此刻的神通總把,像是一隻發了瘋的老虎,又像一尊暗夜中的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