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一掌拍到跟前的小几子上,上面安放的一對浮雕牡丹花紋的青釉茶盞,應聲落地,只聽的清脆的碎瓷聲,在殿外伺候的小宮女眉心微動,卻瞥見雨霽守在殿門邊上,眼觀鼻,鼻觀心的紋絲未動。小宮女很自覺地收回了自己微微轉向門邊的腳。
“佑郎無需跟這樣的人置氣,不過是個宮女,是臣妾沒有管理好後宮,纔會出現這樣的紕漏。”沈清伊關切道。
李天佑氣悶的坐在一旁的圈椅中,神情凌厲非常,周身散發的寒意,讓距離他兩米之遙的沈清伊都感到徹骨的寒意。
“此事與你無關,鎮國公府越來越不將朕放在眼裡了。”李天佑的拳頭握的極緊,甚至能聽到骨節咯嘣咯嘣的響聲。
沈清伊不置可否,她也確實厭煩了唐傲雪,鎮國公府一日不倒,沈清伊最多也不過是將她禁足而已。
“臣妾將此事說給皇上聽,一是爲了鎮國公府將手伸向內宮的事情,另一個便是白貴人。白貴人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煽風點火之人,怕是不能再留了,先前臣妾憐惜她沒了孩子,一直都忍着她,現在看來,卻是不成了,具體怎麼處置,還請皇上示下。”沈清伊這麼說,是因爲她不僅僅是想要懲罰白貴人,若是尋常的禁足或是罰抄宮規等,沈清伊無需跟李天佑打招呼,直接做了便是,白貴人,還沒有重要到,讓李天佑過問的地步。
李天佑自然也不會讓知曉這件事的白貴人存活於世,只要想到白貴人一早就知道,還利用這件事牽連到沈清伊和唐傲雪身上,便如鯁在喉,“這件事情,你不必管了,朕瞧着,你這段時日都清減了,這宮裡雜七雜八的事情太多了,朕會讓鄧貴嬪幫你清理掉一些,你只安心休養着便是,安安穩穩的懷個咱們的孩子纔是正經,旁的不管便不管了。”
李天佑之所以這麼說,還是唐子涵在一旁提了醒,出了這樣的事情,又險些牽扯到沈清伊身上,唐子涵暗示,沈清伊如今沒有孃家可以倚仗,又被自己捧在手心裡,理所應當的成爲了後宮中的靶子,任誰都欲除之而後快,只有有個孩子,她的後位纔算是坐穩了,唐傲雪和米雨柔那裡,他最近還是不要去的好。
“唐傲雪那邊,若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懲罰,你覺得不滿意,可以再添加,朕最近不會再去昭陽宮了。”李天佑有些心疼的瞧向沈清伊道。自己總想着平衡,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可後宮裡哪有什麼平衡可言,沈清伊唯一能倚仗的,便是自己的寵愛。
沈清伊嘆口氣道:“已經儘夠了,禁足半年,懲罰月例一年,秋更衣之事,對外聲稱是唐傲雪譏諷了秋菊幾句,秋菊忍不過,纔會自裁,這樣的懲罰,已經極重了,若是再添加,怕是會招惹了旁的麻煩,臣妾相信,只要皇上不去昭陽宮,便翻不起什麼浪來了!”
“你……其實一開始,就不喜歡朕去昭陽宮,對不對?”李天佑試探着問道。
沈清伊微微垂下頭去,輕聲道:“這世上又有哪個女子,希望自己的夫君,去旁人宮裡呢。可臣妾明白,唐傲雪跟旁人不同,是以,皇上待她特別一些,所以臣妾也從未多言過什麼。再者到底還要安撫鎮國公府,若是一味的冷落唐傲雪,也是不能夠的,臣妾只希望,這次禁足之後,她能安份些,若是不成,臣妾還是會想法子,繼續禁足她的!”
“朕是不是很失敗,竟然讓你受委屈,身爲男子,就應該頂天立地,爲妻子遮風擋雨,可朕沒有做到。”李天佑有些愧疚的看向沈清伊。
他的愧疚不是無來由的,唐子涵今天跟他稟報了,顧依然在雅間內與沈清伊說的話,他才發覺,自己的帝王之位,並沒有給沈清伊帶來什麼好處。他本還對顧依然暗恨不已,可唐子涵的話,卻讓他清醒了,若是換位思考一下,沈清伊依然愛他,但卻與顧依然相處幾日,甚至因爲顧依然對他的陷害,而懷疑他,他會怎麼樣?他還會如同沈清伊那般堅定的待在自己身邊嗎?
答案是否定的,李天佑這才明白,沈清伊所承受的一切,他一向宣稱自己有多麼的愛重沈清伊,可到頭來,自己又是怎麼對待沈清伊的呢。李天佑很感激唐子涵一席話,說醒了他,現在他時不時就要與沈清伊換位思考一下,唐子涵功不可沒。話說回來,唐子涵自打上次出任務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難道說重傷,傷了腦子不成?
“皇上是帝王,能爲臣妾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儘夠了,臣妾不過多奢望。”沈清伊也在想,若是沒有前一世,自己那個火爆如炭的脾氣,定然不會這般容忍李天佑的。
李天佑聽得出,沈清伊話語裡的淡淡憂傷,原來他已經傷她那麼深了,唐子涵說過,女人往往都會在突然間變得絕情,其實算不得突然,女人一次次的受傷,一次次的原諒,就如點燃的香柱一般,一點點的燃燒成灰燼,而已經燃燒過的香柱,不會轟然倒塌,而是仍在原處,等到突然一天,你無意中的一句話,再次傷了她的心,就如同那香柱燃到盡頭,先前的種種傷害,全部涌上心頭,無論自己再怎麼挽留,都留不住人心了。
李天佑很後怕,他不知道沈清伊的心已經被他傷到何種地步,只想着盡力彌補,從今日起,好好的待她,決不再傷她一絲一毫。
“你好好歇息,朕去鄧貴嬪那裡交待她一些事情,待會兒就回來陪你。”李天佑語氣漸柔,連方纔被帶了綠帽子的怒氣,都被他狠狠的壓在了心底,鎮國公府,朕不會容你們做大的。
沈清伊沒有攔着李天佑夜半的奔波,她知道,鄧貴嬪不過是白白擔了個寵妃的名頭,只笑着道:“鄧貴嬪太委屈了,臣妾明兒個下個懿旨,封她爲九嬪之首,從二品昭儀,可好?”
“只要你高興,都隨你。”李天佑在她額間輕輕印上一吻,從今往後,再也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