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伊有些心虛,還是強裝鎮定,眼見唐子涵衝她微微點了點頭,心下了然道:“鎮國公所言有理,既是如此,本宮便去船艙外賞賞月色,雨荷!”
沈清伊由雨荷攙扶着走了出來,看到鎮國公後,不屑的掃了一眼,不悅道:“現在鎮國公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回了。”
沈清伊說完,便向船艙外走去,卻沒有注意到,鎮國公眼角的一絲喜意。
鎮國公瞥見屏風後,有個影影綽綽的身影,不由得試探道:“皇上,老臣所要稟告之事與販賣私鹽有關……”若是屏風後的人,當真是李天佑,聽聞是私鹽的事情,一定會出面聽他奏報,若是不出來,還在屏風後躲着,那就一定不是李天佑了!
屏風後微微咳嗽了兩聲,只蹦出一個字:“說!”因爲有那兩聲咳嗽壓迫着,鎮國公也聽得不大真切,並不能確認是不是李天佑的聲音,但是這人卻是仍在屏風後躲着,就一定不是李天佑!
鎮國公確認之後,向身後看了一眼,那小公公接收到鎮國公的眼神,低垂着頭,悄悄退了下去,並沒有被屏風後的人發現。
鎮國公見那小公公已經退了出去,向前行了幾步,心內暗暗思量,只要他一會兒揭穿李天佑不在船上,然後將沈清伊拖拽出來,就說沈清伊欲對皇上不利,打着清君側,斬妖后的名義,日後這大理國,便只能是他當家做主了!
鎮國公想到此處,高聲道:“請恕老臣僭越,茲事體大,老臣必須當面與皇上陳情!”
鎮國公說完,大力推倒屏風,琉璃質地的屏風應聲倒地,好好的一副水墨山水,被碎裂的琉璃弄得四分五裂,鎮國公面上的笑容愈發得意,縱是如此,那紗幔後的人,還是紋絲未動,這人一定不是李天佑了!
鎮國公一步步向前行去,彷彿是在邁向那至高無上的寶座,那寶座一早就該是他的了,他能容忍一個毛頭小子坐了這麼久,已經很給李氏顏面了,從今晚後,這大理國該改姓唐了!
下一秒,鎮國公將紗幔打起,笑容凝固在臉上,李天佑一臉肅穆的瞧着他,周身散發的寒氣將他禁錮在原地,動不得分毫!
李天佑眯着雙眼,微微揚起頭,盯着鎮國公道:“鎮國公如今可不僅僅是僭越了,若是鎮國公不能說出什麼實在了不得的奏報,可莫要怪朕,不客氣!”聲音冰冷,透着重重殺意,明明是春日的夜晚,微風拂面,鎮國公卻覺得雙腳如被灌了鉛一般沉重,怎麼都擡不起來!
鎮國公傻在當場,他不是不在船上嗎?他不是與揚州販賣私鹽的大頭目七爺去談判了嗎?七爺與自己透過底,這次一定不會輕饒了他,若是有機會,一定會將他當場斃命,爲什麼他此刻會坐在這裡,難道說七爺將自己出賣了,不對,不對,若是七爺將自己出賣,李天佑現在就不會這般與他說話,一定會直接命人拿了證據,要了他的性命,將他抄家滅族。
不過須臾的功夫,鎮國公的心思已經轉了幾轉,再開口,先是強撐着自己退後了兩步,隨後張口道:“老臣剛剛得到消息,揚州販賣私鹽最大的頭目,人稱七爺,這會兒人正在醉花樓,老臣深夜求見,是希望皇上能夠撥一隊精兵給老臣,老臣好將這個七爺拿下!皇上也知道的,老臣這次隨駕下揚州,身邊只帶了十名護衛,顯然是不夠的!”
鎮國公這會兒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李天佑知不知道這個七爺的事情,也不管李天佑是不是已經將七爺收買,他這樣做可算是進可攻退可守,爆出一個揚州販賣私鹽的最大頭目,怎麼也算是極其重要的大事了,他深夜覲見,也不算僭越了!
李天佑剛想說什麼,便聞聽船艙外,兵器相接之聲,鎮國公心下大驚,他來之前就已經跟那十名護衛打好招呼,方纔又使眼色給他收買的小公公,這會兒怕是已經將沈清伊拿下了,可如今李天佑人在船艙裡,若是被李天佑知曉,自己對沈清伊不利,他豈不是要命喪當場!
還沒容得鎮國公多想,卻是唐子涵從外從容進內,跪地稟報道:“皇上,鎮國公帶來的十名護衛垂涎皇后娘娘美色,意圖不軌,微臣已經就地法辦,如今十名屍首在甲板上一字排開,還請皇上吩咐,如何處置!”
李天佑的面色難看的緊,只盯着鎮國公,眼底裡似是要冒出火來,竟敢對沈清伊不利,李天佑只要想到若是他沒有及時趕回來,沈清伊會怎麼樣?他們的孩子會怎麼樣,他心頭的怒火就怎麼也息不滅,豈料李天佑還未開口,鎮國公便道:“都是老臣御下不嚴,竟然讓他們膽大至此,請皇上下旨,將他們焚化成灰,一半倒入湖中餵魚,祭奠河神,一半倒入岸邊花草樹木之下,充作花肥!”
這樣的處罰已經是極限了,李天佑身爲一國之君,再懲罰臣下的屬下,也不過如此,若是再強究下去,只會落得一個殘暴嗜血的名聲!他這次是微服出巡,若是動靜太大,怕是不能善了!
唐子涵似乎瞭解李天佑的爲難,可作爲一個現代人,他實在不能忍受,鎮國公這種敗類,對一個懷有身孕的弱女子下手,當即張口道:“若是微臣所記不差,鎮國公應該是有這十名護衛的賣身契的吧,想來他們的爹孃父母兄弟都是在鎮國公府上的,身爲護衛居然敢對皇后娘娘不敬,這樣十惡不赦的罪名,怎麼也要牽涉九族,若是皇上同意,微臣便接下這件差事,將這十名護衛的家眷全部處置!”
“愛卿所言正是,此事便交由你父子處置吧!”李天佑想到的不僅僅是唐子涵心中的報復,更多的是震懾,有這十名護衛做筏子,相信鎮國公府的護衛們,做什麼事情之前,都會好好思量思量了!
鎮國公的老臉憋成了青紫色,卻說不出半個不字來,李天佑接下來的話,險些讓他吐血,“鎮國公此次下揚州,只帶了這十名護衛,現在身邊無人守衛,朕便賞給鎮國公你二十名護衛,唐子涵,此事便交由你親自挑選,想來你定是可以按照你父親的喜好,挑選得宜的人!”
唐子涵規規矩矩應下,皇上賞賜的人,鎮國公一定不會放心用的,這人選要好好挑擇,什麼樣的人,既能給鎮國公當侍衛,而又不會被鎮國公輕易打發?唐子涵突然想到了,幾年前,皇上讓訓練的多名世家子弟,現下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別耽擱了,唐子涵,你立刻帶了五百精兵,與鎮國公一起去醉花樓,將那個揚州販賣私鹽的大頭目七爺拿下,先前朕手中便有七爺的畫像,應該很好尋人,若是不能將那七爺抓住……”李天佑冷冷盯着鎮國公,冷哼道:“鎮國公深夜覲見,想來是有把握的,一個大老爺們在青樓裡,若不是被人通知,半夜應該不會離開的。”
鎮國公的目色幽暗,不知在想着什麼,可李天佑的下一句話,卻將他所想,堵了個嚴嚴實實,“若是你父子二人不能將那七爺捉拿歸案,那鎮國公便提頭來見吧!”
鎮國公不可思議的猛然擡頭,卻見李天佑的神色凌厲非常,急忙垂下頭去,他此刻人在揚州,此時論勢力確實不能與李天佑對抗,倒不如捨棄了七爺的好,再過上個兩年,他依舊可以將這揚州的事務拿起來!
鎮國公與唐子涵帶了人,深夜出發。
沈清伊被雨荷攙扶着,急忙回了船艙,卻見李天佑已經虛弱的躺在了架子牀上。
“皇上!”沈清伊方纔在船艙內的時候便聞到了血腥味,只是有鎮國公在場,她不能着急相問,此刻見李天佑蒼白的模樣,心疼不已,忙焦急上前查驗李天佑的傷勢。
“到底傷到了何處?”沈清伊看着李天佑,不敢輕易下手觸碰,生怕碰到了李天佑的傷處。
李天佑搖了搖頭道:“無礙,已經包紮好了,這次要多虧了你的人!”
“臣妾的人?”沈清伊有些疑惑,雨荷卻有些羞愧的垂下頭。
“雨荷?素齋的人也跟着到了揚州?”沈清伊驚訝的問道,她的人,她也只有素齋的人了。
雨荷咬了咬牙道:“蘇嬤嬤聽說皇上要帶着懷有身孕的娘娘出宮,還是到揚州這個是非之地來,心中着實放心不下,想要跟着,又怕娘娘不肯,畢竟娘娘連姜嬤嬤都留在了宮裡,所以姜嬤嬤與蘇嬤嬤商議之下,便讓蒼翼偷偷帶人跟了過來,只想暗中護衛皇后娘娘!”
沈清伊神色不愉,這種事情不是她不肯,而是這等於再向李天佑挑戰,蘇嬤嬤跟姜嬤嬤與其說不放心,不如說是不相信李天佑能將沈清伊護衛周全。
“清伊,別怪他們,這次若不是蒼翼帶的人幫忙,朕也不可能這麼快便趕了回來,蒼翼帶的人,怕是損失了大半,都是朕太過冒進了!”李天佑將身子直起來,他傷的並不重,只是方纔趕着回來,有些疲累,又與鎮國公對峙一番,耗費心神,這才忍不住歇了一會兒。
“不是皇上冒進,而是鎮國公太囂張,皇上準備如何對付鎮國公府?”沈清伊現在也不管什麼干政不幹政了,讓李天佑受傷,蒼翼帶的人損失大半,沈清伊如何肯輕饒了他!
李天佑眉頭緊皺,他如何不憤怒,可他是擅長隱忍的,身爲帝王,要做,就一定要讓對方全軍覆沒,一定要有十分把握,可如今他怕是最多有七分的勝算,雖然只有三分的危險,可他輸不起,他的賭注太大,輸,便將大理國的百姓,陷入生靈塗炭之中。
沈清伊理解李天佑,卻不甘心這般受辱,輕聲道:“內宅之事,還是臣妾這等婦人比較瞭解,若是朝廷上暫且無法動他,不若從內宅入手,外憂內患同時進行,許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