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下揚州。沈清伊從未覺得這般舒心過。
楊柳依依,說不盡的纏綿情意,水波凌凌,道不完的旖旎情思。
“清伊,你說咱們的孩兒叫做什麼名字的好?”李天佑擁着沈清伊站在船頭,瞭望遠方。
沈清伊將手輕輕覆在微微鼓起的腹部,微微笑道:“不拘喚作什麼,只要平安就好。”
聞聽此言,李天佑眉心微皺道:“你且放心,朕一定會讓他平平安安的。”
沈清伊的骨節微微泛白,沒有多言,如今宮中的人裡,只有唐傲雪一個是與她不對付的了,旁人應該沒有膽子動她的心思,即便是有,有鄧昭儀一個,也可以放倒她們一片了。
夜幕深深,河兩岸都燃起了燭火,星星閃閃的,似蜿蜒的金龍一般。
“朕要離開一會兒,會留唐子涵在這兒陪着你,你放心吧,不會有事。”李天佑的話語中透着淺淺的安慰。
沈清伊知道李天佑此次明面上是帶着她出宮遊玩,但內裡定然是有些朝廷事務的,見其這般鄭重其事,心中多了幾分擔憂,道:“臣妾無礙,還是讓唐少將軍陪着皇上吧,雨荷是功夫的,水性也好,不會有什麼問題。”
李天佑搖了搖頭道:“朕會帶着一小隊人悄悄離開,你這裡纔是最危險的,朕……拿你做幌子出宮,實爲迫不得已,若是你這回出了什麼事情,朕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李天佑原想帶着鄧昭儀出宮的,鄧昭儀也有功夫,不會被人隨意取了性命,況且她如今也是“寵妃”,可又擔憂那些人不會上套,只能涉險將沈清伊帶出宮來,看着沈清伊那歡快的模樣,便是他心底的陰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可他必須親自去處理這件事情,不得不隱蔽離開一會兒功夫。
沈清伊點了點頭道:“皇上去吧,臣妾在這兒等着你,我一定會讓自己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李天佑瞧了身後的唐子涵一眼,正色道:“保護好皇后娘娘!”
“微臣遵命!”唐子涵垂首恭敬道。
“唐少將軍不必拘謹,不如坐下來,與本宮喝盞茶。”沈清伊坐在一旁的藤木小椅裡,仰起頭,招呼唐子涵道。
唐子涵行禮如儀道:“微臣不敢!”
沈清伊長出一口氣,聲音中多了一絲嬌俏,彷彿鄰家女孩般的親切自然:“本宮仰着頭與你說話很累,你這樣跟個門神一般的守着,如臨大敵的模樣,是要告訴外面的人,皇上沒在船上嗎?”
唐子涵這纔有些不大情願的在沈清伊對面坐了下來,耳根不自覺的就紅了,好在是夜裡,燃着燭火,只當是被燭光映照的吧!
沈清伊對唐子涵好奇的很,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他,小安子說,唐子涵自從一次出任務回來後,就變了個模樣,人不似先前一般嬉笑玩鬧,深沉的很,總是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就連皇上現在的變化,也是唐子涵一句“換位思考”給提的醒。
沈清伊想得是,難道說唐子涵也是那次出任務重傷,重生歸來的嗎?否則爲何與鎮國公府那麼疏離,還一副飽經滄桑的模樣。
“喝茶。”沈清伊丹鳳眼笑成彎月狀,笑眯眯的瞧向唐子涵,讓唐子涵有一種被狐狸盯上了的感覺。
唐子涵硬着頭皮用了一盞清茶,低着頭問道:“皇后娘娘有什麼要問的直言便是,不用這麼客氣。”
雨荷在沈清伊身後,聞聽這話,把頭垂得愈發的低,自家娘娘太丟人了。
“聽聞唐少將軍一年多以前受過重傷,之後便改了性子?”沈清伊決定從源頭問起。
唐子涵心頭一驚,卻面不改色道:“算是吧,一次重傷,險些沒了性命,自然覺得世事無常,要珍惜活着的每一日,將每一天都當做自己的最後一天來過,是以,纔會被人認爲是改了性子吧!”
沈清伊抿茶不語,這話說得很有道理,經歷過生死的人,如何不會有所改變呢?
沈清伊頓了頓,終是問出了口:“若是本宮所料不錯的話,這次皇上出宮,應該跟鎮國公府有關,你身爲鎮國公府的庶子,難道……難道忍心瞧着鎮國公府似奉國公府一般的下場嗎?”
沈清伊要奉國公府覆滅,是因爲前世看明白了奉國公府的本質,一個是狠心的父親,一個是陰險的繼母,外加一個裝得楚楚可憐的妹妹,哪一個都不值得她相幫,可唐子涵呢,孝道大於天,就算他與鎮國公府沒什麼感情,到底鎮國公府也沒有對他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爲什麼唐子涵要這樣對待鎮國公府,除非……他也是重生的,他已經看到了鎮國公府是如何對待他這個庶子的。
唐子涵盯着沈清伊,神色清明,言語冷靜道:“皇后娘娘尚可以爲了大理國大義滅親,微臣不才,但也絕不會輸給一個弱女子,若是鎮國公府對大理不利,對皇上不忠,微臣也絕不會手軟,常言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們自己選擇的路,便要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沈清伊沒再說話,只沉默的盯着腳尖的東珠,是她想太多,重生這樣的事情,豈會頻繁出現呢。
唐子涵見沈清伊不說話,心裡也鬆了一口氣,自己是穿越的,這樣的事情千萬不能被人發現啊,否則他這個大將軍怕是坐不住了啊,至於那個什麼鎮國公府,跟他有毛關係啊,都將本主攆出府了,還有什麼好關心的,該滅就滅吧,功高震主不知道嗎?更何況,鎮國公府本來就沒安好心,客氣什麼。
沈清伊與唐子涵正各自思量的功夫,卻是小安子皺着眉頭進來,道:“鎮國公府求見皇上!”
沈清伊與唐子涵皆是一愣,怎麼會?難道說鎮國公府已經發現李天佑不在船上了?
小安子是被李天佑特意留在船上的,只要他在外面伺候着,就會讓旁人以爲,是李天佑與沈清伊在裡面,旁人不便打擾,沒想到鎮國公居然會這個時候來,還明目張膽的要求見皇上。
唐子涵不敢耽擱,此事他不方便出面,只悄聲對沈清伊道:“皇上是去查鎮國公府偷運私鹽的事情,鎮國公這個時候來,怕是不妙!”
沈清伊一下子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時冷靜道:“這麼晚了,鎮國公有什麼事情,非要稟報不可,讓他明日再來回吧,就說本宮與皇上準備安置了!”
小安子皺着眉,低聲道:“奴才已經這麼回過了,可鎮國公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稟報皇上,奴才見有些攔不住了,才進來稟報,娘娘趕緊想個法子吧!”
沈清伊娥眉輕皺,看向唐子涵道:“看來鎮國公是一門心思的以爲皇上不在船上,故意爲之的了!”
唐子涵四下打量了一番,瞥見四扇琉璃水墨山水屏風上搭的天青色常服,咬咬牙道:“皇后娘娘,怕是你我要早些準備了,鎮國公不見到皇上,是不會罷休的!”
沈清伊順着唐子涵的眼神看過去,掙扎了一番,終是點了點頭道:“小安子,你讓鎮國公在外面等一會兒,就說……就說本宮與皇上正在沐浴,現下更衣相見。”
唐子涵現在也顧不得臉紅心跳了,迅速的脫去鎧甲,將李天佑的常服披在身上,與沈清伊一起向屏風後的架子牀行去,唐子涵穿戴的差不多後,坐在牀沿邊上,從袖管裡拿出一把匕首遞給沈清伊,悄聲道:“若是鎮國公……皇后娘娘不必心軟,一切以國家社稷爲重,微臣覺得他應該在外面埋伏了人,若是確定皇上不在,不知道會如何,娘娘小心爲妙!”
沈清伊咬牙接過,又將架子牀的絳色紗幔放下,向外高聲道:“宣鎮國公!”
鎮國公大步流星的進來,跪地請安,卻在小廳內沒見到人,只聽得屏風後,沈清伊慵懶的聲音響起道:“這麼晚了,鎮國公有什麼事情,非要稟報皇上不可?”
鎮國公聽到只有沈清伊的聲音,已經將自己的猜測確定了八九分,隨後正色道:“老臣有重要的朝廷之事,要與皇上稟報,後宮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您看……”
沈清伊的聲音有幾分凌厲道:“鎮國公的意思是,讓本宮更深露重的去外面候着?鎮國公應該知道,本宮與皇上都歇下了,你這般不管不顧的,非要求見不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是故意惹怒皇上與本宮不成?”
鎮國公有恃無恐,仗着沒有聽到李天佑的聲音,只以爲屏風後,一定僅僅是沈清伊一個人撐着,這樣也好,李天佑不在,自己若是能想辦法要了沈清伊的性命,也算不虛此行了,到時候沈清伊已死,李天佑就算再動怒又如何,還不是要乖乖的將唐傲雪封爲皇后,至於輔國公府的米雨柔早已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輔國公府的沒落,是早晚的事兒了!
“恕老臣不敬,這件事情,只能跟皇上相商,皇后娘娘一介婦人,實難相告,皇后娘娘百般阻攔,難道皇上並不在船上不成?”鎮國公不準備再與沈清伊對峙下去,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