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緊緊攬着他的腰,一手扣着水壺,這個時候水壺必須要護好,如果沒有水,接下來一天多的時間他們肯定熬不下來。裸*露在外的手臂被黃沙砸的生疼,那股力量極爲可怕,可以想象此刻男人承受着多麼大的壓力,她咬緊了脣,只覺得心裡某個角落忽然狠狠的陷落痠軟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這股可怕的力量才慢慢消退,風沙逐漸停止,她準備擡頭,卻被男人按住。
“別急。”他的嗓子沙啞的厲害,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他才鬆開她,“好了。”
他們所處的位置似乎是一個沙丘的迎風坡,此時沙丘已經塌陷,用來抵擋風沙的布幔已經破碎不堪,元懷瑾將罩在他們身上的袍子掀開,黃沙立刻簌簌的落下。
“你……”裴容卿伸手捧着他的臉,心裡一陣酸澀。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惱色,喘着氣說:“朕的樣子是不是很狼狽,嗯?”
此時他的眉毛上的確沾了不少黃沙,她笑出聲,伸出手緩慢的爲他拂去臉上的沙子,柔聲道:“不狼狽,還是一樣的好看。”
他失笑,抵着她的額頭說:“朕現在很想吻你,可是嘴裡依然有沙子,朕可做不出吐口水這樣的事。”
裴容卿忽然大聲的笑出來:“都這個時候了皇上還顧忌着風度?反正這裡只有臣妾一個人,臣妾不會嫌棄你的。”
“就因爲在你面前,朕才更要注意些。”他無奈一笑,聲音依然粗啞。
“那臣妾幫皇上吧。”她一笑,勾住他的脖子就這麼吻了上去,兩人的嘴脣都十分乾澀,此時接吻遠比平時要艱難許多,可兩人都十分投入,至少裴容卿第一次這麼認真這麼慎重的吻一個人。
一吻結束,她臉色微紅,元懷瑾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皇后,這是第一次主動。”
她不理他,往旁邊的沙地上“呸”的吐了一口,將滿嘴的沙子吐出去,然後挑釁一般的看着他:“皇上學會了麼?”
他眸色一暗,低下頭舔去她脣邊殘留的唾液,低啞道:“這麼粗魯的動作,皇后做起來依然很動人。”
她有些不自然的推開他,一本正經道:“皇上,我們該繼續趕路了。”只是她通紅的耳垂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緒,他低低一笑,扶着她站起來。
二人這才注意到,經過一場沙暴,周圍的景色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天色依然殘留着風沙過境時的暗黃色,呼吸的時候還有風沙會隨着空氣進入口中,水壺裡也進了不少沙子,一晃便一陣沙沙聲,裴容卿有些懊惱,因爲水壺一直攥在她的手裡。
“水壺還在就好,有沙子沒關係,澄一澄就能喝了。”他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身邊的物資已經越來越少,他們不能再耽誤了,如果明天天黑前走不出去,他們就要面臨斷水的危險,唯一慶幸的是這場風暴安全的抗過了,短時間內不會再有這麼大的沙暴。
將近兩天時間不眠不休的趕路,兩人的體力損耗的很厲害,裴容卿早就覺得腳步虛軟,可是眼下不能停,此時太陽不是很厲害,正是趕路的好時候,無論如何不能在這種時候掉鏈子,可是到了傍晚,她終於到了極限,連路都看不清楚了,如果不是男人握着她的手,也許下一步就要栽倒在地上。
元懷瑾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心疼不已,一把將她抱起來,低聲說:“乖,睡一會吧。”
她搖頭反抗:“別……”這兩天來她多少還睡過幾個時辰,男人卻已經整整兩天兩夜不眠不休了,估計也快到極限了。
“朕還撐得住,乖乖休息。”他不容拒絕,牢牢的將她攬在懷裡,腳步堅定的繼續向前,速度比之前還快一些,裴容卿越發懊惱,看樣子之前爲了遷就她,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那……你揹着我吧,這樣可能會好一些。”她咬着脣提議。
“也好。”便放下她,將她從抱改爲背,裴容卿趴在他的背上,雖然筋疲力盡,還是忍不住笑,“皇上大約是第一次揹着人吧。”
抱女人這種事他肯定做過不少。想起他從前有過那麼多女人,裴容卿不由的暗暗咬牙。
“當然。”他的呼吸有些重,“對習武之人來說,將後背交給人可是大忌。”
她笑出聲:“臣妾很榮幸。”
他失笑:“睡吧。”
夜幕降臨,沙漠的夜晚極爲靜謐,黑色將人完完全全的籠罩,幸好還能看得到北極星,可以藉此辨別方向。
裴容卿靠在他寬闊堅實的後背上,很快沉沉睡去,再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而身下的男人還在向前走。
她先是大驚,繼而大怒:“元懷瑾,你難道不知道叫醒我嗎?”
看天色,她至少睡了四個時辰!這個男人就揹着她走了四個時辰?!
元懷瑾頓了頓,放下她的時候腳步有些不穩,隨即失笑:“朕倒挺喜歡你直接喊朕的名字,這世上大約只有你一個人能這麼喊了。”
她握緊他的手,看着他眼底的血絲,心裡狠狠一痛:“不許你再走了!先休息!”
他蹙眉:“現在正是趕路的好時候,不能停。”
“元懷瑾!”她氣極,乾脆站在原地不動了,“有本事你就一個人走!丟下我算了!還免得連累你!”
他無奈,抱着她說:“不過三天而已,朕撐得住,從前打仗的時候連續四五天不眠不休都是常事,那個時候還要時刻警惕敵人的偷襲,可比現在艱難多了。怎麼,在你眼裡,朕就那麼不頂用?”
“這是兩回事!”她咬着脣,心底的怒氣和愧疚一波又一波的涌上來,氣的卻是自己,如果她不是這麼彆扭又矯情,他們怎麼會落到這樣的境地?反正……對這個男人,她早就認命了,想到這裡她恨恨道,“都怪我,是我連累了你!是我……”
“朕不許你這麼說!”他擡起她的下頜認真的看着她,眼底的柔情幾乎可以將她淹沒,“朕很高興有這麼一次經歷,至少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也願意隨朕回去,還知道心疼朕了,嗯?”
她啞口無言,許久才說:“我纔不心疼你!”說完似是想起來了什麼,橫了他一眼說,“我直接喊你名字你真的不介意?你自己還不是一口一個‘朕’!”
他寵溺一笑:“朕這樣的自稱,是出於習慣,也是爲了時刻提醒自己的身份,這是一份責任,時時刻刻要放在心上,一刻也不敢鬆懈。”
她握緊他的手:“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責任還這麼莽撞?你明知道這是一個圈套,爲什麼還要折回來?齊珩的目標分明就是你!笨死了!”
他脣角的笑意更深:“這不是朕置你於不顧的理由,如果朕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這個皇帝也別做了,何況,你也是朕的責任,最重要的責任,朕心甘情願。”
她瞬間被擊中淚點,靠在他的懷裡久久說不出話來,許久纔沒好氣的開口:“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不測,你要怎麼跟大元的臣民交待?”
“朕是皇帝,也是元懷瑾。”他吻着她的額頭,“只屬於你一個人的元懷瑾,朕總得爲自己,也爲你做些事。”
心裡的痠軟幾乎讓她承受不住,她嘟囔了一句:“夠了。”
“怎麼?”
“別……別一下子說那麼多,我有些承受不住……”她一臉彆扭道。
元懷瑾笑出聲:“你這個模樣,倒讓朕想起你生病的時候,真是讓人愛不釋手。”
“別說了!”她臉色通紅的怒喝了他一聲,推開他徑直向前走,身後傳來男人恣意的笑聲,讓她氣的想打人。
太陽升起,金色的光芒與金黃色的沙漠相映襯,美不勝收。在廣袤的沙漠中,二人的存在如此渺小,可是對彼此來說,他們就是全世界。
不多時,身後的男人便追上她,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低聲說:“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的,朕保證。”
她微笑着嗯了一聲,反握着他的手堅定的向前。一國帝后身陷沙漠,在這個大陸的歷史上大約是絕無僅有的,對後世的人來說,這一段經歷足以稱得上傳奇了。
可,成爲傳奇的前提是他們要活着走出沙漠,到了下午,看着壺裡僅剩的一口水,裴容卿感覺到心裡從未有過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