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紙張,如冬日的雪花,飄散落地,地面潮溼,這些雪花一落到地面,就像是皈依了母親懷抱的遊子,無比緊貼的貼在了地面上。
這些賬簿,他不是命人都改掉了嗎?怎麼他們手上會有?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是皇上派來的?他不信不信,他對這兩個人,曾經嚴密的調查過,絕對是本分的富商,早年發家有方,中年富甲一方的生意人,與皇上並無來往。
“我們?太尉大人,我們,只是來找你買東西的人,真正要找你的,是這兩位。”
吳老闆嘴角含笑,雙手伸出在空氣中拍了一拍。
很清脆的聲音,在此時靜若無聲的山洞腹中,蕩起了幾聲迴響。
“是你們…………”看着一條通道中慢慢走出來的兩人,太尉愕然的瞪大着眼,右手食指顫抖着指着兩人,像是被一根利刺卡住了喉嚨一般。
“太尉大人,別來無恙啊。”立慶笙扶手而立,緩步走近太尉,笑出了八顆大白牙。
謀劃了這麼久,總算在今日,可以抓住了太尉這隻老狐狸的證據。要不是寧家少主的支持,這個日子,恐怕還要更久。
立慶笙回過頭,對着身後的寧爲才說道:“我就說,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啊,不是個個都像寧兄你這般灑脫的,這場賭局,我贏了。”
寧爲才扯了扯嘴角,反手將手中的秋扇插在了腰間。“五百兩銀子,等下給你。”
“你們兩個……你們兩人,來人來人……”
太尉呼聲一出,原本散在四處的人,聚攏了起來,只是包圍的對象,不是立慶笙與寧文才四人,而是他自己。
“你們……你們……好啊,都反了。”太尉憤怒的搖着手指,面容氣憤得猙獰可怖了起來。
“太尉大人,彆氣啊,沒反沒反,這些人,可是我們的人,怎麼會反呢?忘了告訴你了,這個山洞裡啊,已經沒有你的人了……”
方纔還是主導者的太尉,一下變成了別人甕中捉鱉的對象,太尉痛苦的捂着胸口,大致明白了立慶笙設這場局的目的。
“立慶笙,你就是一條狗,你就是雲釋天的一條狗,你忘了趙之霖是怎麼對你的嗎?做這些,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一直嬉笑的立慶笙,在聽到太尉這句話後,拉下了臉。“辱罵當今皇上與當朝丞相,罪加一等,來人啊,把這個大靖國的蛀蟲,抓起來。”
“立慶笙,你沒有良心,你狼心狗肺。”太尉怒罵着步步退後,根本未留意腳下出現了一道小溝渠。
‘撲通’一聲,太尉一腳踩中這個小溝渠,栽倒在地。
“太尉大人,我比你,可有良心多了,來人,帶走。”說完立慶笙揚袖轉身,大步闊闊的走在前頭。
寧爲纔跟上去後,胡老闆吳老闆與跟了上期,抓住了太尉的幾人,也在把太尉捆綁了之後,撿起了地上的那些賬簿紙張,跟着出了山洞。
有些人,一旦被利益矇蔽了心,就算再危險的事,只要給了他足夠的利益,他也會去做,太尉敗就敗在了一個地方,不該與胡老闆吳老闆做這樁買賣。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進了城,爲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轟動,立慶笙讓太尉,再坐了一回轎子。
甘泉宮中,太尉跪倒在地,立慶笙、寧爲才兩人站在太尉兩側,而那兩位證人胡老闆吳老闆,也站在一旁。
“皇上,臣已經拿到了太尉貪贓枉法的證據,請皇上過目。”立慶笙拱手而立,將手中的證據,交給了安公公。
安公公拿着這些證據快步走到了雲釋天身前,恭敬的呈給了雲釋天。
除了內庫的賬簿,還有信城縣衙許多百姓狀告太尉的狀詞,這次還多了一張太尉與胡老闆兩人籤立的條契。
謀劃了這麼久,總算是罪證確鑿,雲釋天看完這些證據,心中鬆了口氣。
但他卻裝出了一副極其憤怒的模樣,單手一拍几案,憤怒的說道:“林得鳴,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皇上,臣知罪。”太尉知道,皇上既然是下了決心的要抓自己,那就算是自己生了十張嘴,也別想把這些事撇清,他不是林妃,林妃的背後有他,而他的背後,什麼都沒有。
雲釋天下定決心辦他,拿就是有了最少六成的把握了。他想起自己在山腳下對着胡老闆說的那些話,絕望的搖了搖頭。要不是自己有貪念,他們怎麼能抓住自己的把柄?要不是當初丞相與雲釋天角力的時候自己爲了自己的利益選擇了旁觀,自己何至於淪落至此。
“你總算還有點良知,你不去看看信城的百姓,都被你害成了什麼樣子,材米油鹽,那是生活之本,在信城,材米油鹽的價格,是京城的十倍不止,就是朕撥下去的賑災銀糧,也被你一手遮天的全數吞掉,那裡,可是常年的受災區啊,你這不是硬生生的,讓他們沒了活路嗎?”雲釋天憤而起身走到了太尉身前,狠狠的抽了他一個耳光。
每年他都撥了大量的賑災銀糧去信城,但太尉每次,都暗中做了手腳,自己爲此忍了這麼久,信城百姓煎熬了這麼久,今日自己,總算是可以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皇上,寧兄這些天,調動了寧家全部可動的錢,壓垮了太尉在各地的各種壟斷生意,現在除了各地還有一些官吏是他的人,他在大靖國,不會掀起大浪了。”立慶笙又拿出了他統計的一個名單,上面記着的,全是忠於太尉在各地爲他做事謀利的官吏的名字。
“這些人,全數革職,在今年剛剛結束的科舉中選出一些可用之才,擬一份名單給朕。”
雲釋天餘怒難消,看了這份名單,他更是想起了那段丞相與太尉相脅迫的往事。
“這次,辛苦寧兄了,你在這次壓垮太尉生意中而受到的損失,朕會讓內庫全額還給你。”
“謝皇上,但臣,不要錢財。”寧爲才與雲釋天交情非同一般,在答話時,他也不像立慶笙一般拘於禮數。
“你要什麼?”雲釋天挑了挑眉,將心中的餘怒,壓回了腹中。
“臣求皇上,替臣賜婚。”
“這事,朕知道了,但此事,朕另有安排,稍後朕再與你細說。丞相,按律,林得鳴所犯之罪,怎麼處罰?”
“皇上,按照大靖國律法,太尉所犯之罪,可誅九族。”立慶笙拱手彎腰回道。
“朕命你帶領宮中禁軍,前往太尉府抄家,林得鳴雖可誅九族,但朕心有不忍無辜之人因此受害,將林得鳴之近親妻妾子女,一同逮捕入獄,等候發落。”
雲釋天走上臺階坐到几案旁,迅速的寫下了一道聖旨蓋上了玉璽,交給了立慶笙。
“是,皇上。”
立慶笙領命離去,雲釋天又讓兩名禁軍上前押起太尉,命景昊允帶着送往天牢。
而那兩位相助破案的富商胡老闆吳老闆,雲釋天也給了白銀千兩的賞賜讓人送着兩人出了宮。
甘泉宮裡,只留寧爲才。
“寧兄,青兒現在不在宮中,你所求之事,朕會記在心上,蔻貴妃對此事,也有打算,她打算讓青兒在回京之後,讓大將軍收她爲乾女兒,也好讓你們門當戶對免得青兒以後會受欺負。”
“代我謝過蔻貴妃,青兒有她這個小姐,實在是三生有幸。”聽得雲釋天納蘭蔻早就爲了這件事有了打算,寧爲才也覺得自己就這麼請旨,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那就等等吧,我家那個老頭子,實在是固執啊。”
“此次太尉落馬,全是因爲寧兄的大力支持,不然單靠立慶笙一人之力,也難以成事。”
“皇上既然稱我一聲寧兄,那就是當我是朋友,作爲朋友,我有句話要提醒你,要當心立慶笙這個人,這些天我對他也有了些瞭解,行事果決狠辣,是個陰險的人物,現在是他還沒成長起來,一旦他成長起來,一定是比前丞相更棘手的人物。”寧爲才這些日子對立慶笙的所作所爲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這種行事作風,他實在是不敢恭維認同。
“寧兄不比擔心,這次朕掌握了主導權,就不會任由事態發展,立慶笙再強,也只會是我手上的一枚棋子,一旦他有二心,朕不會心軟的。”
雲釋天回之一笑,暗暗對這件事,記在了心裡,寧爲才眼光向來毒辣,他能這麼說,多半是在立慶笙的行事作風中,看到了一些未來不可預知的東西。
“皇上的能力,我是知道的,這件事已經結束,我也是該回去了,之前得到消息,青兒那丫頭,去了晉城,這幾日無事的話,我也打算去晉城走走。”
“去吧,京城的事,我會解決好的,只等你們兩個回來,朕就下旨,給你們賜婚。”
“那我就先回去了,替我與蔻貴妃帶句話,多謝這麼多年來她對青兒的照顧。”
寧爲才一走,甘泉宮裡,就安靜了下來,心情不好的雲釋天,笑着走出了甘泉宮,打算去御花園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