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看

紀氏道:“我這裡現在有三個人選,一個是武進伯家的長子朱昊,一個是禮部侍郎家張大人的嫡次孫張鷗,一個是江州盧家的第五子盧長青。”

京中青年才俊不少,單是適婚的成年的皇子就有好幾位,各種王府公主府也不是沒有適婚的,不過夫妻兩人早就商量好了,絕不把女兒高嫁,要嫁就嫁入門當戶對的人家。那些地方外表看着光鮮亮麗,真正嫁進去了,說不得要做小伏低,指不定要受多大委屈呢,兩人都是真心疼愛孩子的人,所以壓根就沒想去攀那個高枝。

這幾戶人家陸宸都有所耳聞。他想了一下,對紀氏道:“說起來,都是家風清正的人家。武進伯府在京城中口碑甚佳,武進伯又治家甚嚴,家裡沒有一般候伯之家烏七八糟的事情,前陣子還因爲這個得到了聖上的嘉獎。禮部侍郎張大人是嘉和九年的榜眼,在官場中一向以清廉自守而稱著,他家的小孫子,一定錯不了。至於江州盧家,更是可以和你們紀家比肩的大世家,百年書香,族中子弟哪個不是俊秀人物?”對紀氏的眼光十分滿意的樣子。

紀氏就問他道:“你覺得哪個更合適嫺兒?”

陸宸其實早就有了計較,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江州盧氏雖好,可是江州距離京師迢迢千里,嫺兒若是嫁過去,我可受不了。”紀氏點了點頭,她也不想女兒遠嫁。

“那禮部侍郎府,雖然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我聽說張家起家較晚,家中沒有什麼產業,我是怕嫺兒將來嫁過去受苦。”禮部侍郎張城出身農家,雖然做了二十幾年的官,可是因爲不會搜刮錢財,現在一家子幾十口還擠住在獅子衚衕的一個三進的小宅子裡。

倒不是他們瞧不上窮人,陸清嫺當然可以帶着豐厚的嫁妝帶過去,可是難免不會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一些窮親戚過來打秋風,想着就叫人頭痛。所以陸宸也不傾向於讓陸清嫺嫁到張家去。

紀氏道:“這樣算來,倒是武進伯的長子朱昊最爲適合了。”其實她也更傾向於這個朱昊。“那就請夫君託人去好好打探一下這個朱昊的人品底細,看看是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陸宸道:“這個自然,另外兩個我也請人探探虛實罷。”雖然是兩個備胎,陸宸還是本着對陸清嫺負責的態度,決定好好打探打探。

陸宸的效率是極高的,過不了幾日就將這事打聽了個七七八八,回到府中便興奮地和紀氏說了起來:“我託了柴大進幫我打聽了,那個朱昊還真是個不錯的孩子。”柴大進是禮部的一位“奇人”,官位雖不高,可人脈廣泛,消息靈通,自稱百事通,自詡京師沒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陸宸雖然進入禮部的時間不長,可他英俊瀟灑又出手大方,爲人和氣低調,又經常請客吃飯,很快便和一衆同僚們混好了關係。他把這件事和柴大進一說,柴大進拍着胸脯滿口答應,很快就給了他回信。

“快說快說!”紀氏支楞起耳朵聽着。

陸宸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道:“據老柴說,朱昊今年一十七歲,比咱們嫺兒大兩歲……”

紀氏點了點頭,差兩歲,這個歲數正好!

“他是武進伯府的長子,武進伯年前剛爲他請封了世子之位。老柴說他見過這小子,長得一表人才,英武不凡。”長相雖然不是首要的考慮因素,可夫妻倆也不想給如花似玉的女兒找個貌醜的丈夫,所以長得好看也很重要。加上如今又是武進伯世子,將來武進伯掛了,他就將繼承爵位,未來前途也不賴。

陸宸繼續道:“武進伯治家嚴謹,對這個長子也是管教得極嚴,這朱昊沒有沾染任何紈絝子弟的習氣,平日就是跟着武進伯習武,他也是個上進的,武藝練得很是不錯,聽說武進伯有意讓他今年秋天參加武舉考試。”

金山銀山,不如子孫上進。朱昊有上進心,就不怕將來日子過不好。

“老柴還說,這個朱昊十四歲那年,他娘,也就是武進伯夫人,給了他一個姿色不錯的通房丫頭,他對這個丫頭並不如何癡迷,可見還是個有自制力的。”這也是公侯之家的慣例了,陸宸和紀氏都不覺得如何,大不了將來兩家坐下來談條件的時候,讓武進伯府將這個通房打發出去也就是了。

紀氏喜道:“說來說去,這個孩子竟是樣樣都好。”

陸宸點了點頭,武進伯府是和長興侯府本來同屬於勳貴的圈子,陸宸對武進伯府也是比較熟悉的,所以他對這門親事是頗爲認可的。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顧慮:“就是不知道武進伯夫人好不好相處,朱昊有沒有姐姐妹妹。”

嫁個什麼樣的丈夫很重要,有個什麼樣的婆婆有時候甚至比丈夫更重要。若是伯夫人是個尖酸刻薄,一味打壓苛待媳婦的,朱昊就是再好十倍陸宸也絕不會答應陸清嫺嫁過去受苦。

紀氏道:“這個我早就打聽過了。伯夫人也是讀書人家出身,父親是嘉和十一年的舉人,爲人謙和厚道,嫺兒嫁過去是絕對不會受苦的。朱昊下面有兩個弟弟,皆是庶出。倒是有一個嫡妹,定給了西山按察使做兒媳婦,過不了多久就要遠嫁了。”

陸宸笑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他搓了搓手:“那你和武進伯府通通氣,相看相看?”百聞不如一見,定下之前總要看看朱昊的人才才行。

紀氏笑道:“這個我來安排。”

紀氏這邊通過陳氏向武進伯府傳遞消息,相約了幾日後在京郊的慈恩寺會面。這就表示兩家都對對方的條件表示滿意,要最後看看兩個孩子的相貌和氣度。如果雙方滿意,這門親事就算成了。

紀氏派人給陸清嫺說話,說第二天要帶她去慈恩寺上香。陸清嵐當時就在姐姐的院子裡,一聽就明白這是要相互相看呢。因爲陸宸和紀氏商量都是揹着人的,所以陸清嵐也搞不清楚這次相看的對象是不是朱昊。

她當即便去了翠峰苑,撒嬌耍癡地要跟着紀氏去上香。紀氏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也就答應了。

***

第二天,紀氏親自去了南山居,幫陸清嫺好生捯飭了一番,等紀氏帶着長女來到正院,陸清嵐就見姐姐穿了一件硃紅底桃紅色妝花褙子,水綠螺紋馬面裙,頭綰繁複的九仙望月髻,雲鬢裡插着一枚五鳳金勝。十五歲的女孩兒,水蔥似的,這樣一打扮,越發襯得她粉面桃腮、瓊姿花貌。

陸清嵐簡直都看愣了,平日裡姐姐都是往素淨裡打扮,何曾這樣盛裝,不由由衷讚歎道:“姐姐可真美。”

紀氏看着長女,也是越看越滿意。

一時母女三人上了馬車,陸宸雖也很想去相看女婿,但因是女人們的活動,他不方便前往,便叫長子陸文廷護送女眷們去慈恩寺。

陸文廷一直跟着老侯爺習武,因他性子佻脫,被老侯爺拘得緊,難得有機會出門,自然也是萬分高興。

一行人辰初出發,很快就到了慈恩寺。慈恩寺提前一天便得了消息,派了一個老僧人出面將衆人迎入寺中。慈恩寺是京師十大佛寺之一,香火鼎盛,遊客往來如織,兩個女兒都是大姑娘了,紀氏便讓她們帶上了帷帽,遮住了她們的花容玉貌。

侯府衆人剛剛進入大雄寶殿,慈恩寺外頭就駛來一架低調中透着奢華的馬車。墜着流蘇的車簾子掀開,走出一位身着錦袍的年輕男子,慈恩寺的方丈空了大師親自迎了出來,躬身合什道:“殿下來了?”

能讓方丈大師親自出迎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若是陸清嵐在場,一定能夠認出來,此人竟是四皇子蕭少玹。

幾年未見,蕭少玹長高了不少。在衆兄弟之間,他是身材最爲高挑的一個,加上一張俊美得叫無數少女甘心爲之沉迷的臉蛋,和皇族嚴苛教育之下得來的優雅得猶如教科書般的氣度,極具魅力。

他笑着上前與了空大師寒暄,看見拴在客院的馬車,隨意問了一句;“大師,貴寺可是來了什麼貴客?”

了空道:“是長興侯府的二太太帶着少爺和兩位小姐前來上香。”

蕭少玹“哦”了一聲:“原來是陸傳臚的夫人。”便不再多說什麼,跟着了空大師去了慈恩寺招待貴客的禪室。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憶起了那個古靈精怪卻處處躲着他的小女孩。

且說,紀氏衆人拜完了菩薩,紀氏又捐了一筆香油錢給慈恩寺。知客僧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這才領着去了後院的禪房。慈恩寺每日都有不少達官貴人前來上香,禪房淨室都是準備好的,設施設備一應俱全。

紀氏帶着一子二女在室中坐下,早有小沙彌奉上寺中出產的茶葉和果品。沒了外人,紀氏便叫陸清嫺卸下了帷帽。

剛歇了不過小半個時辰,院子裡傳出一陣喧譁的聲音。紀氏歇着的這個院子頗大,有數間淨室,想是廟裡來了別的客人,被安排到淨室中休息。耿嬤嬤就進來稟報:“武進伯家夫人帶着大公子前來進香,恰也歇在這個院子裡,聽說太太在這裡,執意要帶着大公子來給您問安呢。”

陸清嵐知道母親是帶着姐姐出來相親的,可是一直不知道男主角是誰,聽說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朱昊,不由眉頭一皺。

陸清嫺自也是知道了母親的意思,俏臉陡然地紅了起來。

紀氏連忙道:“快請進來!”又對兩個女兒道:“嫺兒、寶兒你們且去內室避一避。”朱昊是外男,陸清嫺姐妹自然不合適和他相見。紀氏是長輩,又是四個孩子的娘了,自然也就沒有那許多顧忌。

陸清嫺“嗯”了一聲,帶着丹香、丹蔻快步走進了內室,陸清嵐見狀也只好避入內室。

紀氏帶着陸文廷迎了出去。

“陸太太也在這裡,今兒可真是巧了。我貿然帶着犬子前來拜見,沒有打擾到陸太太的清淨吧。”

“伯夫人言重了,我在京中早就聽說過伯夫人的賢名。只是我年紀輕,老爺又是初入官場,不怎麼在外頭走動,難得有機會和伯夫人一敘,今日能在這裡見面,真是三生有幸。”

紀氏和武進伯夫人客氣謙讓着走了進來。

武進伯夫人三十多歲年紀,一張容長臉,長得頗爲端莊。穿着淡黃色的褙子,同色襦裙,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她後面跟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目光深邃,相貌英俊,穿一身雨過天青色的袍子,一頭烏髮僅用一根桃木簪固定住,沒有戴冠,整個人看上去既精神又利落。

正是陸清嵐前世恨之入骨的姐夫——武進伯府世子朱昊。

武進伯夫人與紀氏寒暄幾句,連忙吩咐朱昊道:“還不趕快見過陸太太。”

朱昊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行了一個稽禮:“晚輩見過陸太太。”紀氏的目光便黏糊在他的身上離不開了。她見朱昊果如柴大進所說,樣貌英俊,外型絕佳,便不由心生歡喜。

“快起來,快起來。頭一次見面,我這做嬸孃的,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你,聽說你和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一樣,喜歡舞刀弄槍,我這裡剛好有件小東西,送你正合適……”她是早有準備,聽說朱昊好武,便準備了一把鋒利的連鞘匕首,讓耿嬤嬤捧出來送給了朱昊。

朱昊也不推辭,將那匕首拿在手裡,抽出了來細細看了,道:“若侄兒沒看錯,這把匕首乃是周國巧匠所制,價值不菲,侄兒在此謝過太太厚贈了。”

陸清嵐一直簾子後面偷看呢,撇了撇嘴,這就自稱侄兒了,拉關係套近乎,打蛇隨棍上的本事可真不小。

紀氏卻覺得他行事磊落大方,沒有半點小家子氣,不由更是歡喜。

這邊陸文廷也上前拜見了武進伯夫人。兩人分賓主落座,紀氏慈愛的目光一直在朱昊身上轉悠,問他讀過什麼書,武藝學得怎麼樣,諸如此類的,問了許多問題。

朱昊一一回答,態度恭謹謙和,雖說不是飽學之士,說起話來也是言中有物。紀氏本來害怕他是習武之人,別再是粗魯的性子,將來和陸清嫺別再過不到一塊兒去,這下子更是打消了顧慮。

如此直問了一炷香的功夫,紀氏這纔打住了。陸清嵐細細觀察,朱昊雖然裝得若無其事,其實有意無意地目光一直向內室瞄去,想來也想看看自己未來的妻子長成何等的模樣。

武進伯夫人看她問得差不多了。便道:“他們小哥倆初次見面,又都是習武的,怕是有許多話要說,咱們也不要拘着他們了。”

紀氏聞絃歌知雅意,忙道:“正是正是!廷哥兒,慈恩寺後山風景不錯,你帶着朱家哥哥到外頭去逛逛。”找個藉口就把兩個少年給支出去了。

陸文廷何等聰明,早就看明白了孃親這是在相看女婿呢,笑着上前去摟朱昊的肩膀,道:“朱兄,咱們出去走走!”

朱昊巧妙地一閃躲了開去,笑道:“陸兄請!”

陸文廷皺了皺鼻子,“請!”

等兩人出了院子,紀氏才叫了兩個女兒出來與武進伯夫人相見。武進伯夫人早聽陳氏說起,陸家的兩個女兒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到底耳聞不如一見,等見了真人很是被驚豔了一把。

陸清嫺上前給她行了禮,武進伯夫人給了她一對水頭極好的手鐲作爲見面禮,陸清嫺看了紀氏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也就收下了。

武進伯夫人拉着她的手便不肯放開了。問她多大年紀了,讀過什麼書,平日在家裡都做什麼消遣之類的,陸清嫺一一答了。

陸清嫺人才擺在這裡,她還哪有不滿意的?

武進伯夫人見她不但人漂亮,更是溫柔識禮,行事之間極有規矩法度。武進伯夫人本來最怕的就是陸清嫺侯府嫡女出身,眼高於頂不好相處,如今見了真人竟比她想象中還要滿意。

一時真是心花怒放。由衷道:“妹妹不愧是書香世家出身,孩子們一個個全都乖巧懂事,氣度不凡,真真叫人羨慕吶。”

紀氏連忙謙遜道:“哪裡哪裡,貴公子也是人中龍鳳……”相互誇獎了一番,又說了一些不相干的,武進伯夫人這才帶着丫鬟回了院子休息。

不一會兒陸文廷也回來了。

一家子在禪房內用過素齋,都有午休的習慣,便在內室睡了午覺。紀氏心願達成,本來是想立刻下山的,兒女們都不同意。

難得出門一次,不在慈恩寺裡逛逛豈不是白來了一趟。紀氏一想也是,孩子們難得出一趟門,就帶着他們出了院子。禪房後面就是慈恩寺的後山,此時雖是初秋,卻仍是樹林茂密,一片蔥翠,林間點綴着些不知名的野花,別有野趣。紀氏帶着在林間轉了轉,陸清嵐聽說林子深處有個放生池,便吵着要去瞧瞧。

走了半天,也沒瞧見個人影。八月天氣還熱,紀氏生性最耐不得熱,便叫陸文廷好好保護姐妹兩個,自己迴轉了淨室。

陸清嫺十分懂事,本想陪着母親回去,紀氏溫聲道:“你難得出來一次,就跟着弟弟妹妹去散散罷。”

三人帶齊了丫鬟婆子順着小沙彌所指的方向走過去,走了大概二里路,就看見林間現出一條清澈的小溪,沿着小溪走過去,竟然匯入一個深潭之中。

水潭很深,散發着幽幽的涼氣,水潭旁邊樹着一塊牌子,上書“放生潭”三個字。

陸清嵐有些失望地道:“這便是放生潭啊?”她把手放進潭水裡,吸了一口氣道;“這水怎麼這麼涼啊,魚兒放進去不會凍死了嗎?”

“我敢保證,魚兒放到這潭水裡,是絕不會凍死的。這潭水冬暖夏涼,十分神奇。裡面不但有魚,還有一隻水獺。”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

陸文廷眉頭一皺:“誰在那鬼鬼祟祟的,出來。”

“賢弟,是我!”說話間從樹後轉出一個人來,正是朱昊。

朱昊顯得十分熟稔地上前和三人見禮,看着陸清嫺姐妹假裝遲疑地道:“這兩位姑娘是?”朱昊知道父母想讓他娶長興侯府二房的嫡女陸清嫺,他對長興侯府的門第甚是滿意,有了這樣的岳家,對他將來的前途肯定是大有裨益的。可是還想瞧瞧陸清嫺的人才如何,這才故意製造了這場偶遇。

這種小伎倆又如何能讓人相信,陸清嵐對朱昊的觀感不由又差了很多。

陸文廷只好給他介紹了兩姐妹。

陸清嫺沒有帶帷帽,見了朱昊再戴上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便落落大方地上前見禮。

陸清嵐卻站在那裡沒有動彈。

朱昊看過去,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不由變得更加熱情幾分,不好和陸清嫺搭話,便和陸文廷攀談起來。

陸清嵐在一旁看得清楚,眼珠一轉,忽然聲音嗲嗲地說道:“朱公子,你說這潭子裡有水獺,是不是真的呀?”

陸文廷全身打了個寒顫,妹妹這個小壞蛋,一旦用這個語調說話,準沒好事。

朱昊連忙道:“自然是真的。這慈恩寺我來過不下十次,潭中的水獺我是親眼看過的。”

“朱公子你騙人,我在這裡瞧了半天,哪裡有水獺的影子?”

朱昊哈哈大笑:“那水獺藏在水裡,哪裡就能看得到呢?想要看到它的廬山真面目,須得有緣人才行啊!”

陸清嵐便站在水潭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裝模作樣地往裡瞧去,“在哪裡在哪裡?”她忽地一頓,大驚小怪地道:“咦,還真的有誒?”

朱昊就站在石頭下面,聽了一愣,以爲她真的瞧見了水獺,隨口問了一句:“在哪裡?”潭面平靜無波,他可是什麼都沒看見啊。

陸清嵐道:“真的有啊,不信你上來瞧。”她語氣極爲肯定,長得又那般漂亮無害,朱昊哪知道她的七竅玲瓏心思,一時信以爲真,便跳上了大石,向潭中看去,哪知道上了大石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你往前些,往前些就看見了。”陸清嵐連連道,朱昊以爲是角度問題,身子往前探出。陸清嵐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猛地伸手一推,朱昊本來就重心不穩,立刻噗通一聲跌到了冰涼的潭水之中。

“你怎麼……”朱昊驚怒交加,沒來得及說什麼,連忙雙手划水,哪知那潭水頗爲奇異,他整個人一入水便向下沉去。

陸清嵐假意尖叫了一聲:“不好了,朱公子失足落水了。”

陸清嵐推他那一下動作十分隱蔽,故意避開了朱昊的小廝以及姐姐陸清嫺的視線,卻還是被陸文廷看了個清楚。

陸文廷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人家和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是爲哪般啊?

那深潭裡湖水冰涼,朱昊受激不住,一不小心竟喝了幾口潭水,好在他會鳧水,且水性極佳,抓住了深潭邊沿的石頭,他的小廝也上前來幫忙,這才把他給水淋淋地撈上來。

陸文廷若有所思地看了妹妹一眼,並沒有上前幫忙。

朱昊跟一隻落湯雞一般從潭裡爬出來,水淋淋地站在那裡,臉色鐵青地看着陸清嵐。

陸清嵐心裡爽快了不少。她人小力弱,但是以有心算無心,不愁朱昊不着她的道。不過她可不想讓朱昊抓住把柄,便嘴一癟哭了起來,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朱公子,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是我腳底下滑了,這纔不由自主推了你一把。嗚嗚嗚……你別生我氣……”

朱昊一肚子怒氣,剛纔若是自己反應慢些,很有可能沉入潭底浮不上來,到時便是死路一條。思前想後,明明感覺她是故意的,可是卻又覺得她沒有動機,況且一個小姑娘長得這麼好看,怎也不至於如此歹毒吧?

正在猶豫要不要就這麼放過她算了。畢竟他對陸清嫺十分滿意,還想成就這段姻緣,若是在此發一通脾氣,出氣是出氣了,不過卻有些得不償失了。

陸清嫺已經走上前來,款款行禮道:“朱公子,我妹妹淘氣,害你落水,我這個做姐姐的在這裡替她賠罪了。”說畢深深一揖,“不過我妹妹並不是那不知輕重的,必定非是故意,還請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諒她這一遭。”

聽見陸清嫺如此說話,朱昊的氣也便撒不出來了,雖然心有不甘,到底還是故作大度道:“三姑娘言重了,令妹冰雪可愛,況且我又沒有受傷,不過是沾了些水,不礙事的……”說到這裡,一陣冷風吹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陸清嵐看得心中暗爽。

陸清嫺連忙道:“這裡風大,還請公子速速回去禪室換件乾爽些的衣裳,莫要受了風寒纔好。”

她這般溫聲細語的說話,朱昊登時感覺十分受用,拱拱手道:“那我便告辭了。”又與陸文廷打過招呼,這才帶着小廝匆匆去了。

陸清嵐撇撇嘴,小聲咕噥道:“到底還是心胸狹隘,嘴上說的漂亮,自始至終卻不肯多看我一眼,顯然還是記恨在心呢。”

她是故意說給姐姐聽的,陸清嫺聽得清楚,揪着她的耳朵道:“你還好意思說,別以爲我眼睛是盲的,你是故意推他下水的。說,這是爲什麼?”

陸文廷也在一旁幫腔:“是啊,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哎喲!疼疼!”陸清嫺並未捨得用力,陸清嵐卻裝出很疼的樣子,一臉委屈地道:“我不喜歡他,不想姐姐嫁給他,就這麼簡單。”

陸清嫺畢竟還是未曾嫁人的小姑娘,哪裡聽得這樣的話,急得直跺腳:“你在胡說什麼,再這樣我可不在孃親面前替你隱瞞了。”

說罷轉身走了。陸清嵐急忙追了上去,“姐姐,你別啊……”

三人便向禪房走回去。等三人走遠了,樹後轉出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正是四皇子蕭少玹。他刷地打開一把描金的摺扇,很風騷地輕輕搖着,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這個小丫頭,真是愈發有趣了!”

紀氏早就聽說了,免不得說了陸清嵐幾句。

陸清嫺到底心疼妹妹,沒有在母親面前揭發她。紀氏親自帶着陸清嵐上門給朱昊賠禮。武進伯夫人臉色有些不好,見陸清嵐表現得十分乖巧聽話,一時又不能衝着她撒氣,只得如同朱昊一般,自認倒黴,還要裝出一副大肚能撐船的樣子,十分辛苦。

本來紀氏還想在寺廟中多逗留一些時間,發生了這種事,也便沒了心情,當即打道回府。

長興侯府的馬車剛從慈恩寺裡出來,正好蕭少玹的馬車也出得門來,兩方碰了個正着。蕭少玹打起了簾子,風度翩翩地衝着紀氏微笑,又衝着她點了點頭。目光在陸清嵐的身上轉了兩圈,才收了回去。

紀氏就見對面的那個少年丰神俊朗,那神韻氣度,通身的氣派,都極爲的攝人心魄。本來紀氏覺得朱昊在年輕一輩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了,可是和這位一比,簡直皓月與螢火的區別。

直到他的馬車走遠了,紀氏才呼出一口氣,問陸文廷道:“這是誰家的後生,怎地竟如此出色。”兩年前她在廣寧王府見過一回蕭少玹,不過這兩年蕭少玹變化頗大,紀氏一時沒有認出來,只是覺得眼熟。

陸文廷道:“娘,這位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是當今聖上的第四個兒子,四皇子蕭少玹。”

紀氏“哦”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龍子鳳孫,難怪有此容貌氣度。”

陸清嵐心中十分不爽,出個門也能碰見這麼個人渣,真是出門沒看黃曆。就打斷道:“孃親,管他什麼四皇子五皇子,咱們趕快回家吧。”

紀氏忙道:“你怎麼這麼口沒遮攔,殿下們也是你能隨便評論的。這裡可不是家裡。”

陸清嵐撇撇嘴,到底閉上了嘴巴。

人比人氣死人,本來紀氏對朱昊十分滿意的,見了四皇子,就覺得朱昊也不過爾爾,熱情頓時消散了幾分。

當天晚上紀氏把白日裡相親的情形和陸宸說了一遍。陸宸聽了也有幾分高興:“既然娘子相中了那朱昊,我看就他了吧。明天就去和那武進伯府把庚帖換了,免得夜長夢多。嫺兒也十五歲了,再等不得了。”

紀氏嗔道:“話是這樣說,可結親之事關係到嫺兒一生的幸福,可不能就這樣簡單匆忙地把事情定下來。”

陸宸打趣道:“那後生的家境人品也都打聽清楚了,人也都瞧過了,那娘子還打算做什麼?”

紀氏道:“還要再細細查訪纔好。”

陸宸只是笑。

且說陸清嵐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立刻便叫人請了陸文廷過來。陸文廷來得倒是很快:“妹妹,你找我有什麼事?”

陸清嵐嗲嗲地叫了一聲:“三哥,有件事我要請你幫我個忙?”

陸文廷被這樣一聲三哥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別別別,你有什麼話就痛快點兒說。”十分警惕地看着陸清嵐。每回妹妹一這樣說話,自己準保要倒黴,陸文廷實在太清楚他這個妹妹了,說她滿肚子壞水也不爲過。

陸清嵐道:“三哥你坐下嘛,我叫墨菊給你烹茶。”

陸文廷立馬拒絕:“我不坐了,還是站着說話自在些。”

陸清嵐氣得不成,“不坐拉倒,那你就站着好了。”話有好多,關於姐姐和朱昊的事情,本來還想和哥哥好好聊聊呢。

陸文廷嘿嘿一笑,他是真怕妹妹搞鬼兒。陸清嵐道:“哥哥覺得朱昊這個人怎麼樣?”

陸文廷嚇了一跳,道:“你害了人家一回不夠,還想再害第二回啊?真不知道那朱昊哪裡惹到你這個小魔星了。”

陸清嵐被氣到了,“你把你妹妹當成什麼人了?一天就知道惹是生非打擊報復?”

陸文廷心想你可不就是這樣的人嗎?不過到底沒敢說出口。

陸清嵐道:“我知道爹爹和孃親想把姐姐嫁給朱昊,可是我不喜歡朱昊,也不喜歡武進伯夫人。”

陸文廷一副恍然大悟狀,道:“怪不得你要對那朱昊下手!”

陸清嵐也懶得理他了,“我問你話呢。”

陸文廷這才正色想了想道:“我嘛,我也不是很喜歡朱昊。”

陸清嵐有些奇怪:“我還以爲你們都是習武的,脾氣相投,你一定喜歡他呢。”

陸文廷一哂:“滿京城習武的多了去了,難道我個個都喜歡不成?”

難得哥哥和她的看法一致,陸清嵐也就沒有和他計較他說話的口氣,問道:“哥哥爲什麼不喜歡他?”

“那陣子孃親和武進伯夫人支開我們,我們兩個便到了外頭聊了一會兒。”陸文廷摸着腦袋道,“他表面上看起來對我不卑不亢的,可是隨便說了幾個話題,竟都是我十分感興趣的,我覺得他是事先打探了我的喜好。”

“他暗中討好你,你不是該高興纔對嗎?”

陸文廷撇撇嘴道:“話雖這樣沒錯,可是我就是心裡有點不舒服。可能是覺得他如此行事太過功利,不是君子所爲。”前世陸文廷能夠掌握江州,成爲不世出的名將,靠得可不光是高強的武藝,敏銳的洞察和馭人之術,都是必不可少的。

陸清嵐一拍桌子,把陸文廷嚇了一跳:“不愧是哥哥,一語中的,那朱昊還有那武進伯府一家子都是僞君子,姐姐無論如何不能嫁到他們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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