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笑了,似是一點也不訝異他會這麼說。
其實,她是不是應該提前告訴他們,她會一點脣語?
那個小嘍囉說:宰相大人要你將這女子殺了,死了就什麼身份都不是了。
那個小嘍囉還說:她不死,死的就是我們跫。
龐清那死老頭跟他那女兒還真是父女天性啊,怎麼整天就想着逮機會弄死她呢?
可惜,她一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沒那麼快玩完的。
一羣人上來抓她,懷瑾飛身後退,踩在竹子之上對狗官環胸而笑,“我記憶力很好的,你現在可以開始想怎麼安排自己的後事了。”
獄丞官臉色駭白,全身發顫。
這太孫妃定是不會說假,試問連太子都敢踹,連宰相都敢打,更別提他這個小官的腦袋了。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今日,絕對不能讓她活着離開這裡!
退開,揮手。
弓箭手鬆了弓,弦上的箭嗖嗖飛出去。
一大波箭矢密密麻麻地射向竹林裡囂張的女子。
懷瑾頑劣一笑,飛身踩着竹子,利落地翻身躲避。
就在這時候,動聽的琴音戛然而止。
然後,懷瑾只覺一道勁風襲來,強大的掌力形成一個光圈,替她擋住了大波的箭雨,緊接着,腰間一緊,她便落入一個散發着竹香的懷抱中。
她擡頭竟意外能在此見到這個男人——秋離楓。
清雅俊逸,質如溫玉,靜若處子,點塵不驚。
每每見他一次,她都覺得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乾淨氣質的男人?
秋離楓掌風一掃,數片竹葉飛向那羣弓箭手,如利刃般劃過他們拿弓的手,弓箭紛紛落了地。
“大師兄,你真厲害!”懷瑾頭一次親眼見到這麼玄幻的畫面,她那點內力只夠輕功用,別提用竹葉傷人了。
秋離楓摟着她落地,立即放開她,澄清,“我不是你師兄,加個大也不是。”
懷集囧,摸下巴打量他。
琴是他彈的,她可以肯定,他也是從聽竹林裡出來的她也可以肯定,如果按照包子說的那樣的話,肖燕每月月圓都會來此一會,直到及笄後就不再來了……這廝,又不是師兄,也不是師弟,該不會是——舊情人?!!
秋離楓對上她打量的眸光,“你,爲何在此?”
任外邊怎麼吵、怎麼威脅,他都不爲所動,但是,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記得她的聲音,知她以身犯險,行動快過大腦來到她身邊,替她擋去那些箭雨。
“你……”
“你一定是聽風樓樓主的隨從是不?還不快快叫他出來,否則本官一把火燒了這片竹林!”獄丞拿過火把威脅道。
被打斷問話的懷瑾很惱,狠瞪一眼過去,那獄丞便焉焉地低下頭了,實在是那眼神讓人頭皮發麻。
“你認識瓔珞?”懷瑾擡頭問。
秋離楓點頭,“有過幾面之緣。”
“你跟聽風樓有關係?”
這些人明顯是爲了抓聽風樓樓主來的,如果裡面是聽風樓的樓主,那這肖燕到底跟誰有瓜葛啊?
這廝顯然是認識肖燕的,而那聽風樓樓主也幾次爲她免費提供消息過,雖然後面買賣不成了。
秋離楓再次點頭。
懷瑾算是懂了,瓔珞引她來這裡就是爲了讓她救人。
只是,她就算要救也得先見到那個神秘的聽風樓樓主再說。
“你要麼帶我進去見你們樓主,要麼叫他出來見我。”她要求道。
秋離楓微微訝異,隨即道,“我帶你進去吧。”
然後,她在前,他在後,暗暗戒備周遭的威脅。
“站住!本官准你們走了嗎?”獄丞又擺起了官威,讓手下全都圍上去。
秋離楓身形一閃,本能地伸手將懷瑾護在身邊。
“我勸你最好先別動手,因爲你們大人還有另一道指令在來的路上。”聲
音溫潤,聽不出半點威脅。
“哼!你想唬誰?就憑你一直在裡面彈琴就知道?當我們是傻子嗎?把他們拿下,反抗的,殺殺殺……殺無赦!”最後一句話察覺到女子冷冽的目光掃來,嚇得他舌頭都捋不直了。
“誰敢?”一道清冷悅耳的嗓音從人牆外傳來,不怒自威。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懷瑾勾脣一笑,望向人牆外緩緩停下的馬車。
人牆一字散開,那獄丞看清馬車上的徽標,頓時嚇得雙腿發軟。
這人說大人的另一道指令還沒到,另外一個不可得罪的大人物倒是來了。
獄丞本能地回頭朝女子投去求救的眼神。
懷瑾對他露出‘善良’的笑容,獄丞以爲她不計前嫌,哪知,下一刻,她倏地坐在地上,一臉痛苦。
獄丞嚇得連忙跪下,“姑奶奶,小的求您快起來吧,小的給您磕頭了。”
他怎會認爲傳說中惡名昭彰,令人聞風喪膽的太孫妃會大發慈悲放過他?
那哪裡是善良的笑,根本就是魔鬼的笑容啊!
秋離楓也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當她的身子突然低下去的時候,他本能反應出手要扶,卻見到她對自己眨眼暗示,於是,手頓在半空,半響才記得收回。
她,真的很古怪。
尊貴的男子從馬車上下來,擡眸,清冷的目光率先鎖住了坐在厚厚竹葉上的女子,而後,舉步,優雅從容地走向她。
每走一步,人牆都倒下對他行禮,透過竹林灑下來的日光彷彿全都聚攏到他身上,耀如旭日。
懷瑾看着他在大片翠綠的竹林背景中信步走來,翩翩濁世佳公子已不再只是書裡的字句。
走近,兩名各有千秋的男子對上視線,一冷,一溫,卻都是深不可量。
原來,竟是他!
祈天澈黑眸閃過精光,然後轉柔,落在地上的女子,撩袍蹲下身,輕聲詢問,“傷哪了?”
懷瑾看到跪在祈天澈身後拼命對她使眼色的狗官,她壞笑,然後對認真的某男小嘴一扁,指指小腿肚,真的像受盡委屈的樣子。
祈天澈眸色一凜,白玉般的手輕輕握上她指的地方,試探性地揉按。
“哎呀媽呀!一定碎骨了!”清脆的嗓音殺豬般地響徹竹林。
身後的獄丞嚇得身子抖如篩糠,他會不會連這樣的慘叫都沒機會叫了?
祈天澈真的很想笑,她還可以演得再像一點無妨的。
不過,一下馬車就看到她坐在地上捂着小腿,害他揪心,若非見到她屁股下墊着的竹葉,他已經跑到她身邊查看傷勢了。
這小東西,就連害人之前也不忘先讓自己舒服。
“呀!疼啊……”懷瑾這下是真叫疼,祈天澈這混蛋居然真的捏她的腿。
旁邊的秋離楓分得出她真疼,連他也沒察覺自己爲她喊疼而皺了眉。
她叫懷瑾,可謂是上天入地,查遍五洲四海,都沒有她的來歷。
祈天澈輕瞪她一眼,終究是捨不得她疼,輕柔地爲她揉,明明是想懲罰她害他擔心的,最終她喊疼,難受的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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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他問。
懷瑾擡頭看了眼俊雅的秋離楓,對他點頭,雙手圈上他的脖子,“當然!我受傷了嘛!”
說得響亮,獄丞真的想自己揮刀自盡了,前提是如果他不怕死的話。
祈天澈揉揉她的腦袋,打橫抱起她,起身,別有深意地掃了秋離楓一眼,轉身,看向地上瑟瑟發抖的獄丞,黑眸中的風暴若隱若現。
“你敢傷她?”清冷刺骨的語氣。
“小……小臣該死!小臣只是奉命前來抓聽風樓的樓主回去受審,未曾想太孫妃會突然出來阻止,小臣便以爲是聽風樓派出來抵抗的人,小臣該死!太孫殿下饒命!”獄丞用力磕頭,全身冒冷汗。
祈天澈低頭看懷裡的人,“腰佩呢?”
“戴着呢!”某人應得響亮。
獄丞嚇得幾乎要尿褲子了,皇太孫是在跟他算賬!
“鐲子呢?”
“必須在手啊!”晃了晃手腕上的玲瓏鐲。
“天蠶絲。”
“不是你今早替我綁上的嘛!”懷瑾抓了縷頭髮纏繞指尖,邪佞地看向快要嚇尿了的獄丞。
“太孫殿下,小臣該死!是小臣瞎了眼沒瞧見……”獄丞又是磕頭又是自打嘴巴,只求能活命。皇太孫問的可都是太孫妃的身份象徵啊!
“李培盛!”
獄丞嚇直了眼。
“在!”李培盛站出來。
“聽到太孫妃方纔說什麼了?”
“聽見了,娘娘說,她的小腿碎骨了。”李培盛很上道的道。
“嗯。”祈天澈點頭,冷冷掃向那獄丞,淡淡地道,“既是瞎了眼就該有瞎了眼的樣子。”
“奴才明白。”李培盛清楚的記下主子的意思,一雙眼,及碎骨,逃不掉。
那獄丞驚恐地對唯一可以救他一命的女子求饒,“娘娘,小臣知錯了,小臣該死,小臣有眼不識泰山,求娘娘大發慈悲饒過小臣這一次吧。”
“大發慈悲?你不知道我惡名昭彰嗎?”懷瑾壞笑。
獄丞忙又自打嘴巴,“娘娘,小臣說錯話了,求娘娘大人有大量。”
“我很小人。”
“……”獄丞要哭了,怎麼太孫妃這般刁鑽?這下求救無門,死定了!
“喂!”
懷瑾一喊,獄丞喜出望外,以爲太孫妃良心發現了,然而——
懷瑾邪笑,“如果你還有命見到宰相大人的話,麻煩你告訴他,他要殺的女子沒死成,所以身份還在。”
獄丞驚懼瞠目,她知道!她居然知道!
“喔,他第二句話倒是說對了,我若不死,死的就是你們。”
獄丞癱軟在地,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了。這太孫妃太可怕了!
“太孫殿下,小臣還得奉命將聽風樓樓主捉拿回去受審。”他希望能因此躲過一劫。
“本宮想,他更樂意隨本宮到皇上跟前說個明白。是吧,聽風樓樓主?”祈天澈抱着懷瑾回過身去,直直看向秋離楓。
懷瑾怔住,擡眸看向站在那裡絕塵脫俗的男子。
他就是聽風樓樓主?別開玩笑好麼!
可是,如果聽風樓樓主是秋離楓,而秋離楓認識肖燕,那麼……免費提供消息的事就有了正當的理由了。
明明那麼簡單的聯想,她怎麼就給忽略了呢!
“在下只是區區一介草民,不敢登殿折了國之威嚴,至於泄露皇家秘辛的事在下認爲是誤會一場。”秋離楓溫溫和和地道,鳳眸遙望傳來馬蹄聲的方向。
懷瑾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馬蹄聲停,戴着青銅面具的男人翻身下馬,步步走近,青銅面具後的眼獨落在她身上。
越近,懷瑾越發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戾氣,微微皺眉。這種兇殘的戾氣她只在一個人身上發現過,那便是原來跟在太子身邊的孟飛!
可是,孟飛不是被斬了嗎?
祈天澈感覺到懷裡的人兒皺眉和身子縮了下,輕輕放她落地,冷眸微擡,“來者何人?”
“小人子皿參見太孫殿下、見過太孫妃娘娘!”魁梧的男人曲膝抱拳行禮,聲音粗嘎嘶啞,好像聲線被弄壞了。
懷瑾眉頭皺得更緊,因爲她敏感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對她行禮的話明顯語氣不一樣。
子皿,子皿……合起來不就是孟嗎?
宰相他們將孟飛弄出來了!!
“小的是宰相府的人,奉大人之命前來傳話。”子皿說完,不等免禮,便起身,對秋離楓抱拳,“樓主,我家大人說一切都是誤會一場,望樓主見諒。素聞聽風樓樓主愛琴,這是我家大人特地送上的,小小薄禮,還望海涵。”
叫子皿的男人扯下背在背上的東西,青布一掀,一把上等古琴暴露在日光下。
祈天澈一眼就認出那把琴,俯首對懷瑾低聲講解,“這是一把傳世名琴,名爲‘綠綺’
,琴內有銘文曰:“桐梓合精”,通體黑色,隱隱泛着幽綠,有如綠色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因而名爲‘綠綺’。
相傳古時有一名才子宴上彈起琴歌《鳳求凰》向愛慕已久的佳人求愛,後來得以締結良緣,才子以琴追求佳人,被傳爲千古佳話。”
懷瑾對琴棋書畫本就是門外漢,很高興他能細心爲自己講解,對他嫣然一笑,才扭頭看秋離楓如何決定。
龐清那奸相擺明了是收買賄.賂,但她不懂,爲何奸相會那麼快就改變了主意放過聽風樓?還一副要化干戈爲玉帛的樣子?
懷瑾不懂,祈天澈卻隱約明白了,聽風樓能名動天下實力自然不能小覷,而這個秋離楓看似溫和淡然,不理世俗紛擾,卻着實不簡單,否則,又怎能在這般短的時間內找到足以令當今宰相不得不畏懼的東西?
而那東西,想必就是那夜當今太子妃與自己的親哥哥……
龐清斷不會在這時候讓這等醜事壞了事。
秋離楓只是淡掃了眼那把名琴,道,“勞煩回去告訴宰相大人,在下用慣了一般的琴,多謝他的好意。”
聞言,懷瑾滿意地舒展眉頭,譏笑,“你們是當聽風樓叫着好聽呢吧?要是人樓主想要一把名琴還輪得到你們送上?”
滿是戾氣的眼頓時瞪向她,懷瑾無畏地擡高下巴迎上,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人是孟飛無疑!
“看來宰相大人做事習慣先斬後奏了。”祈天澈淡淡道。
子皿一驚,宰相沒料到皇太孫會在此,而此話的意思已代表要追究。
“唉!總不能因爲宰相一聲‘誤會’就讓聽風樓損失慘重,聽風樓樓主,可願隨本宮到皇上跟前討個公道?”懷瑾對秋離楓眨眨眼,笑道。
秋離楓望着那雙充滿朝氣的眼眸,拒絕的話說出口卻變成了,“……好。”
“樓主!”早已出現在身邊的龍飛出聲勸阻。
秋離楓擺手,去意已決。
懷瑾笑了,從包裡掏出瓜子嗑起,心情愉快地走向馬車,但是經過那個瞪大雙眼看她的獄丞,她忽然想起,停下來苦惱地皺起小臉,“祈天澈,我的腿好像應該是碎骨的喔?”
跪在地上的獄丞欲哭無淚,太孫妃,您的腳明明能蹦能跳好麼!
更慘絕人寰的是,傳言清冷如霜的皇太孫竟然上來輕敲了下她的小腦袋,然後打橫抱起她,走向馬車!
都說皇太孫被太孫妃欺壓、奴役,原來是真的!皇太孫被她徹底帶壞了,居然做出顛倒黑白的事來,他的小命保不住了!
被祈天澈抱上馬車,懷瑾忽然回頭望着這片翠綠的竹林,就這般站在馬車上,衣袂迎風擺動,竟生出一股袖手天下的傲氣。
懷瑾轉而慢慢看向秋離楓,而秋離楓仿似早已知曉她有話要問,就站在自己的馬車旁等着,於是她的目光一望過來便與他的對上。
李培盛暗喊不妙,悄悄瞥了眼自家爺,但是爺的臉色很淡定,不得不說爺真自信!不過,他怎麼好像看到爺淡定背後的危險之光?
“秋離楓,聽說以前我常來這片聽竹林?”懷瑾粉脣輕啓。
秋離楓擡眸望進她光華瀲灩的美眸,道,“是。”
“這片竹林是你的?”
“是。”
“我來是爲了……”
“見我。”
很好!
“五年前我做錯了什麼讓你討厭?”她猜,當年他之所以突然聲名鵲起是被人蓄謀的,而那個人……她真的很不希望是自己啊!
“而今的你,並不讓人討厭。”他沒有正面回答。
兩人是什麼關係,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懷瑾不想再問下去了,擺擺手,彎身要鑽進馬車,卻被某人扯下馬車,跌進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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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奧特曼愛牛牛、186xxxx9479】的鮮花,麼麼噠(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