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兔子番外御醫與和尚
赤焉國有多少年的歷史,公孫家就做過多少年的御醫。
從公孫良素出生那天起,就註定了他成爲御醫的命運。良素從小被送進宮中,和一衆皇子們接受同樣的嚴格教育,待到皇子們休息玩鬧的時候,他還要到御醫院去和父親爺爺學習醫術。年年月月,他從抗拒到無奈接受,再到最後的坦然,其中的辛苦,他都默默的壓在了心底。因爲父親和爺爺不止一次告誡他,公孫家歷代不衰,靠的是醫術高超爲官低調,縱使與帝王之家相交甚深,也絕不能忘記自己身爲人臣,更不能侍寵而嬌。這些話在良素心中的分量都極重,因此雖然五位皇子都與自己處的很近,甚至當他是自家兄弟,但無論言語或是行事上,良素都加倍的小心。
良素本在多年的禮教之下已經練就出一身周旋處事之道,不想,皇帝陛下竟然突然轉性,不僅撿回個男人,還對他百般寵愛。爲了這兩人的事情,良素不知掉了多少雞皮疙瘩,流了多少白毛汗,最終還得知了那男人竟不是人,而是兔神。神也就神了,煩惱還是歡樂都應該是皇帝的事情,可沒想到自始至終,良素都被越然默認做了謀士。其實從小到大,良素也習慣了被越然肆意差遣,然而這次爲了那兔神,越然竟把兩個和尚塞給了自己。
自從南流和尚死後,容溪就整日垂頭喪氣。良素想不明白,這小和尚到底是懷念南流什麼。明明是幾次要殺他的惡僧,他卻還當那老和尚是可以依靠的人。
良素不是鐵石心腸,那日院中水池邊上的事,南流和尚死後容溪抱着自己哭泣的事,都使良素幾夜難以安寢。他不知道這些是那和尚的無意之舉還是有心爲之,每次看到和尚露出木訥表情的臉,良素就覺的認真思考這些的自己愚蠢至極。可他就是忍不住。明明每次回到府中都疲憊不堪,卻還想着去看看那和尚怎麼樣了。明明知道和尚是個和尚,卻仍在心底有些小小的期盼,盼着和尚再那樣“”情不自禁“”一次。
一天如此兩天如此,三天五天之後,良素心裡的怨氣越來越重。
憑什麼我公孫良素整日爲個和尚心煩意亂?憑什麼他和尚就只是整天呆呆傻傻的想他那個死了的壞人師傅?我良素,正值當年,雖然說不上潘安之貌,卻也算得上清俊瀟灑,平常來保媒的來試探的都多的是!我要娶多貌美的娶不到?我要找什麼樣兒的找不着?和尚算什麼?我去個寺廟就能拉出一羣來,還非稀罕你個容溪?
良素賭氣,這日離開了皇宮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皇城中最有名的戲院梅紅齋。
到了梅紅齋,良素包了個雅間。
皇城裡人人知道這公孫家的少爺是皇上面前說一不二的紅人,梅紅齋的老闆看到良素居然賞臉來了,恨不得多生出幾條腿來,親自跑前跑後,端茶倒水。應季的瓜果上等的點心,不多時就擺了整桌。良素蹙着眉用手支着下巴,沉默了半晌對老闆說,“能給我來點酒麼?”
老闆爲人精明,一眼就看出了這公孫大人是有什麼心事,像他這樣身份的人跑到戲院來,多半不是爲了開心解悶的,一定是爲了排解什麼煩惱。老闆差人去取來了自己私藏的好酒,用上好的器具裝了,滿滿的給良素倒上。又問起良素要點什麼戲碼,良素本沒什麼心思看戲,揮揮手,讓老闆自己去安排。
老闆去安排開戲,雅間中只剩下良素一人。良素一口乾了杯中酒,長嘆一聲。
公孫良素啊公孫良素,你這是煩躁的什麼?你這是期許的什麼?
他一邊思索着一邊自斟自飲,臺上紅綠穿梭,戲子們賣力的唱打,他卻都視而不見。
君不聞夜夜蟲啼竊竊音
君不見遙遙月影悄悄沉
君不思冷冷榻沿幽幽嘆
君不念盈盈燭火淡淡言
一曲悠揚,飄進良素耳中。
良素擡頭向臺上望去,只見一名女子扶琴清唱。女子穿着豔麗戲裝,臉上塗抹着厚重脂粉,良素坐在雅間裡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
良素搖搖頭,想這世間,人各不同,心中的幽怨卻都有些相似。這想法剛一冒頭,他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幽怨?何來的幽怨?
良素端起酒壺一飲而盡,高聲喚來老闆,讓他添酒。
沒過多時,老闆笑嘻嘻的拿了兩壺酒來,低聲對良素說,“小人見公孫大人獨自飲酒,似是有些清冷,所以叫來了本苑最紅的戲子,不知大人準不準見……”
良素有些醉了,眯着眼睛笑着問,“最紅的戲子?誰啊?”
老闆一招手,一個女子邁着碎步緩緩而來,到了良素面前,飄然而拜,口中道,“鶯鶯參見公孫大人。”
良素攏目光仔細打量,發現她正是方纔在臺上唱歌那女子。良素一笑,說,“姑娘曲聲中透出些哀怨,不知可否告訴在下其中緣由。”
鶯鶯微微點頭,“若公孫大人有此興致,鶯鶯願說些故事給大人聽。”
良素讓老闆給添了杯碟,請鶯鶯落座。
鶯鶯一邊陪着良素飲酒,一邊講些故事。倒也無外乎是些情長意切,或喜或悲的男女糾葛。
良素聽着,心裡想的卻是別的事。他突然擡頭問,“鶯鶯姑娘,你可有心上人?”
鶯鶯一愣,隨既笑着答道,“鶯鶯一屆戲子,拋頭露面,爲世人所不齒,哪能有什麼心上人呢。”
良素搖搖頭,“姑娘定是沒說實話。你那歌唱的真切,情意流露。若非肺腑,不會如此。想必是迫於老闆之命,才自賤身份,是怕我公孫良素真的動了姑娘的心思吧?”
鶯鶯一驚,低下頭嘆道,“公孫大人確是與衆不同,即使醉酒,仍是才思敏捷。鶯鶯班門弄斧,讓大人見笑了。還請大人寬宏大量,不要怪罪鶯鶯。”
良素喝了口酒,說,“姑娘放心,我公孫良素既不會仗勢壓人,也不會搶男霸女。我只是想聽聽真話。”
鶯鶯看看良素,邊幫他斟酒邊問,“公孫大人可是爲情所困?”
“姑娘看出來了?”良素悶悶的說,“是不是爲情所困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人的臉老是在我眼前晃,煩都煩死了。”
鶯鶯掩面而笑,“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幸運,竟能得公孫大人癡情。公孫大人若有此心,何不趕快迎娶進門,以解這相思之苦呢?”
良素一摔酒杯,“迎娶他?不可能!那木頭木腦的人,若真迎娶了,我還不得整日被他悶死。”
“木頭木腦?”鶯鶯問,“莫非公孫大人還是單相思?”
良素一瞪眼,想了想,又嘆了口氣,“不是我單相思,是那人生性遲鈍,又沒得多少教化,他就算有了情意,恐怕也不懂表達。”
鶯鶯心裡納悶,這頂頂大名的公孫良素是被什麼人抓住了心?若說是哪裡的千金小姐,算起來也是高攀了公孫家,哪怕是哪國的公主貴胄,他公孫大人去提親,也無不可。可如果說是木頭木腦的,卻想不出是什麼人了。
“公孫大人如果真心喜歡那位小姐,爲何不多花點心思對她?女孩子未出閨閣,大都不懂世事,只要你把她娶回了府中,如何教化不就都聽公孫大人的了麼。”
“是麼?”良素迷迷糊糊的說,“都聽我的?”
鶯鶯又給他倒了杯酒,接着說,“女子三從四德,嫁了夫婿就都是從夫之命。”
良素一口乾了杯中酒,猛地站起身,高聲說,“好!我倒要看看他聽不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