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王妃自恃皇長媳的身份,對女賓首席的位置本是志在必得。
誰知卻半路殺出個傅遙來。
儘管心裡有些不服氣,但順王妃卻也只敢生生悶氣,並不敢朝傅遙擺臉色。
順王妃已經嫁入皇室五六年了,對皇室的規矩與那些不成文的規定,她早就爛熟於心。
皇族之中,先論尊卑,再論長幼。
因此,太子爺雖然兄弟排行老三,是順王的三弟。
但依照規矩,順王見了太子爺不但不能稱其爲三弟,還要如臣子見了君王一樣,尊稱太子一聲太子殿下並行禮。
同理,順王妃在太子妃面前,也只是一介臣婦,並不能姐妹妯娌相稱。
好在太子爺這個人不拘小節,平日裡從不在兄弟們面前擺架子。
而傅遙雖爲準太子妃,卻並不驕矜,大家才能像如今這樣相處融洽。
道理順王妃心裡都明白,可她就是覺得不高興。
不光是因爲傅遙明明還沒與太子爺完婚,就在她之上,還因爲她左邊緊挨着的就是溫王妃。
順王妃如今是瞧溫王妃一眼都嫌多餘,恨不能到後頭站着,也不要與溫王妃相鄰。
但這裡可是丞相府,又不是她的順王府。
縱使心裡再不樂意,順王妃也只能忍着。
女賓這邊,座無虛席,人已經齊了。
而對面的男賓席,爲首的幾個座位還是空的。
毫無疑問,這些位置是留給太子爺和幾位皇子的。
眼看着吉時臨近,太子爺和幾位皇子爲何還沒到?
傅遙原本覺得有些疑惑,不過稍一尋思,就不覺得奇怪了。
太子爺和幾位皇子都是當今皇上的兒子,無論嫡庶,都是正經的主子。
哪有叫主子先到,等他們這些臣僕的道理。
因此,太子爺與皇子們晚些到是很合理的。
傅遙特意數了一下,對面男賓席上,從首席到第四席都是空着的。
也就是說,今日除了太子爺以外,應該還會有三位皇子前來觀禮。
拋去在家閉門思過的溫王不說,順王一定在列,然後是四皇子。
再有就是六皇子了。
六皇子年紀還小,照理來說是不必非要參赴這場婚宴的。
而六皇子今日之所以前來,並不是衝着他五皇姐,而是衝着李府是他外祖家的緣故。
除了空出來的四個席位以外,對面的男賓席上,也是座無虛席。
雍王崔景琪在座,而身爲忠勇侯府世子的周佳木,坐的位置雖然不算靠前,但只要是能坐着的,全都是整個大夏國上下,最有體面的人。
因爲隔的遠,不方便打招呼,傅遙也只是與崔景琪和周佳木相視一笑,就當是打過招呼了。
而除了崔景琪和周佳木以外,崔撼也在座。
不單因爲崔撼是敬王之孫的身份,也因爲崔撼是李元徽如假包換的孫女婿。
李元徽自然不會虧待了自己人,給崔撼安排了一個極好的位置。
傅遙纔剛入座不久,就見打門口進了人。
是今日新郎官的雙親,通政司通政使李勳及其夫人龐氏。
而來者並不止他們夫妻倆,兩人擁簇着一位老者,三人一同進了廳。
一見那老者,屋裡的賓客,連帶着順王妃和溫王妃都齊齊站起身來,向那老者或拱手或福身。
“李丞相安。”
“恭喜李丞相。”
請安聲,恭賀聲,不絕於耳。
這並不是傅遙第一回見李元徽,儘管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隔了很久很久,但李元徽依舊是她印象中面目可憎的樣子。
他與這屋內的每一個人都是笑臉相迎,但他的眼中卻不見絲毫喜色。
晦暗的如同屋外陰雲密佈的天空。
傅遙覺得,此時此刻,她不止眸色晦暗,恐怕連臉色都十分難看。
傅遙自以爲是個頗具耐性,也十分隱忍的人。
但一見到李元徽,她才發現,她的那些自以爲,也只是自以爲而已。
面對使你失去爹孃,家破人亡的兇手,誰能冷靜?
她做不到。
“姐姐,阿遙姐姐。”身後,芸熙焦急的喚了傅遙幾聲。
傅遙聽見了,卻半分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依舊坐在首席的位置上穩如泰山,雙眼死死的盯着李元徽。
李元徽分明察覺到了傅遙的目光,但他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在衆人的恭賀聲中,款款的向前走來。
當李元徽走到傅遙近前時,兩人無法迴避的四目相對
。
在聖前都一向泰然自若的李元徽,在傅遙的盯視之下,竟然有那麼一瞬的慌張。
這丫頭明明該對他怒目而視,爲何她竟然望着他,笑的這般溫婉,目光清澈,光澤平靜。
李元徽自詡閱人無數,最懂得拿捏人心。
但此刻,他竟然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與他孫女兒一般大小的小丫頭。
傅遙正瞅準了李元徽遲疑的這一瞬,猛地站起身來,“李丞相安好。”
傅遙說,膝蓋卻彎都沒彎一下。
受她的禮?李元徽不配。
李元徽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反應就是比一般人迅敏。
他趕緊衝傅遙微微躬了躬身,“老臣豈敢受太子妃這一禮,您快請坐。”
而傅遙這邊真就丁點兒也沒客氣,李元徽話音剛落,她就坐了回去。
傅遙此舉,叫廳內的衆人都驚了一跳。
沒錯,丞相大人是請未來的太子妃傅姑娘坐,可是…可是傅姑娘如此,就是叫人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頭。
見狀,李元徽頗感尷尬,趕緊直起腰來。
臉上依舊帶着得體的笑容。
李元徽原本並未把傅遙一個小丫頭看在眼裡。
覺得傅遙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不過是因爲運氣好罷了。
但今日與傅遙一面,李元徽忽然覺得傅遙是個很有意思的丫頭。
有膽識,也頗具靈氣。
有着一般女子少有的伶俐聰慧勁兒。
他欣賞傅遙,同時也無比厭惡傅遙。
可知他最討厭在他面前賣弄聰明的人了。
皇上待他一向和氣親近,就連太子爺驕狂也從不曾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下他面子。
而傅遙這乳臭未乾的丫頭,竟然敢當衆叫他難堪?
李元徽盯着傅遙,面帶笑容,但目光卻幽深且怨毒。
這個丫頭不愧是傅正卿的女兒,與她爹一樣,都長了一張叫人十分厭憎的面孔。
李元徽心中憤恨,恨自己當年爲何沒有斬草除根。
多少年了,多到李元徽自己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沒受過方纔那樣的氣。
李元徽也不是沒有法子回敬傅遙。
但爲了大計,他忍了。
可這仇,他記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