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崔景瀾因爲生母身份的原因,老早之前,就遊離在是非圈子之外。
空頂着個皇子的身份,卻是與七公主差不多的境況。
是存在感薄弱到近乎透明的人物。
但一個人究竟重不重要,不是一定的,而是相對的。
在衆人心中可有可無的人,或許在某個人心裡就如驕陽一般璀璨貴重。
一個人的心可以海納百川,可以無限之大。
但此刻,芸熙的心裡恐怕就只能容下一個崔景瀾了。
多少日子的等待,使得芸熙凝望着崔景瀾的目光灼熱而繾綣。
但此刻,崔景瀾的目光卻有些迴避閃躲。
他自始至終都不曾正視過芸熙。
若說傅遙之前只是猜測,那麼此刻傅遙已經可以肯定。
四皇子心裡有事。
還是件與芸熙相關,頗爲棘手的事。
傅遙原本還不是特別急的想與四皇子見上一面。
如今卻覺得這一面迫在眉睫。
今日宴席散後,她務必要見上四皇子一面,至少問問他,究竟要把芸熙怎麼辦。
傅遙正合計着,便聽有人來報,說是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巷口。
這大雨的天氣,也真是難爲了那些迎親和送嫁的人了。
就打着隨行的陪嫁宮女能撐把傘,奏樂的、擡轎、擡嫁妝的都得一路淋着走,真真是辛苦。
若趕上好天氣,大家都該去大門口圍觀新娘子下轎,但趕上這樣的陰雨天,誰肯冒雨去湊那份熱鬧。
因此,一屋子人只能老老實實的坐等一對新人過來拜堂。
傅遙可是經歷過傅遠和寧安公主大婚的人。
知道皇上嫁女,規矩繁瑣着呢。
雖然新娘子已經接到了門外,但要等一對新人完成下轎等各項繁瑣的禮儀,也要等上好一會兒工夫。
傅遙望着門口,心想,眼下屋外雨下的正急,就打着火盆可挪到乾爽的地方跨。
鞭炮應該是沒法點了。
原本該鞭炮齊鳴,熱鬧非凡的迎親場面,卻只有雨下的歡騰。
任誰趕上心裡也鬱悶。
畢竟,這輩子統共就成這麼一回親。
誰不想花團錦簇,盡善盡美。
傅遙想,她與太子爺的婚期定在九
月初。
九月已經過了雨季,應該不會時常下雨。
傅遙只盼天公作美,叫她趕在一個好天氣出嫁。
不過,就算天公不作美,下雨也不要緊。
即便天上下刀子,下火球,太子爺她也嫁定了。
傅遙尋思着,不禁偏頭望向了崔景沉。
卻沒想到崔景沉也正望着她。
此刻,她明明身在擁擠又嘈雜的地方,但只要有崔景沉在,傅遙心裡就覺得出奇的踏實和安寧。
如傅遙所料,一對兒新人在外頭磨蹭了許久,才進了廳。
儘管從正門到前廳,一路都鋪的紅毯,但還是可以很明顯的看到,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鞋和衣襬都被雨水打溼了。
身上其他地方,譬如肩膀,也多少沾溼了些。
趕在這樣溼熱的天氣,厚重又潮溼的喜服沾在身上,這該有多不適多難受。
雖然這天氣實在糟糕,但既是喜事,就該高高興興的辦。
可一身大紅色喜服,儒雅俊美且風度翩翩的新郎官李珺晏卻似乎有些不高興。
臉上一點兒笑模樣都不見。
能娶到當今皇上的金枝玉葉,成爲駙馬爺,這是多少世家公子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瞧李珺晏的樣子,似乎並不稀罕當這個駙馬。
傅遙覺得,李珺晏這不能叫傻。
應該說,李珺晏是個性情中人。
並未被世俗和周遭的庸人所同化。
傅遙打量着李珺晏,不禁在想,如李珺晏這般溫文爾雅,正直又厚道的君子,怎麼會是李元徽的孫子。
真是可惜了。
倘若李珺晏能與佳木一般,生在一個家風正派的人家,必定能有更平坦光明的前程。
新郎官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可新娘子應該正在心中暗喜吧。
李珺晏是當朝丞相的嫡孫,出身顯赫,人又有才,生的還俊俏。
別說京都城內的名門閨秀,這天底下又有幾個姑娘不想嫁給這樣出色的公子。
縱使今日的天氣不好,大雨把鞋襪和喜服都沾溼了,蓋頭底下的五公主也在暗自偷笑。
已經出嫁的幾位姐妹,有誰比她嫁的好?
縱使最得她父皇寵愛的皇長姐寧安公主,不也是一嫁和親,二嫁又嫁給了一個罪臣之後。
無論怎麼比,她嫁的都最好。
這廂,傅遙正盯着五公主蓋頭上龍鳳呈祥的圖樣發呆,忽然覺得心頭一悸。
她回神,鬼使神差的向李珺晏身後望去。
見李珺晏身後垂手而立的男儐相,不是唐意又是誰。
原來對某些人,不必用眼睛去看。
憑感覺,就能感受到那個人的存在。
似乎是察覺到了傅遙的目光,他微微擡頭,淡淡的瞥了傅遙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傅遙並不奢望唐意會給她好臉色。
誰還沒有個苦衷。
傅遙心裡清楚,唐意並不是真的厭棄她不願理她。
她默默的打量着唐意。
許久不見,人瘦了些,卻不似從前那般面色蒼白。
傅遙記得,鄒淺的臉色與唐意一樣,總是蒼白的嚇人。
全因他們那些人總是晝伏夜出,長年不見日光的緣故。
而眼下,唐意不同了,不但不必再晝伏夜出,幹那暗殺的勾當。
還能正大光明的站在衆人面前。
因爲氣色好了,人似乎也比往日清俊了幾分。
唐意本就生的極好,一身華服加身,溫雅俊秀,甚至比作爲新郎官的李珺晏還要更勝一籌。
就連與四皇子、六皇子相比都毫不遜色。
傅遙想,倘若當年,唐意的爹沒被李家人所害。
唐意如今應該還是禮部侍郎家的貴公子。
如唐意這般的出身與才貌,也有很大的機會被皇上招作駙馬。
唐意本該有更平順安逸的人生,她也一樣。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李元徽給無情的摧毀了。
傅遙越想越氣,天知道李元徽那老狐狸究竟心狠手辣的做下多少孽。
傅遙只恨她此刻手上無刀,否則這麼近的距離,她有信心能一擊結果了這隻老狐狸。
然而傅遙清楚,即便她有這機會,有這本事,她也不能這麼做。
倘若所謂報仇,是如此簡單的事,太子爺早就動手,也得手了。
殺死李元徽並非他們要的結果。
將李元徽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大白於天下,叫這老狐狸在全天下人的唾罵聲中去死才解氣。
傅遙沒有一刻不盼着這一日快些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