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京城。
樑家出了事,是七月十四這一天夜裡。
明日就是鬼節了,所以十四這一天夜裡,府裡早早的就都歇了。
這一夜,桃娘也沒去伺候樑楚晗,桃娘這些日子不大對勁,像是病了,也像是懷孕。
而次日起,小廝就發現,樑楚晗不見了。
是真的不見了。
什麼都沒丟,只丟了一個大活人。
報到了後院裡,寧菱只是笑了笑,擺手沒說話。
甚至沒說找不找的話,隨意吧。
反正她早就有了準備。
宸王殿下和九妹妹將西樺城都拿下來了,裴霖之流還有什麼出息?樑楚晗素來是個會權衡利弊的人,大約是他覺得大勢已去了吧?
這幾個月一直困在府中,他大概早就想走了。
如今走了也好。走了……她也能安心過日子。
午膳時候,她將所有人叫齊。
“老爺不在府裡了。”她開口。
衆人聽了這句話,都是一驚,面面相覷。
“這府裡,以後主人就是我了。”寧菱繼續:“把門口的牌匾摘了吧,以後就掛個寧字。是我寧菱的府邸了。”
在場的奴僕裡,有那麼幾個是對樑楚晗忠心的,一個年老的還是樑家原本的人,自然不依。
“夫人,這不妥吧?”
“你覺得不妥的話,就出府去吧。莊子上住去吧,我給你銀子。也保你一家子無憂。”寧菱淡淡的。
那人一愣,也生氣起來了:“老爺暫時不在,您怎麼能就……就把府裡的牌匾都改了呢?這……您是要做什麼?出嫁從夫您……”
“樑楚晗不再是玄衣衛指揮使的那一刻起,這個府邸就屬於朝廷了。”寧菱打斷他:“因爲有我,這府邸還留着。如今,他既然不願意呆着了,我改了牌匾有什麼不對麼?”
“今日起,這府裡就是我做主。願意留下的就好好做你們的事。有我寧菱的嫁妝,府裡也只會興盛,不會吃不上飯。不願意留下的,樑家原本的人都有賞賜,我管你們到死。其餘人就去賬房領三個月的銀子走人。”
她素來是個柔弱的,不太黑臉的。
可是她一旦硬氣起來了,就連剛纔說話的老頭也不敢開口了。
畢竟還是留下好,萬一老爺回來了呢?
“桃娘最近身子不適,好生養着吧。要是病了就看病,病好了想嫁人我安排。要是懷孕了,就好好待產。”
“夫人……”桃娘跪下,臉色難看至極。
“不必如此,你要是懷孕了,生出這個孩子來,我不與你搶。我還庇護你們母子。我寧菱要孩子,自己會生,不至於搶你的。不過你要是還想嫁人,我替你養着,替樑家養着可以。”
“夫人……夫人……我……奴婢願意跟着夫人。”桃娘忙道。
她這幾個月,早就看透了。
夫人是個好脾氣不假,可是那是沒逼到極致。
如今不就看出來了麼?寧家人,哪裡有真的柔弱的?
逼着他們,個個都能心狠手辣!
這幾個月,夫人就沒去看過老爺一眼。可是當年也是知道,是夫人喜歡老爺,堅持了許久才嫁過來的。
可是嫁過來了,該傷心了的時候,就一眼都不看了。
老爺會不會回來誰知道呢,就算是回來了,府裡又是什麼情形誰知道呢?
她不過一個連妾室的名分都沒有女人,一輩子求的不就是生孩子麼?
如今她自己知道,就是懷孕了,等生了孩子,只要夫人容得下,她何苦等一個男人?
帶着孩子好好過不好麼?
瞧夫人的意思,雖然對老爺無情了,可是還願意叫梁氏留後!
“好,既然你願意,我也不虧待了你。回去歇着吧,你們也是,留下來就好好做事。要是今日留下來了,卻不好好做,那就試試我這個好性子的人有沒有脾氣吧。”寧菱擺手,淡淡的。
衆人都是心有慼慼,忙應了是出去了。
“姑娘……”寧菱的丫頭擔憂的叫。
“嗯?不必擔心我。我心裡自有我的想法。過幾年吧,不就是再嫁麼。”寧菱笑了笑擺手:“靠着寧家呢,我就是不嫁還能過不好麼?我缺什麼?”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也確實說不出缺什麼來。
一個婆子拉了一下丫頭,示意她不要說了。
婆子心裡嘆氣,如今先別勸了,過段時間再說吧。
寧菱不着急,她只是去了書房,將這件事寫信告訴寧芝而已。
樑楚晗啊,她是給了機會了,那人心裡就是沒有她。就這麼走了。
既然是這樣,她何苦將一顆心交給那麼一個人?走了就罷了。只當他死了就算了。
樑楚晗失蹤,樑府改頭換面的事,很快就在臨京城裡傳開了。
不過,一個早就失勢的樑楚晗是死是活誰管呢?
所以私底下笑話的,說閒話的不少,可是明面上,只當是沒有這回事。
只是寧菘兩口子來了府上看望,他們擔心妹妹。
不過,寧菱狀態很好,比起幾個月前,她如今可是容光煥發。
是真的想開了。
寧菘兩口子見她好,提着的心也就落回了肚子裡。
至於樑楚晗麼,死了算了。
而樑楚晗自然沒死,他這幾個月裡,再三考慮要去哪裡。臨京不能留下來了。
他知道,其實自己願意低頭的話,寧家也還是能呆的。
可是隻要想起要對寧家低頭,就像是要殺了他一般的難受。
他受不了。
於是終於,在一封信的召喚下,他決定了去哪裡。
利州實在沒什麼優勢了,所以宋王一封信,他決定去江東。
宋王已經是景帝了,這世間亂的很,誰知道幾年後是什麼情況呢?
宋王看重的是他這幾年做玄衣衛指揮使?還是寧家女婿他心裡清楚。可是再艱難,也比對着寧家人低頭好。
他實在不想耗費自己的大好年華,在臨京城裡了。
走的時候,他一點都不遺憾。想起嫡妻寧菱的時候,心裡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被他果斷的摒棄。
走的乾淨利落,走的像是從來沒來過。
至於桃娘之流,他根本就從未在意過。或許終有一日會回來吧,反正如今,他一天也不想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