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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清靜的暢園,今日是有史以來最爲熱鬧的日子。(
在葉可欣抱着景墨從自己身前經過時,溫輕言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見景墨臉『色』蒼白,眉宇輕擰似痛苦似不安,她目光微黯,心緒翻涌。
這人……中午見到時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竟變成了這副模樣?公主淋雨,是因爲他?
待葉可欣抱着景墨回了房,墨惜顏剛好換好衣服出來,一行人轉到偏廳,溫輕言連忙爲她把了脈。所幸並無異樣,只要等會兒喝下薑湯,再泡個加入幾味『藥』材的熱水澡便不會有事。
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小瓷瓶,囑咐了墨惜顏等下加入洗澡水裡後,目光在墨惜顏的臉上掃了掃,溫輕言微凝着眉道:“公主,草民本來無權干涉你的私事,但草民想作爲醫者奉勸你一句,往後行事,你切勿這般衝動,最好考慮清楚後再行動,否則……你該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
溫輕言會在府裡出現,陌如星本來便有些驚訝,但他以爲是墨惜顏請她來照顧秋海棠的,卻沒想到,這其中似乎另有隱情。
他敢肯定,墨惜顏和溫輕言,或者說包括萬管家在內,有什麼事情瞞着他。
秋海棠與陌如星的想法一樣,他也以爲溫輕言是墨惜顏爲他請來的,此刻發覺事情有些不同尋常,他滿心疑『惑』地瞅向墨惜顏。
覺察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幾道目光,墨惜顏鎮定地笑了笑。“我知道,勞煩溫姑娘費心了。”
“管家。”墨惜顏側身對萬管家道,“你等下讓人給溫姑娘收拾間舒適一些的雅間出來,讓她住下,該置辦什麼東西,你看着辦吧,溫姑娘有什麼需要你務必盡力滿足。”
萬管家躬了躬身,“是,奴侍記下了,奴侍等下會吩咐人去辦的,公主放心。”
溫輕言掃了掃立在兩旁,注意力都集中在墨惜顏身上,一副有諸多話要問模樣的陌如星和秋海棠,微斂着眼簾站起身來。
“草民先去看看那位景公子有沒有大礙,公主若有事,再吩咐人去叫草民即可。”
景墨回來了?
墨惜顏目光閃爍了一下,柔聲吩咐道:“萬管家,你帶溫姑娘過去。”
溫輕言躬了躬身,目送着她和萬管家離開後,墨惜顏便收回了目光,忽略掉身側立着的兩人,若無其事地擦起頭髮來。
室內燭光柔和,打在她臉上鍍上了一層細膩溫潤的光,秋海棠睇着她的側臉,心念一動,來到她身後接過了她手中的布。“公主,我替你擦吧。”
心知拒絕不了,再加上有些累了,墨惜顏便放下了手,任由秋海棠爲她服務。
輕柔的動作在頭頂縈繞,陣陣讓人放鬆的舒適感傳來,墨惜顏不自覺彎起了脣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
累的時候,有個人在身邊真好……
無關緊要的人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陌如星看看兩人,在墨惜顏的旁邊坐了下來。
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了一會兒,視線最終定格在墨惜顏的臉上,他啓脣道:“公主,有件事……我想問你。”
眸光輕顫了一下,墨惜顏斂下眼簾,懶洋洋地闔上了眸子,聲音輕飄飄地道:“什麼事,你問吧。”
陌如星擡眸掃了掃秋海棠,兩人的目光不經意地交匯,剎那碰撞後便各自迅速地別開了眼,對對方,都有那麼些保持距離的意味。
重新凝視着墨惜顏,陌如星聲音平靜地問:“公主,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秋海棠爲墨惜顏擦頭髮的動作頓了頓,雖然他很快便回過神來,但他擦拭的頻率,明顯比之前慢了那麼一些。
濃密輕盈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撲閃了幾下,墨惜顏脣角上揚,笑道:“我哪能有什麼事瞞着你們?你想多了。”
“真的沒有麼?”陌如星依舊問得輕柔,但鎖住墨惜顏的眸子,卻是一眨不眨,十分認真、執著。“公主不是在騙我和秋侍君?”
墨惜顏笑意盈盈,道:“我怎麼會騙你們呢?”
即使騙,她也是善意的欺騙,她沒有惡意……
陌如星盯着那張完美得看不出任何破綻的笑臉,抿了抿脣,“那景墨呢,你當真要讓他走?你當真……一點也不喜歡他?”
聞言,秋海棠擦頭髮的手一抖,扯得墨惜顏頭皮一痛,“嘶”的一聲吸了口涼氣。
秋海棠見狀,鳳眸裡閃過一絲慌『亂』,連忙道:“公主,對不起,是我大意了。”
“沒事,你繼續。”墨惜顏安慰道,睜開眼側過頭伸手拍了拍秋海棠的手,然後便坐正了身形。
“他若是願意走,最好。”墨惜顏淡淡地說,“他若是不願意,那……我也只能隨他。”
心道:都聽到了呢?聽到了也好,省得她一個個地解釋。
陌如星凝了凝眉,“公主,你還沒回答我的,你當真……一點也不喜歡景墨?”
不喜歡……
心莫名其妙地顫了顫,忽視掉心裡的那一絲異動,墨惜顏神『色』從容地回道:“是,我不喜歡他。”
墨惜顏的舌頭,詭異的有些打結,那個“不”字,出了口,便成了“瀑”的音,聽見自己說了什麼,她不悅地皺了皺眉。
見陌如星明顯地愣了那麼一下,她眉間的褶痕更深了。收回目光,她連着在心底默唸了幾遍“不過是口誤而已,沒什麼的”,眉間的褶痕這才緩緩地舒展開來。
“可是……”回神後,陌如星還想說什麼,墨惜顏卻是急切地出聲打斷了他。
“沒什麼可是。”墨惜顏冷淡的眼神掃向他,眸子裡沒什麼暖意。“這些事,你往後……不必過問太多。”
不必過問太多?陌如星心裡咯噔了一下,有些微的沉,還有些微的痛,他直覺眼前的人與一個多月前相比,好似變了不少。
他雖說不出墨惜顏到底是什麼地方變了,但他感覺,她對他,好似疏遠了不少。儘管她以前就和他算不得很親近,但現在,比之前更疏離了。
秋海棠瞅瞅陌如星又瞅瞅墨惜顏,手中的軟布一下又一下地輕柔地擦着墨惜顏的烏髮,鳳眸裡的光一閃一閃的。
公主對駙馬……好冷淡,公主她……是因爲自己的關係嗎?
這樣的想法剛從秋海棠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地便搖了搖頭,想要甩去腦中那不該出現的有些自以爲是、有些混賬的想法。
殊不知,他一搖頭,他的手臂便跟着搖動,而還在他手中的墨惜顏的頭髮,便悲慘地遭到了他的蹂躪。
“嘶……”頭皮被拉扯得生疼,墨惜顏反應迅速地立即擡手按住自己的頭髮和頭皮,蹙眉低斥:“秋海棠,你做什麼呢?你扯到我頭髮了。”
“啊?”聞聲回神,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什麼,秋海棠連忙鬆開了手,鬆開了墨惜顏的頭髮,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好了好了,沒事了。”墨惜顏將手伸向半空,“把布給我吧,我自己擦。”
秋海棠輕抿着脣,覺得自己很沒用,不過是擦個頭發都做不好,但他沒敢將自己的心裡想法表現出來,而是有些小心地將布放到了墨惜顏的手裡。
墨惜顏接過擦頭髮的布,正要伸向頭髮,卻聽屋外傳來萬管家和溫輕言的對話。
“溫姑娘,景墨他……就勞煩你費心了。”
“管家客氣了,我既然答應了公主過來,這些事,都是我應該做的。”
“溫姑娘,我想問問,景墨他……真的沒有大礙?”
“管家放心,景公子雖然發燒,但只要服用幾服『藥』,再好生修養幾日就會痊癒的。”
“那他大概什麼時候能醒?”
“什麼時候能醒,這我說不好,也許明日,也許後日。在他醒來之前,管家最好派兩個心細的侍童輪流照看,以防他中間口渴醒來沒有水喝。而在這期間,如果出現什麼突發情況,一定要立即派人叫我過來。”
“好好,我知道了。”
“那我這就去開『藥』方,管家等下便差人到外面的『藥』房抓『藥』。”
“好,溫姑娘請隨我來,公主的書房在這邊。”
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往另一個方向遠去,墨惜顏蹙緊了秀眉,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兩人。“景墨他……怎麼了?你們誰知道?”
秋海棠回道:“公主剛纔去換衣服了沒有看見,景墨他暈倒了,是葉護衛抱他回來的。”
這時,去幽荷居爲陌如星拿衣服回來的秀嵐手裡託着衣服疾步走了進來,“駙馬,你的衣服拿來了,公主的臥房在旁邊,秀嵐帶你過去將身上的溼衣換下來,然後再把溼衣帶回幽荷居去。”
陌如星看看那衣服,衣服是拿來了,但這裡……似乎並不是自己的地方……
他徵求意見似地看向墨惜顏,墨惜顏心中正莫名其妙地焦躁着,見他在看自己,掃他一眼,心知他眸中的徵求之意是爲什麼,便吱了聲:“去吧。”
陌如星得命而去,臨出門前,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秋海棠和墨惜顏,見墨惜顏神『色』擔憂地望着秋海棠,正在詢問景墨的狀況,他雙眸閃了閃,抿着脣轉過了身,對身旁與他一同停下的秀嵐道:“走吧,去換衣服。”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似無情……卻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