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看了一眼景恆,隱下了之後的話。然而,逐客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朕累了,今日就歇在皇后這裡就是了。”景恆卻是一副慵懶的樣子,眯着眼睛隨聲應了一口,然後就轉頭吩咐一旁的半夏,“去鋪牀。”
半夏下意識的朝着盛林看去,盛林皺眉,這才道:“把牀鋪按照皇上的習慣鋪好,然後去偏殿收拾一下,燒上地龍和炭盆,今夜我住偏殿就是了。”
景恆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帶着怒火看向盛林。
“朕就如此招皇后厭惡嗎?你我本是夫妻,同牀共枕不是理所應當的?!”他一雙好看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盛林,“又或者說,皇后有什麼事情隱瞞了朕?”
盛林在那雙眼睛的逼視之下,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景玥。然而,她畢竟是重新活了一次,並沒有下意識的就說出心中所想,反而是苦笑着上前道:“不過是臣妾見紅,如今正是……多的時候,怕惹得皇上晚上睡不好。若是皇上不介意,臣妾就在寢宮的美人榻上陪着皇上,可好?”
她說着就半蹲下去和景恆平視,一雙眼睛毫無波瀾,平靜地看着景恆。
景恆卻沒有因爲她的話而熄滅了怒火,心中更加煩躁起來。
盛林看他的眼神,平靜的就像他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這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對她有沒有感情,她對他是不是都應該是敬仰的?
可是,面對着神色如此恭謹的盛林,他卻又不能發火。景恆已經意識到了,他與盛林之間之所以越來越遠,就源自於他一次又一次無端端的發火和遷怒。
“好吧,就如皇后所言,只是,朕睡榻上,皇后睡牀。半夏是吧,記得牀上弄的暖和一點,皇后小日子這樣睡才舒服。”
“是,奴婢去收拾屋子。”半夏連忙逃一樣的進了內殿,招呼着兩個宮女跟着她一起忙碌,順便把寢殿中的軟榻也收拾好了,鋪上了幾層軟軟的絲綢被褥,又拿湯婆子燙的被窩暖暖的,這才鬆了一口氣出去。
盛林晚上睡的牀上,幾乎是輾轉難眠。不時的扭頭藉着屋子中昏暗的燭光看一眼景恆,然後又扭頭看向頭頂的牀幔。
究竟是出了什麼意外,竟然讓景恆突然對她變了態度?
她這邊難以安眠,而皇宮之中另外一個人也是不能安睡。
景玥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就立刻意識到了不妙,然而怎麼想都沒有合適的接口把景恆從椒房宮中調開。畢竟,有些時候,若是理由太過於虛假的話,只怕景恆會起疑心……而若是景恆起疑心,想來短時間內還不會對他下手,若是等他回到封地,就更是無所畏懼了。
可是,馨兒了?或者說,盛林呢?
被皇帝疑心不貞的皇后,會是什麼下場?
難道還要讓盛林如同當初的蘇馨一般,被一杯毒酒給生生逼死嗎?
若是這樣,他還有何顏面活着?!
眼看着差不多到了就寢的時候,景玥狠下心甩袖子準備出門,不管怎麼樣先攔下景恆再說。然而,還沒有等他走出宮門,就聽到景炎的叫聲。
“七叔,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景玥腳下略微一頓,回頭看着從對面院子中出來的景炎,微微蹙眉,沉聲道:“出去走走……”
“那我陪七叔一起吧,真不知道皇兄是如何想的,竟然讓我們一直住在這後宮之中,平日裡面害得我出門都不敢,就怕犯了什麼禁忌的。”景炎說着就跟了上來,低聲抱怨。
景玥聞言無奈的搖頭,“你已經足夠的無法無天了,竟然還說怕犯了禁忌?前些日子欺負宮女、往御膳房中放老鼠的人,不是你嗎?”
景炎聞言就訕訕的笑了一下,“七叔竟然知道?”言語間卻只有得意,沒有一絲不好意思。
景玥瞪了他一眼,卻突然心生一計。只是,這事兒,只怕還要景炎配合才行。
“說起來,你如今還都藏了什麼東西在你園子中?”他說着拍了一下景炎,“如今麗嬪娘娘正有着身孕,前些日子聽聞還動了胎氣,可不敢再受什麼驚嚇。你那些東西可要看好了,千萬不要溜到了她宮中才是……”
“……”景炎雙眼滑溜溜的一轉,連忙笑着道:“看七叔說的,我這麼聽話的人,怎麼會故意招惹皇兄的妃子呢!再說了,皇兄想來疼愛麗嬪,想來這會兒只怕還在她宮中,我怎麼敢……”說着語氣間就有些鬱悶了。
“皇上今夜去看景臻了,正是因爲此時不在麗嬪宮中,我纔要叮囑你不要淘氣……”景玥一本正經,似乎沒有看到景炎的神色變化一樣往前走着,道:“我去外面湖邊看那一片松林,你若是無聊,倒不如陪着我去喝一杯……”
“哎呦!”景炎誇張的大聲叫了一聲,“七叔,真是不好意思,我這會兒肚子突然疼了起來,怕是不能陪七叔了……”
不待景玥說什麼,他就接二連三的叫着,然後捂着肚子就躥了回去。
景玥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頭,讓身邊的小田回去取了一壺酒,然後又示意了小豆子讓他留神着景炎的一舉一動,這才朝着他說的松林走去。
不過是兩刻鐘都不到的功夫,坐在假山上看松林的景玥就聽到後宮突然傳來一聲隱隱約約的尖叫,然後麗嬪所在的宮殿方向就亂糟了一片。
他拎起酒壺喝了一大口,只覺得心中鬆了一口氣,轉而看向椒房宮的方向,整個人卻又沉默了起來。
如今的他,就算能夠阻止得了一時,又能夠如何?
以他的身份地位,盛林之於他就如同天上的星辰皓月一般遙不可及。除非……除非盛林假死……不!就算是盛林假死離開皇宮,難道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了嗎?
就算給了她一個新的身份,那又如何?太后和景恆難道會允許他娶一個跟死去的皇后一模一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