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振宇踱至簾後,掀袍坐下,搖着紙扇,故作謙虛道:“素聞醉月樓花魁柳詩詩名動秦淮,豔冠羣芳,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李某有幸爲卿卿入幕之賓,承蒙詩詩錯愛了。”
柳詩詩巧笑倩兮,嬌聲道:“李公子丰神玉郎,氣度高華,詩詩一見傾心,心生仰慕。還望公子不要嫌棄賤妾蒲柳之姿,風塵中人才好。”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心照不宣。柳詩詩素手芊芊,執了酒壺給雷振宇滿上,又給自己倒上一杯,說到:“還望公子滿飲了此杯,以全了賤妾一片仰慕之情。”話畢,就要舉杯相敬。
雷振宇在此女斟酒時就眼尖的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動,心中警覺,急中生智,訝然用手指向柳詩詩身後,驚呼一聲:“誰在那裡?!”柳詩詩一驚,馬上回頭去看。雷振宇立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動了動兩隻酒杯。
柳詩詩再轉回頭時,疑惑問道:“沒有人啊。”雷振宇赧顏:“許是我看錯了。燈影搖曳,還以爲是鬼影呢。”柳詩詩眼珠滴溜一轉,笑道:“只怕是公子心中有鬼吧?”雷振宇故作風流,一臉猥瑣壞笑:“詩詩秀色可餐,某心中可不是有個貪吃鬼嗎?”柳詩詩嬌嗔道:“公子好壞!”隨手向雷振宇揮了下手絹兒。那絹帕的尾部掃過雷振宇的胸脯,又突然掉地上了。柳詩詩故作姿態道:“哎呀,手絹兒掉地上了。”雷振宇馬上會意道:“某這就給你撿。”說罷,就彎身下去撿。柳詩詩趁勢一邊口中嬌喚:“送君一帕寄相思,左也思來右也思。”一邊快速將兩人的酒杯對調過來。
雷振宇起身後,柳詩詩舉杯而祝:“多謝公子,來,天色不早了,咱們先乾了這杯吧。”說罷,彷彿是怕雷振宇推辭,率先喝了自己的那杯。雷振宇看着對面的柳詩詩,意味莫名的笑着,豪爽的將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也一口喝盡了。柳詩詩觀察了片刻,確認對方是真喝完了,這才陰沉着臉冷笑道:“鄭小姐別來無恙啊。”
“唔?你竟識出我是女兒身?”雷振宇明知故問,繼續裝逼。
柳詩詩隱不住心中得意,說到:“上次風波亭居然讓你僥倖逃過,這次飲了這劇毒的鶴頂紅,饒是大羅神仙也救你不得了吧。哈哈。”
雷振宇大驚失色,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手指着柳詩詩,憤然問:“我與你無冤無仇,何故害我?!”
柳詩詩大笑:“你是與我無冤無仇,可我們奉了主子之命來拿你性命。你命該如此,與人無尤,可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投錯了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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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主子是誰?!”雷振宇趁勢追問。
“是……是……”柳詩詩突然口吐鮮血,雙目圓睜,似乎不可置信:“這酒中有毒!”
雷振宇無賴的聳聳肩:“這事兒可不怨我。你要送我相思帕,我就還你鶴頂紅。來而不往非禮也。何況,這毒本是你自己所下。你自己心中有鬼。我壓根兒就沒調換酒杯。”
“你、好、奸、詐!”柳詩詩用手指着雷振宇,睚眥欲裂。終於七竅流血,軟軟倒地而亡。
雷振宇這才起身,嘆了一聲:“唉,可惜,沒問出幕後之人。”他剛想離去,不料突然頭暈眼花,渾身發軟,一屁股跌坐在地,暗呼倒黴中招!
窗外跳進了一條黑影,看身形,頗爲嬌小玲瓏,似是女子。這蒙面女子行至桌邊,先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已經倒地而亡的柳詩詩,冷冷的說了句:“沒用的東西!”,然後又掏出匕首,手持利刃,作勢欲刺死雷振宇。
雷振宇迷糊之中,隱約看見一黑衣蒙面人持匕首刺來,他睜大眼睛,想奮力躲開,不料那匕首堪堪在他胸前停住,雷振宇驚出一身冷汗。那女刺客看到雷振宇的面容時,忽然心中一驚,手一滯,眼中驚詫莫名,猶疑不定。恰在此時,一侍女一手託了酒食,一手推門而入,見此情景,嚇得驚聲尖叫:“啊!!!”只一瞬間,銀光一閃,鮮血噴濺,侍女便癱軟倒地,圓眼大睜,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女刺客手腳麻利的拖了侍女屍體入門,合上門後,縱身躍至雷振宇身前,再不猶豫,揮匕就刺了下去。不料剛刺入一分,便覺自身胸口疼痛難忍,似有連體反應。女刺客眼中驚詫莫名,不敢再刺,忽聽房門轟然大開,隨着一聲暴喝:“誰?!”,一道人影飛奔而來。女刺客擡眸一看,與來人的視線對了個正着,隨即閃身跳窗而出。
那破門而入之人正是鄭多晶。她在廳中一直關注二樓動靜,聽得侍女尖叫,心下一沉,馬上三步並作兩步狂奔上樓,破門而入。恰見女刺客那血淋淋的匕首下躺着的雷振宇,整個人如五雷轟頂,直衝上去跪地去看,只見雷振宇胸口處一片猩紅,不禁渾身一震,大顆眼淚落下來。她一手環抱扶起雷振宇,一手壓住正在汩汩流血的傷口,驚慌失措搖晃道:“雷振宇,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許你死!”連她自己都未曾發現,此時她關心雷振宇靈魂的消失更甚於關係自身□□的滅亡。
“咳咳……還沒死……你再搖……我就昇天了。”雷振宇咳嗽幾句,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鄭多晶)的臉上正“梨花帶雨”,眼中充滿關心和焦急,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弱弱無力的說:“好痛……我怕是不行了。我死後,勞煩你替我好好孝敬母后……咳咳。”鄭多晶已經哭成了淚人:“不許你胡說,你不會死的。快來人啊!有人嗎?快來救人啊!嗚嗚……”鄭多晶聲嘶力竭的吶喊。
雷振宇眸中複雜的狡黠目光一閃而過,又斷斷續續道:“還有……幫我照顧我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咳咳……”鄭多晶已經泣不成聲。雷振宇這才悠悠的說:“那女人的匕首真鋒利啊,連我的軟蝟甲都刺破了,還好傷的不深。”嘎?!鄭多晶正哭得投入,一聽此言哭聲嘎然而止。雷振宇!你耍我!嚇唬我!你妹啊!!!
雷振宇見鄭多晶面露猙獰,馬上識趣的翻了翻白眼:“不過,這迷香還真厲害,對不起,讓我先暈一會兒……”說罷,頭一歪竟真的暈過去了,也不知是被迷香迷暈的還是被鄭多晶給嚇暈的。
鄭多晶扶着他哭笑不得,匆匆撕了衣角將雷振宇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三名暗衛這時也趕到了,但是看衣冠,顯然有打鬥過的痕跡。趙子龍一看“鄭三小姐”受傷倒地,自家皇帝仍兩眼含淚,嚇得立馬下跪:“屬下保護不力,請主子恕罪!剛纔聞聲而來,卻被一羣蒙面刺客阻攔住,對方功夫很是了得,殺了一人,其餘皆逃。只從死者身上搜到此令牌。”
趙子龍呈上令牌給鄭多晶,鄭多晶伸手接過一看,倍覺眼熟,回神一想,頓時想起來,這令牌與當初烈焰國黑衣刺客送給她的令牌很是相似,只不過這令牌是銅製,沒什麼點綴,雖然大部分圖案一模一樣,但是中間的主圖卻是不同。黑衣刺客送給她的是金鑲玉的麒麟令,但眼前的令牌上面卻是一八卦圖並一仙鶴。這兩者到底有什麼關係呢?她求證似的問趙子龍:“烈焰國的?”
趙子龍身爲暗衛之首,雷振宇的心腹,平時也熟知各粘杆處的密報,遂也知曉這令牌來歷,當下便點頭應道:“主子所料不差。如果奴才沒有記錯的話,此令牌應該出自烈焰國國師聶思羽之手。”
“烈焰國師?”鄭多晶回想起來,那個猶如謫仙般的男人?是了,當初在街上時就感覺那國師看她的眼神分外古怪,只不知她是何時得罪了此人,竟讓他派了高手千里追殺?這其中莫非有什麼秘密?還有,剛纔逃走的那名女刺客,那眼睛好熟,似乎在哪裡見過?鄭多晶越想越覺得一團亂麻,疑雲重重。
“詩詩!”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剎那一羣人一鬨而入。爲首的正是剛纔廳中拋繡球時大喊“不可”的瘦高貴公子。那公子一見柳詩詩的屍體,馬上魂不守舍衝了上去,撲在屍體上就一陣嚎哭,淚雨滂沱:“詩詩!詩詩!你怎麼樣了!你別嚇我。我是你的喬郎啊。你不要離開我,我那麼愛你。我本來今天就跟爹爹說好了要贖你出來的。誰料現在竟天人永隔。到底是誰害的你,誰!!我一定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公子說完便扭頭衝着鄭多晶幾人怒目而視,兩眼通紅,咬牙切齒的喊:“一定是你們!來人,把他們給我綁了!給我投到府衙水牢裡去!”
“是”,一羣漢子一擁而上就要綁人。鄭多晶一看,這羣人竟然都穿着衙門的官府,儼然是捕頭官差。
趙子龍三人見狀,馬上攔在身前,齊聲高喝:“你們誰敢?!”
那貴公子正悲痛欲絕,怒火焚身,想也不想就厲聲高喝:“管你們是天王老子還是誰,殺了我的詩詩,你們誰也別想活着出琅琊郡!都給我上!”
這人好不講理!鄭多晶想到雷振宇的傷還急需去治療,便一陣不耐煩,欲求速戰速決,衝趙子龍三人喊:“愣着幹什麼!趕緊解決!別弄死。”
“是!”趙子龍三人領命,便如猛龍過江,狼入羊羣,三下五除二將一衆官差打得滿地打滾,嗷嗷慘叫。那叫囂的貴公子更是被趙子龍一個手刀劈暈過去。鄭多晶攔腰抱起雷振宇就往外走。有膽大好事者在門外偷聽偷看的,見此情形早已經嚇得兩股戰戰,拉出一泡黃尿來。見鄭多晶出來,立馬轉頭就跑,連滾帶爬,似有鬼趕,邊跑邊喊:“殺人啦!花魁柳詩詩死了!府丞大人家的喬大公子被歹人打暈了!”樓中隨即一片譁然,雞飛狗跳。
鄭多晶深深皺眉,抱着雷振宇與趙子龍三人趁亂匆匆離開醉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