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菜花蛇沒毒。你站着別動,一動就追着咬你了,我來結果了它。”顓孫肅行從樹上扯下一根趁手的樹枝,就要跳上前去叉蛇。
山賊忙攔下他,“你別動着胎氣,我來,我來……”
“……”
山賊接過樹枝,猴兒一般的竄上前去,不想菜花蛇還挺狡猾,覺察到身後的動靜,猛地扭過身體來,豆大的黑眼珠子裡冒着兇光,對着山賊齜牙吐舌頭,作勢要撲上來。
雖然沒毒,但菜花蛇天生愛鬥,又兇猛的不得了,而這隻又長又肥,看着就力大無窮,山賊有點怕了,樹枝伸出去好幾回,又縮回來。
“行不行啊?”顓孫肅行耐不住性子了,奪過樹枝,上去就狠狠的叉在蛇的七寸上。
一受到鉗制,菜花蛇拼命的扭動身子,山賊佩服皇太叔的勇猛,再也不敢縮頭縮腦的叫人笑話了,趕緊撲過去摁住它,同時抽出刀子紮下去。
冷冰冰的血濺起,杭豫左猛烈的顫抖兩下,跌地上坐着。
顓孫肅行丟開樹枝,上前去安慰:“沒事了,等會兒把蛇拿回去,咱們搞補品吃。看它還能嚇唬誰。”接着他戳了戳杭豫左的肩膀,玩笑般的說道:“好了,大老爺們還怕蛇不成?起來起來了。”
杭豫左小腿肚子打哆嗦,剛要站起來又跌回去,看情形是走不動路了。
“你剛纔不是說怕我動到胎氣麼?”顓孫肅行指揮山賊,“麻煩你揹着他?”
山賊認栽,收拾好了蛇屍,走到杭豫左面前彎下腰,“走吧?”
杭豫左沒動,喘了幾口氣之後煞白的臉色終於恢復點血氣,“多謝二位,我現下能走得動了。”
顓孫肅行叉着腰,望着杭豫左要強似的慢吞吞往前挪步子,快步追上他,“你真的怕蛇?”
杭豫左露出一絲慘淡的微笑,“殿下沒有聽聞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錦繩’這句話嗎?我自打被蛇咬了之後,看到粗繩子都害怕呢。”
“哦,這樣啊——”顓孫肅行摸着下巴。
呵呵,抓到杭豫左的一項弱點了。
不過他覺得似乎有了也等於沒有,拿這個嚇唬人不太道德。萬一杭豫左有個什麼毛病,給直接嚇死了怎麼辦?
“你怎麼被蛇咬的?”
杭豫左淡淡的說道:“小時候逃荒,暫時躲避在一個廢棄多年的莊子裡,晚上睡得正香,被一條差不多有三丈長的大蛇給纏上了,當時渾身冷冰冰的感覺到現在都忘不了。你們能想象一睜眼就瞧見呲牙咧嘴的蛇頭對着自己,紅信子差一丁點戳到臉上的那種……驚悚感麼?”
一想到蛇身冰涼冷膩的觸感,山賊打了個哆嗦,“這不得嚇死人?”
經歷過驚嚇後的杭豫左神情恢復了淡漠,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越掙扎,蛇纏得就越緊,我幾乎快要喘不上氣。其他人看到那麼一條巨蟒,嚇得都不敢上前來救。後來,蛇對準我的咽喉咬下來,幸好我躲閃的快,只在肩膀上留了兩個血窟窿。”
他停頓下來,墨一般濃黑的眼睛凝望着顓孫肅行,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最終卻在舌尖上晃悠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裡。
“後來呢?”顓孫肅行追問道。
“後來,我只得自救,抓着蛇身惡狠狠的掐,掐到指甲入了血肉之中,這還不夠,緊接着用嘴咬,當時只想着要活命。”那晚的記憶似乎太過慘烈,杭豫左的眼中覆上一層陰霾,“不知過了多久,蛇不動了,我也累得氣喘吁吁,昏睡過去。等醒來的時候,有人從我身上扒走蛇的屍體,拿去烤了吃,蛇皮和下水就丟在我腳邊,那股血腥的氣息噁心的我想吐。再後來,我就怕蛇了,一看到蛇就想到那一晚的搏鬥。”
山賊插話道:“你打贏了蛇,按理說該不害怕纔對啊?”
杭豫左搖搖頭,“那年我只有七歲,留下的陰影深刻到了骨子裡。”
“七歲……”山賊不說話了,自個兒七歲的時候還跟在哥哥姐姐身後吵着要糖吃呢。
顓孫肅行收斂了最後一丁點的笑意,攬住杭豫左的肩膀,如同安慰似的手掌在肩膀上摩挲一番,聲音也變得溫和輕柔許多,“豫左放心,今後我不會讓蛇在你面前晃悠,蚯蚓都不行!等一回到府上,我就命人把府邸翻個底朝天,蛇窩都給端乾淨了。”
杭豫左失笑:“蚯蚓又不是蛇,真是沒做壞事也跟着倒黴。”
“這個……”顓孫肅行強詞奪理道:“誰叫它長得像呢?你以後啊,還有什麼害怕的,不喜歡看到的,都和我說,甭客氣。只要我能辦到的,都給你收拾了。”
杭豫左的臉色恢復了血氣,在寧靜的陽光下淡淡的微笑,溫潤的像一塊美玉。
顓孫肅行腦子裡一激靈。
這會子表什麼情誼啊?前些天不斷的拉近戰友關係也該差不多了,再近就真成斷袖分桃了……
難道自己也入戲太深了?
顓孫肅行揉揉自己臉蛋,趕緊的鬆開手,“就,就這麼說定了。”他默默的加快腳步。
在旁偷看他們“恩愛”許久的山賊見氣氛忽地冷下來,忍不住說道:“怎麼了這是?”
杭豫左瞄他一眼,“害羞了。”
“……”顓孫肅行默默的揉額角。
這都什麼事啊!
之後一路默默無語,山賊把他們送到岸邊就回去了。兩人擦掉鞋底的泥巴,顓孫肅行看眼杭豫左伸過來的手,當沒看見,自己爬上畫舫去。杭豫左沒什麼表情,磨磨蹭蹭的往回劃,半路上碰見來搜救的官兵。
當即一羣人圍着皇太叔看有什麼頭疼腦熱的,杭豫左得了一個空閒,私下裡拽過狗蛋。
狗蛋急切的問道:“我正準備得空兒了來找你呢,殿下這一趟出去,都碰見什麼人了沒有?”
杭豫左面色冰冷,“我找你就是爲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