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吧,凌風兄弟,以後別再胡鬧了,你不能讓你的女朋友跟着你受罪啊,你得對她負責啊,還是早點回去上學,馬上就中考了,你別耽誤了大事,以後又該怎麼辦,這都問題你都想過沒有。” 劉邵東居然比平時說的多得多。
劉邵東的話說到了凌風的痛處。凌風再也無法生氣,把錢小心的放進了口袋,用蚊子一般的聲音說了“謝謝!”然後拉着我離開了。
劉邵東說我是凌風的女朋友,凌風也沒有否認,我們是不是這就算在一起了?那時候,我心想男女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助,永遠也不分開,我要和凌風做男女朋友。
凌風卻和我不一樣,被劉邵東這麼一說,他一路上都愁眉不展,完全不是剛纔的幸福和快樂模樣。看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任由他牽着我的手。他在前,我在後,我的步子剛好能踩住他的影子,一路上我就這麼踩着他的影子。
我以前從來沒有住過旅館。這是第一次,所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旅館非常的破,是那種最低檔次的,五十塊一晚,根本不正規,只要交錢就能住,不登記信息,連出示身份證的過程都免了。房間很老舊了,牆上的漆東掉一塊,西掉一塊,用斑駁來形容一點都不爲過。房間空間狹小,只放了一錢勉強能睡兩人的木板牀,就沒什麼空間了。隔音效果就更別提了,打個噴嚏就像是在自己房間一樣。
老闆娘塗脂抹粉的,在我們交錢的時候送我們一本雜誌,笑着說對我們有用。我聽說對我們有用,也不明白是什麼雜誌,就接了過來,然後和凌風一起上了樓,走進了房間。
之前在劉邵東家裡都沒有洗澡,怕給人家添麻煩。
現在旅館裡可以洗澡了。
剛進房間,凌風就把上衣一脫,說:“這回總算可以好好的洗個澡了。”然後他說我先去試試水溫,然後你再洗。
我只好先開了電視,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看的節目。沒想到是個無線電視,就兩個新聞臺,根本沒有娛樂節目。所以我就坐到了牀上,好奇的翻開了老闆娘給的雜誌。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裡面充斥着五光十色,我當時還很單純,對那些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可是圖像文字我卻記憶深刻。這本書開啓我的視野。
我看得來勁,又想到了當初既好奇又害怕和凌風貼在一起的時候,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起來。
凌風突然闖了出來。我本想把雜誌合上,可是沒來得及。凌風爬上牀,問我在看什麼雜誌,他說他也要看。
我當時心慌得不知所措,要是被凌風發現了,他一定會嘲笑我。
“沒什麼好看的。”我故作鎮靜。
“可是我看你掙看得入神呢?”凌風就要來拿走雜誌。
“絕不能讓他看見。”我心裡這麼想着,就迅速下牀,往窗戶邊走去。
凌風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把就拉住我,然後死死的按住我,奪走了雜誌。他壓着我,隨手翻了幾下雜誌,耳朵居然也變紅了,然後他就把雜誌丟在了地上,然後把臉貼着我的臉。
“晶晶喜歡看這樣的書?書上都是假的,以後我教你,保證你學到更多。”凌風變得有些不正經起來。
“你壞死了!”我用力推開了凌風,說了一句“我去洗澡了。”就飛快的跑進了浴室。
我脫了衣服,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全身都是通紅的。
這兩天凌風變得越來越不正經,離我也原來越近,時不時的來幾句曖昧的言語,可是我卻討厭不起來,想到這些,我覺得害羞,臉上更紅了,心跳得更快了,於是趕緊打開水龍頭,讓水蒸氣把鏡子裡的自己蓋住。我也鑽到水龍頭下面開始洗澡。
一邊洗澡,一邊還在胡思亂想,想着雜誌裡的那些畫面,當用手撫摸自己全身的時候,居然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愉悅。
整整洗了半個小時。
當我出來的時候,發現凌風正在翻看雜誌。
一邊看一邊嘴裡還唸唸有詞:“這雜誌上的女人這麼難看,比我家晶晶差遠了。”
凌風並沒有發現我出來,這是他的真心話?我瞬間覺得心裡暖暖的,因爲我是他家的,我們會有一個家。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深深的刺痛了我,他說:“雞就是雞,穿再暴露也美不起來。”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有點暴躁,雜誌也被他翻得嘩嘩作響。
我愣在浴室門口,手扶着門框,不知道要不要我出去。
凌風知道我的媽媽就是做這一行的,所以他從不說“雞”這個字,也不會表現出輕視這一行女人的行爲。
可是現在我發現了他對雜誌上的女人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嫌棄,並不是平時那樣的毫不在意。
雖然這不是他在我面前說的,可是這纔是他真正的想法吧。
我理了理情緒,慢慢的走出了浴室,靜靜的躺到了他的身邊,一言不發。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就想找個話題和我聊天。
我心情很糟,雖然強忍住裝作沒事人一樣,但是也無法接上他的話茬,只好對他說有點困了,然後翻身背對着他。
凌風也只好知趣的打住。
沉默了一會,凌風起身關燈,周圍就變成了漆黑一片,而我的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傷心往事更是如潮水一般涌來。
我所有的傷心往事都跟兩個男人有關,在家裡是爸爸,在學校是凌老師,我似乎無處可逃。
我還想到了悅悅,也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有沒有長高,更不知道她以後心裡會不會有我這個姐姐。
有幾次我都想回去看她,可是我害怕,我怕回去後就再也出不來。
村裡總是流傳着風言風語,說悅悅是我媽偷野男人偷出來的。
我不知道真假,更不知道他們嘴裡的野男人到底是誰。
我恨透了“野男人”,如果不是我媽跟着那個野男人跑了,我爸一定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們的家也不會那樣的冰冷。
還好遇到了凌風,他給了我莫大的希望,支撐着我慢慢的走出了內心的陰霾。
我還想起了我媽,想起了她和凌老師做的交易。雖然別人都唾棄她,可是我不能,他是我媽媽。我也因此備受別人的鄙視,可是我必須忍受着一切。
突然我感覺周圍靜的可怕,我的呼吸也變得顫抖起來。
凌風側過身,靠近我,輕聲的問道:“怎麼突然哭了?”
我沒有回答。
他輕輕的摟着我的腰,頭靠在我的脖子上,柔聲的說道:“別哭了,一切都會過去的,相信我,你一哭,我心都亂了。”
他的手摟得更緊了,就像是在害怕我會離開。我知道他不怕吃苦,就怕我因爲不願意吃苦而離開他。
可是他不明白我現在的委屈並不是因爲目前的窘況,更不是因爲他的緣故。
我只是想起了我破碎的家庭,家是我永遠的痛。
凌風的舉動讓我暫時忘記了我內心的痛,我轉過身,面對着他,用手溫柔的摸着他的頭,我想告訴他,我喜歡他,不管以後會怎麼樣,我都會義無反顧的跟着他,可是這些話我沒有說出來,我只是用手撫摸着他的臉。
凌風一動也不動,或許他是在想我們的明天。
第二天一大早,凌風洗了臉就出去了,還給我留下一些零花錢,並且一下交了三天的住宿費。我還沒怎麼睡醒,嘟噥着問了一句:“你去幹嗎?”
他回了一句出去找工作,人就離開了。
那年我們都還小,我是初三學生,他是高一學生。我才十五歲,他也才十七歲。
可是我們不害怕,我們堅信自己能夠好好的活着,也能夠好好的走在一起。
凌風整整找了一天,也沒有找到一份工作。有的嫌棄他還是個學生,有的薪水又太少,還要被中介盤剝。
凌風一回來就氣呼呼的躺在牀上,嘴裡也是髒話連篇。
“三塊錢一個小時,要飯都比這強!......”
髒話越說越狠,凌風的越來越生氣,脾氣也越來越暴躁。
口袋的錢一天天的變少,生活的壓力就像一座大山一樣,我們之間也變得沉默起來。三天過去了,我一個人離開了,
我回到了學校,去找我的媽媽,現在只有她可以幫助我。
我不想成爲凌風的累贅。
我知道他想對我負責,可是現實還是很殘酷,我們最基本的生活都保證不了,負責的話就是一句空話。
只要我離開他,他就會回去,回到他自己的家裡,繼續過着他公子哥的生活,不用跟着我吃這些苦。
雖然這次逃跑以轟轟烈烈開始,以不辭而別告終,但是我卻一點都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