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站了起來,低着臉,怕別人看到我自卑的眼神:";白鬱郁,我真的有事,祝你生日快樂,我先走了。";
我拿起飯衝了出去,一路跑到了馬路對面,坐在馬路邊的長椅上,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們桌子上的菜我一筷子沒動,我寧願寒酸的吃着我的魚香肉絲,我家裡再困難,也沒有花過他們一分,我不偷不搶,憑什麼被嘲笑。
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所有的嘲笑,都抵不過凌風的一個眼神讓我心酸,他是在氣我沒有去看他?在氣我的不告而別?還是,他真的喜歡了白鬱郁?
不管喜不喜歡,他吻白鬱郁的那一幕,就像一根肉刺發了出來,撥一下都疼。
回到出租屋以後,我沒心情吃飯,我媽也不吃,我就把菜放在盤子裡,端給了那幾個姐姐,她們笑着摸我的頭,說我真好,知道她們到現在還餓着肚子呢。
她們一人端碗米飯,蹲在地上,把菜放在凳子上,一人一筷子吃的很香。
我忽然感到一陣溫暖,甚至有種找到自己同類的窩心感,我和白鬱郁她們的交際圈格格不入,跟這些姐姐呆在一起纔是最舒服的,她們不會看不起我,也不會笑我土,她們跟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晶晶,你真是個好姑娘。
在她們眼裡,我是個好姑娘,是個有未來得姑娘,所以她們常常趁我媽不在的時候,對我說,晶晶,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以後有文化,有出息,千萬不要做我們這一行。
往往一個人這麼說完以後,另一個人就會用惋惜的語氣說:";拉倒吧,你沒看媽咪有要培養周晶的意思嗎,年齡小,有文化,重要是長得還水靈,只怕以後要變成媽咪的搖錢樹。";
";不會吧,哪有做媽的叫女兒做這個的。";
";你覺的呢?對我們來說,錢重要,還是人情味重要?";
然後她們就不說話了,只是相互看幾眼,然後有些無奈的拍拍我的頭,叮囑我好好學習,經常回來她們念點學校裡有趣的事。。
。
我媽讓我把地下室收拾出來,上學時就睡那裡,沒有她的允許不要上樓,週六週日的時候,主動上樓去給姐姐們洗內衣褲。
地下室狹小又潮溼,我用磚頭和板子壘了一個小牀,我媽就給了我一牀褥子,所以晚上睡的時候總是硌的背疼,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不想住校,一個是因爲我媽不允許,另一個是因爲我不習慣集體生活,或者更貼切的說,我已經害怕了,害怕自己被排擠,被欺負。
我們學校的高中分爲三個等級,特尖班,尖子班,平行班。
我不明白,學校爲什麼要把人分爲三六九等,把學生之間劃上清晰的界限,讓好學生更驕傲,讓差學生更自卑,一提起自己的班級,都遮遮掩掩的,彷彿頭上一直頂着個你是差班生的帽子。
我媽沒有給我說讓我好好學習,努力升到尖子班的話,而是讓我一定要跟班裡的女同學搞好關係,當時我還以爲她只是純粹的想讓我多交點朋友。
我們班是十四班,在年紀走廊的末尾,新學期報名推開班級門的那一刻,我直接給驚呆了。
只見裡面坐着的學生,都穿的很時髦,燙染着頭髮,還有幾個女生化着大濃妝,打扮的像個小太妹,而且都是四五個人聚成一個的小團體,和她們站在一起,顯得我好土,我甚至聽到班裡有個男生說:";我靠,來了個土鱉。";
然後所有人都因爲他的話轉過來看我,看的我渾身不自在,只好去角落找個不顯眼的位置,剛準備坐下,一個女生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啊,那裡有人坐了。";
我趕緊起身,擡頭竟然看到了楊麗君,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她又跟我分到了一個班,還跟幾個看起來很叼的女生坐在一起,一副玩的很好的樣子,可是她們離我這個位置這麼遠,這怎麼可能有人坐!
於是我又換了一個位置,沒想到楊麗君又說:";不好意思啊同學,那裡也有人坐了。";
她說完,就走過來要把凳子搬走,我知道她就是故意在新同學面前欺負我,給我下馬威,於是在她把凳子搬起來的那一刻,直接用腳踩住了凳子腿,把凳子重新踩到了地上。
楊麗君瞪我兩眼,然後怒氣衝衝的回頭,向她剛剛那個小團體求助,她們中間坐了一個畫着大濃妝的女生,頭髮染成黃色,乾枯的像把草,耳朵上打了一排的耳洞,帶着尖銳的耳釘。
她一腳踢開了身邊的空凳子,朝我倆走了過來,外套綁在胯上,嘴巴里嚼着口香糖。
楊麗君叫了一聲驍驍姐,然後自覺的讓開,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神氣,鄭愷一手抓住凳子的靠背,嚼了下口香糖說:";放開。";
我咬着嘴巴,仰着腦袋憤憤的看着她們,心裡又氣又憋屈,踩着凳子不動。
";我叫你--放開!";
她忽然一拳捶在桌子上,把桌子捶的咣的一聲巨響,我被嚇得縮了縮脖子,腳直接從凳子腿上掉下去,鄭愷不屑的笑了一下,然後把口香糖吐到我的身上,楊麗君哼了一聲,把凳子搬走給鄭愷墊腳。
我握緊拳頭,一點一點的摳着自己的指甲蓋,手指又軟又抖。
本來以爲初中畢業,我就能脫離以前的圈子,然後開始新的生活,可是楊麗君的到來,鄭愷的恐嚇,無一不在告訴我,高中,只是我初中噩夢的延續,變本加厲的延續!
因爲我所呆的班級,是最差的班,這個班裡的人,相比於一般的學生,更加的崇尚暴力!
孤立一個人,往往就是從一個人開始的,本來這個班裡的人並沒有這麼討厭我,但是卻因爲鄭愷,紛紛像躲瘟疫一樣的躲着我,因爲誰跟我玩,誰就會被孤立,被欺負。
楊麗君自封她們四個人的小團體,是班裡的四大美女,還背地裡評了個班裡的四大丑女,其中就有我,是四大丑女裡面的榜首。
那時候我自卑,恨不得把自己能遮一點就遮一點,剪了個厚厚的齊劉海,捂了一腦門的痘痘,我坐在班裡的最角落的位置,身後是拖把鐵鍬,垃圾桶,前坐的人故意使勁的擠我,把我擠到垃圾桶和掃把中間才罷休。
我偷偷的找過班主任,說我想換座,結果班主任讓我自己去和同學溝通,看誰願意換就跟誰換,我說大家都孤立我,沒有人願意跟我換座,班主任就邊看自己的教案邊頭也不擡的說我誇大其詞,還說我在背地裡說同學的壞話是不好的行爲。
他還側面表達了一下自己對我的看法,意思就是大家之所以孤立我,是因爲我性格古怪,不好相處。
他說完這句話,楊麗君剛好過來交作業,看到了這一幕,然後她回到班裡站在講臺上義憤填膺的煽動,說我給班主任打小報告,說我是這個班裡的叛徒!
然後她把黑板擦砸到我的頭上,其他人就跟着把作業紙捏成團砸我,邊砸還邊起鬨的讓我去死吧,叛徒!
從那以後,他們對我的欺負更加的變本加厲,慢慢的從幾個人演變成全班的人都欺負我,除了……
除了被封爲四大丑女的另三個人,因爲我們都是被欺負的那一類,只不過她們頂多被言語攻擊,而我卻是實實在在忍受行爲攻擊的那個。
我做錯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我沒有人可以說,只有每天晚上回到地下室,邊流着眼淚邊寫日記,那時候我真的是恨啊,筆記本上的一筆一劃都寫的很重,幾乎要把紙給刮破。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特別的想凌風,特別特別想,想念他爲我氣的捏緊拳頭的樣子,想念他把我抱在懷裡小心呵護我的樣子,想着想着,我就想到了他和白鬱郁接吻的樣子。
然後我就會立馬崩潰,趴在枕頭上哭個不停。
本來我一直打算開學之後去找他,跟他道歉,跟他解釋,但是現在,明明我們之間只隔着一層樓梯,我卻再也沒有上去找他的勇氣。
那時候我多慶幸,慶幸白妹妹沒有和我一個班,否則我真得不知道怎麼面對她,只要一想到她,一想到我和凌風之間發生過的種種會在她身上重複上演,我就會憋得喘不過來氣。
但我還是跟白鬱郁碰面了,那天是楊麗君把我強拉過去的。
當時白鬱郁穿着好看的蛋糕裙,青春靚麗,我窘迫的腳趾在潮溼的鞋裡攪來攪去,她說凌風要過生日了,讓我給她建議一下,送什麼好,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那天你也會來吧?";
我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