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槍的人,長年累月執着於槍,幾十萬子彈打出去,用槍的技巧幾乎形成身體的本能,無論是手腕,手肘還是食指上的力量肌腱都遠遠超過普通人許多,尤其是本身就精通拳法的武術高手練起槍來,反應速度更是可怕。
周銀橋在中央警衛團中號稱“槍神”,槍法精妙無比固然是一方面原因,卻也和他家傳的拳法和暗器功夫密不可分。不過槍械之道,畢竟是外物,勉強可以歸屬於武術中暗器一類,練得時間長了,心中依賴日重,就會極大的消磨練武者本身的心性,無形中使得氣血散亂,就如同是身體中的雜質,拳意精神不在堅定,自然就無法再在拳法上有所精進。自此半途而廢。
練拳的人,不論是修煉拳法,兵器還是暗器手法,其根源到底還是來源於練拳人的自身,意到神到,神到手到,講究的是個心隨意轉的功夫底子。可槍械火器卻不一樣,雖然還是人來用,但力量卻不再是出自人身,而是火器本身的威力。
這也是玩槍的和練拳的人之間,最本質的區別所在。
冷兵器在人,熱兵器在物,人爲的因素在其中產生的作用大不相同。
“不自量力一羣跳樑小醜”王禪看見這一羣氣勢洶洶,明顯來者不善的警衛,不由心中冷笑。從剛纔這個爲首的男子口中說出來的話,已經表明了他們的來意。
這些人都是來找王禪麻煩,替死在他手裡的周銀橋出頭的。
“武功再好,還能快得過子彈不成”七個面色冷硬的警衛人員,自動散開隊形走了過來,十幾道目光上上下下,冷冷的打量着王禪,爲首那個剛剛說話的男子,嘴裡再次吐出一句話來:“還真以爲你自己是個什麼人物了,在這種地方也敢大言不慚,什麼內丹,什麼飛劍,還都是江湖騙子,神棍嘴裡的老一套,八十年代就全都露底了的東西,你還真當自己是神仙了?”
這男子年紀在三十多歲,氣度沉穩,腳下生根,個子比王禪告了足足一個腦袋還多,此時走到近前,居高臨下的看着王禪,眼神中滿是不屑之色:“剛纔我一直就在房間裡,觀察你,結果到頭來也不過如此,和咱們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一個肩膀頂個腦袋,聽說你在西伯利亞隻身一人闖進俄羅斯信號旗和阿爾法小隊的軍營,殺人無數,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嗯?這個消息已經人人皆知了麼?”王禪擡起眼睛,看着這個男子,眼神中似乎露出幾許憐憫之色。轉而一想,卻也不覺得稀奇,這些人是老人身邊的警衛人員,近水樓臺先得月,雖然有嚴格的保密條例約束,但在這個院子裡面自己的資料卻也算不上什麼秘密。
只是這爲首的一個,以他的地位,顯然也沒有資格在之前進入飯廳,自然就沒有看到王禪表演威懾的那一幕場景,因此想當然的就把王禪當成了一個神棍騙子之類的人物。
“你武功厲害不假,但是那些東西全靠手法作假,算不得準,什麼神仙,真人,不過是一些經過特殊訓練的騙子,矇蔽世人的名頭,歷朝歷代以來這樣的神仙一向不在少數。外國的魔術師也能在萬衆矚目之下,虛空懸浮,自由飛天,這都不稀奇,我只是很奇怪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能混到這裡來的?”中年男子眉頭緊皺的看着王禪,語氣中滿是挑釁之意。
很顯然,這些警衛已經是在故意挑起事端了。他們都是所爲的中南海保鏢,軍銜最低的都是少校,體制內有嚴格的軍紀約束,平常時候根本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來找人碴,惹是生非的。不過,要是換個角度,他們“被人找碴”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只要做的不太過分,出手教訓一下什麼人,都是紀律允許範圍之內的。
“哦?”王禪輕輕掃了一眼面前的這幾個人卻是連話都懶得多說,只是摁?了一聲,便不避不讓,朝前就走。
這些人雖然是真正的大內高手,全國軍中萬里挑一的尖子人物,身手武功,都不錯,還人人練了一手好槍法,精通團隊作戰,但放在王禪眼裡卻也比普通人相差不多。若是拿來當成對手,那也太擡舉這些人了。
因此王禪乾脆就不聞不問,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回答了這些人的挑釁。
“架子不小呀,還敢硬闖?”
看到王禪不聲不響,腳下不停,直直走了過來,這個爲首的中年男子,臉上神色一變,突然之間原本身上不屑一顧的傲氣陡的變得深沉內斂,整個人肌肉繃緊,一雙手也慢慢的摸到了腰上。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零零散散站立着的六個警衛也一改之前來勢洶洶的態勢,轉而腳下各自一動,顯露出了身經百戰的鐵血軍人身上特有的冷靜和殺氣。
到底都是名聞天下的“大內”高手,受到過嚴格無比的科學訓練,只要一進入狀態,所有人都變得機器一般的精準,心裡的情緒完全排空。
“這還有點意思”
王禪眼神一動,腳下卻還不停留,只一步步迎面走過去,彷彿在他面前的這些人都是空氣一樣。
“最後一次警告你,停下來,否則我將以衝擊中央警衛團衛隊的名義,把你就地正法”
突然之間,爲首的中年男子放在腰間的手,猛地動了。他的手輕輕一顫,無根手指頭靈活的不可思議,就好像是羚羊掛角,一動之間幻影重重,似乎半條胳膊都消失在空氣當中。
這一下五指齊動的功夫,快到極點,普通人的眼睛根本無法看到半點端倪,就彷彿一下把手探進了自己的腰裡。
一探之下,他的手臂又陡的一彈,疏忽間便從腰間肋下靈蛇吐信般鑽了出來,同時他五指一轉,手心中便多了一支黑漆漆的小口徑速射手槍,而且在他的槍身上,還事先安裝了消音器,完全可以將開槍的聲音降低到最小,不等從這裡傳到內院,槍聲就會自動消散在空氣中。
這個院子安保嚴密到了極點,任何一點大的動靜,都會引起全京城的緊張和矚目,所以這次他們來找王禪,事先也都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的。
而且,這種動作還不是他一個人的,幾乎就在爲首這人伸手掏槍的一瞬間,在他身後的六個同伴也全都是整齊劃一,在手中露出了黑洞洞的槍口。
從這些人,五指齊動,一探一彈的動作中,王禪也看出來這幾個警衛手上全都有八卦掌遊身抓的功夫底子。果然是和周銀橋走的一樣的路子,都是把武術中的技法融進槍法中。
不過,這些訓練有素的警衛,動作雖然在普通人眼裡已經是快到極點了,但落在王禪眼中卻和回放慢鏡頭一樣的悠閒。
就在七個警衛同時亮出槍來的時候,王禪也走到了他們的身前。
王禪走的很慢,像是平常人午後散步一樣,但是最後一步,腳下輕輕落地,卻是一下子就將整個地面震得上下拋飛,左右亂晃,直震得對面幾人一時間腳下虛浮,張口欲呼,搖搖晃晃的彷彿隨時都要跌倒一樣,哪裡還有任何準頭去瞄準近在咫尺的王禪。
這一下震動,就好像是平穩行駛的汽車,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車上左右的人全都失去平衡,東倒西歪,不能自己。
與此同時王禪腳下不停,如同舟行水中,施施然穿過衆人的包圍圈,伸手就是一陣亂抓。
這些警衛剛把手槍拿在手中,地面就宛如地震一樣劇烈顫動起來,突如其來的一番變化,使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好在這些人都不是一般人,反應速度奇快無比,只是一剎那的驚慌過後,便全部恢復了平靜,剛想扣動扳機,卻又不想,眼前只見得一條黑影掠過,手中齊齊便是一輕。
再看時,卻是每個人是手中的槍械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隨即,地面平穩下來,一地的大青石嘩啦一聲,從他們腳下一直延伸到門口,盡數化作一地石粉。同時在大門一側的地面上,轟隆落下一個黑沉沉的大鐵球,鉛球大小,那正是由他們手中的七支手槍凝成的。
“這這,這這這…………。”眼睜睜的看着發生在面前的這一幕,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往外凸了出來,睜到最大,半晌無聲過後,一陣整齊的倒抽冷氣聲長長的響起來,七個人面面相覷,挺直的脊背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彎了下去,似乎骨子裡面一直支持他們的信念在這一瞬間就已經離開他們而去了。
當然,在這些人中間,神情變化最激烈的還是爲首的那個中年男子,此時他死死盯着門口滴溜溜亂滾的大鐵球,臉上色如死灰,早就沒了一點血色,整個人都在不住的顫抖着,抖如篩糠。彷彿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身上的銳氣精神一掃而空,很顯然他已經被王禪剛纔的一手打擊的動搖了信念根本。
“握鐵成泥,居然把槍都捏在了一起……。”
這中年人神色灰敗,心裡簡直是頹廢到了極點。王禪根本不屑與和他們動手,一路上輕描淡寫的走過,便把他們手中命根子一樣的武器給奪了去。
以這種手段,王禪想殺他們七個,只怕他們到死都不會知道。
不但如此,就練王禪剛纔腳踏地面的功夫,也是驚世駭俗,令人膽寒,滿地的大青石,粉碎的像麪粉一樣細碎………。
“就算整個警衛團全都來了,他還是想走就走,什麼槍械武器,對他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王禪果然是神仙”王禪剛纔的所作所爲,已經徹底的打垮了這些中央警衛團的戰士警衛。把他們一貫自信的雄心壯志璀璨的一塌糊塗。
不過經此一來,王禪殺周銀橋一事,他和中央警衛團之間的恩怨也算是有了一個交待和結果。雖然沒有動用霹靂手段,殺人立威,但隨着王禪走出這個大院的那一刻開始,一切事情就開始走上了原定的軌道,連他的心靈都變得更加澄淨,通透起來。
這些恩怨在佛教中的說法就是因果,有因就有果,碰不到也就罷了,不用理會,但既然碰到了便一定要解決乾淨,否則日後對王禪的修煉也是種無形的障礙。
既然準備要遁跡山林了,那就要儘可能斬斷一切塵緣,不管是恩還是怨,今夜都到了了結的最後時刻。
夜幕漸漸降臨了,景山公園已經閉園了。這座龐大,古典的皇家園林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和黯然,月華如水,流波盪漾,夜風吹拂在臉上,帶着春天裡特有的氣息,叫人心裡不禁一平平和安詳。
不過此時,景山公園後面的一片宅院中卻是燈火通明,照如白晝,巨大的院落中,只剩下一個雙眉雪白的洪門老祖還同往常般坐在石頭椅子上,閉目存神,一動不動,一點也沒有因爲這座大院中先前的喧囂吵鬧而驚動半分。
山雨欲來風滿樓今天的林家大宅,格外不同,燈光雖然依舊閃爍,但各個房間中的主人們卻少了許多,只剩下林震山和宋明德兩個人還繼續留在這裡,透過明淨的玻璃窗,呆呆的看着院子中的洪門老祖。
林震山心裡忐忑,胡思亂想,只覺得後背脊柱一個勁兒的發冷。他一介凡人,哪裡有洪門老祖一般的定力,事到臨頭,不等王禪來到,整個人的氣息就已經不由自主一瀉千里了。
同時,在他心裡也一直都在奇怪,爲什麼這個洪門老祖今天的狀況和往時格外不同。
更爲奇怪的是,在他旁邊的各個院子裡面,還有六十四個被自己親自挑選出來的大漢,也都和洪門老祖一樣,端端正正,盤腿坐在地上,一個個呼吸全無,好像一羣死人,月光下顯得詭異之極。
“老祖,咱們就這麼幹等着?”終於忍不住了,林震山頭皮發麻,走出房間問了一句。
“王禪不來,都不能動。你們也坐過來吧,不要離的太近,退到兩百米外去。不然王禪來後,看不到一個林家人在,怕是連露面都不會露了。不過,你們也要想清楚了,這一次,九死一生,我也沒有把握對付得了他”洪門老祖的眼睛仍然閉着,聲音卻顯得十分寧靜安詳。
似乎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根本就不是事關所有人生死的事情。
“好”林震山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這個洪門老祖是個什麼來歷,以這種絕頂高手,當世活神仙一般的傳奇人物,之所以能在這種時候,來到林家,不計生死的幫忙,都也是因爲自己家的老人年輕時候一次無意間的“救助”而已。
當下也不敢多問,便自動的在老人身邊找了一個位置,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
“咳………”
就在林震山心思凌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的時候,在他身後突然傳來一絲聲響,連忙一回頭,頓時間,一股子強烈到了極點的危機感猛地出現在他的心頭。
這種感覺,完全和武功神通無關,只是人類在危機來臨前的一種本能戰慄,就好像普通人在野外遇到了狼羣,人還沒跑,腳底下就全都軟了。
此時正值月上中天,夜涼如水,頭頂上的一輪明月格外清冷,林震山目光剛是一閃,就只見在那月亮中間,刷的一下,一道白光,好似無邊月華凝聚而成,一下就射到了他的頭頂。
“哎呀是王禪來了……?”林震山心中念頭一閃,他白天時候就親眼見過王禪口吐劍氣,繞屋三匝的本事,這一眼望去,頓時便驚得亡魂直冒,那白光還在頭頂未到,就已經覺得自己頭頸之間冷風嗖嗖,剛剛還好好的一個身體,竟是連動都動不了了。
說時遲那時快,噗嗤一聲宛如刀削豆腐,白光只在頸間一繞,林震山斗大的頭顱就掉在了地上。
緊跟着,這白光一轉,扭動兩下,好像是遊離在空中的一條活物,給人的感覺就彷彿是在遊目四望,觀察敵情一般。
“孽障,安敢欺人?”一個不留神,林震山便身首兩處,數百米外的洪門老祖猛地睜開眼睛,鬚髮齊動,如被大風猛烈吹拂,人還沒有站起身來,便伸手一指,等時間地面上兩個石頭墩子被他隔空御物激上半空,朝着那一跳一跳的白光砸去。
而這白光此時也好像嗅到了什麼異常的氣息,從頭到尾都是一陣微微顫動,聲如龍吟鶴啾,朝前一撲,又是一繞,立時間便又將兩隻石墩絞成粉碎,隨後破空一閃,嗖的一下,便朝洪門老祖撲了過來。
“好飛劍”身子一挺,整個人原地消失,洪門老祖的身法快的如同瞬間移動一樣,只是一閃,人就在原地挪移到了百米之外。
白光嗤的一聲,落在空處,只把洪門老祖坐下的石頭絞出一個大洞來,隨即一聲輕鳴,銀光四射,猛一回頭竄上來,又漂浮在空中,露出一片如虛似幻般的形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