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章。”
我們在看日出的時候, 子譽在我旁邊，靜靜的喚了我一聲。
我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看着前方, 難得正經的臉, “子譽, 朋友這回事, 在你發覺的時候, 就已經是朋友了哦。”
我扭頭與他對視，脣角上揚，“謝謝你能當我的朋友。”
謝謝你這麼坦誠, 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只是爲了朋友的情誼二字。有友如你，幼章何其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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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子學的辦學歷史上, 自從有清和堂與清華堂的盛夏試才比賽以來, 清和堂從來沒有取得我們
那一年的佳績。從個人賽到團隊賽, 我們統統大獲全勝。
那一次的輝煌戰績，從我們在國子學, 到我們離開以後，都一直被清和堂乃至整個國子學後來的學子們議論紛紛，奉爲傳奇。
嘉德十年，子譽入仕甄選位列三甲，玄琳隨父右衛將軍屈不平歷練, 因在軍中表現優異被提拔爲持節校尉。
而我的圈子徹底的從國子學的世界變成了後宮女人的世界。這真是一件讓人忍無可忍的事情。
尤其是這陣子鬧得不可開交的華嬪懷孕事件。
我皇兄非常堅定有立場的一直只有司徒菡萏和文妙書這兩個妃嬪, 朝中不乏有臣子之女才貌出衆
的, 每每在朝中提起皇兄都四兩撥千斤的丟開, 有時候還噹噹媒人給別人牽牽紅線, 定定姻緣。
這與我姑父的作風是全然相反。
這宮裡但凡有點資歷的都知道，先帝是個非常風流多情的皇帝。處處留情, 可惜只種不收。
知事後我有時候還會想，多半這賀蘭一脈在子嗣傳承上是有點問題的。你看，皇兄不是成親這麼些年了也沒消息嗎？
這麼想着，司徒菡萏居然被例行診脈的太醫診斷出了喜脈。
我當時喝着的一口杏仁露都差點打翻了。
“春捲，你消息來得靠譜嗎？”我把剩下的仰頭喝了。
春捲恨不能拍胸脯表示，“比針尖還真。公主，你說以後文惠嬪的日子會不會不好過？萬一讓華
嬪娘娘母憑子貴，她一定鼻子都朝着天走路了。。”
“你瞎操什麼心。”我白她一眼，“朝着天走路不怕摔個狗啃屎啊？”
春捲嘴角抖動，“公主，注意措辭，這太粗魯了。您已經不在國子學了，點翠姑姑說了讓我注意您要有公主的樣子。”
我拂袖起身，氣場十足，“放肆！”
春捲這下是身子一抖。
“怎麼樣？是要像這樣嗎？公主的樣子？”我彎腰詢問。
春捲被我耍了，生氣扭頭，“公主就會欺負春捲。”
我摸摸下巴，“恩，換個人去欺負玩玩。走，到正陽宮去。”
“公主，您怎麼來了，陛下在紫宸殿議事呢。”長生瞧見我迎了上來。
“我不找他，我找你。”我過去一把攬住長生的脖子就往偏殿去，長生慌忙把我的胳膊拿下來。
“我的小祖宗喂，您都這麼大了，不興再跟小時候一樣了。”
我傷感，“連長生都不跟我玩了。天要亡我。這日子沒法過了。這宮裡沒法呆了。”
沒轍，長生只有和我蹲坐在偏殿的臺階上促膝長談。
“長生，你知道司徒菡萏懷孕的事情嗎？”我開門見山。
“怎麼可能？！”
長生大概跟我太熟，作爲正陽宮第一內侍總管的矜持都丟了，直接說出口，完了忙又拿袖子捂着嘴巴，一臉恨不能當場自我了斷的表情。
我寬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怕，來，大膽的分享一下。”
“公主，您饒了小的。”長生欲脫身。
我不讓，扯住他褲腿，“不行，你已經開頭了，不說我也編個理由去傳是你說的華嬪娘娘假懷
孕，怎麼樣？”
我這個手段不可謂不毒辣啊。我在內心悄悄的表揚了一下自己。
長生屈服了。
“公主，也就是您我才說。”長生提心吊膽的開口了。
這無疑是此類對話常有的開場白。
我滿意的點頭，“是，是，繼續。你那麼絕對的原因是什麼啊？那太醫是你的眼線？你知道內
情？”
長生搖頭，“公主您想太多了，長生雖然是陛下手下第一得力小宦官，但是手還沒伸到太醫院那裡。”
我舉一反三的警覺道：“那我那裡呢？”
長生噎住，“呵呵，公主您好機智。其實吧，這個華嬪爲什麼不可能懷孕呢，是因爲。。。”
長生在我的耳朵邊巴拉巴拉壓低聲音說了一堆前因後果。
在回惜羽宮的路上，想着長生給我說的話，我對司徒菡萏的這一舉動覺得既可笑又可憐。
她到底是抱着什麼心態和打算買通太醫假傳懷孕呢？
我繞着太液池散步。柳葉半黃，落葉紛飛，半池蓮葉半成枯。
假懷孕自然不能被拆穿，這是死罪。然而皇兄卻也不能拆穿她不可能懷孕的事實，因爲他不能與司徒憲正面衝突。
入宮多年，卻至今仍未與皇兄有過夫妻之實。這天大的幕後，也只有當事人知道和他們身邊的心腹知道了。
這宮裡頭誰沒有秘密呢？自己的，或者別人的。過去的，現在的。
皇兄肯定是不會讓司徒家再有機會騎到皇族頭上的。司徒菡萏自然是不能有子嗣。我只是沒想到，皇兄壓根兒就沒有。。。
那麼，文妙書呢？
我輕輕蹙眉。她難道也是一樣嗎？若說司徒家是有顧忌，那麼書香世家出身的文惠嬪呢？
皇兄，你究竟在盤算些什麼呢？
我坐在太湖石上，手裡折了一枝初綻的桂花，一丟一丟的往水裡扔着逗弄魚兒。
“小主子，您別跑，小主子！”
“福王殿下——”
一陣宮女內監的呼喊聲擾亂了寧靜，我扭頭一看，謙太妃的小兒子，福王賀蘭止戈手裡拿着一隻
大風車到處跑。他的身後跟了一溜的人氣喘吁吁的追趕。宮女們提着裙子，內侍扶着帽子，全體狼狽。
“阿福，你過來。”我站起來喊話。
賀蘭止戈看見我，腳下一個急剎車，撲面帶來一層灰，“惜羽姐姐，說了我都大了，不許叫我阿
福。”
“咳咳咳。”我用袖子拂去飛塵，“你慢點兒，上個月不是才斷了腿？回頭你娘又要哭了。”
謙太妃每次她的寶貝兒子一出點事就要跑去找姑母求這個賜那個，巴不得要供起來纔好。
不過這孩子是越大越好看的，繼承了賀蘭家優良的美貌傳統，皮白肉嫩，兩眼水水的圓圓的，人見人愛。
不過他非常皮，要是我小時候跟他遇到了，可能有得一拼。
因此我們倆雖然不常見面，精神世界極其融洽，關係也比較好。
“惜羽公主長樂萬福。”跟他的宮人齊齊跪下問安。
“行了，你們追什麼追，你們不追他會跑嗎？手絹有嗎？”我看向一個領頭的宮女。
“是。”宮女雙手遞來一方錦帕。
我拿在手裡一看，謙太妃歷來都是給止戈用宮裡最好的，這錦帕的料子都可以拿來做禮服了。
我給止戈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你好好玩着就是了，瞎跑什麼勁，身體那麼差，跑出了汗，回頭又要生病吃藥了。不怕苦啊？”
這娃天生一個浪費糧食的命，虧他娘把他養得那麼周全還是體弱多病的。
止戈拉住我的衣袖，仰頭笑着：“惜羽姐姐，爲什麼母親說要讓我遠着你呢？我覺得惜羽姐姐對
我最親了。”
我瞥見宮人們尷尬的笑容，手的動作一頓，又笑着把錦帕放他手裡，“你娘說的自然最有道理。你聽她的就好了。”
止戈拽住我不讓走，“不聽不聽，止戈知道惜羽姐姐對我好。難得碰到姐姐，姐姐同我散散步吧。”
“阿福，你在宮裡跟着哪位師傅學習啊？”我牽着他的手散步。
“翰林院的夏老頭兒。”小傢伙扁扁嘴，眉頭緊緊的。
我一揚眉，“喲，夏修撰啊，是個人才。你學習怎麼樣啊？”
止戈想了想，“惜羽姐姐你在國子學的學習怎麼樣啊？”
我噎住，手已經伸了出去。
“哎呀，惜羽姐姐你幹嘛擰我耳朵，疼疼。”
“臭小子，居然敢挑釁。”
宮人們緊張萬分，想上來勸又不敢勸。
“是娘說的嘛，娘說姐姐在國子學成績很不好，都虧了我小舅舅才能順利畢業的。”止戈疼的哇
哇叫，嘴裡辯解道。
我鬆了手，止戈揉着耳朵根。
我豎起手指戳他的額頭，“笨蛋小傻瓜，以後你娘跟你說的話都不要隨便告訴別人。”
止戈“哎喲”一聲，“可是惜羽姐姐又不是別人啊。”
我被惹笑了，“爲什麼啊？”
止戈笑道：“別人都離止戈遠遠的，只有惜羽姐姐跟別人不一樣，所以不是別人啊。”